平遼滅奴的勝利,不僅是消除了心腹大患,更能讓皇帝放開手腳,專心于內(nèi)政的改革。
在一個穿越者看來,大明積弊叢叢,處處都要進行改革,以使國家重煥光彩,傲立于世界之巔。
是的,別看目前的內(nèi)政有了很大起色,能夠支撐起遼東滅奴和西南平叛的花費。而且,并沒有給百姓增加負擔,反倒是在不斷地減輕。
但包括皇帝在內(nèi),誰都知道巨額的軍費大部分是從哪里來的。說白了,皇帝是在劫富,雖然盡量做到師出有名,但這樣的財政是不可能長久維持的。
一個大帝國要正常運轉(zhuǎn),還要向外爭奪生存空間,財政是最重要的因素。沒有錢,啥也干不成。
嗯,基礎(chǔ)設(shè)施的建設(shè)需要錢,這是國家長期發(fā)展、民眾安居樂業(yè)的首要條件;
水師的擴充需要錢,光是艦船火炮,就是長期而巨大的投入。應該邊擴充,邊收益,才是良性循環(huán);
平遼之后的遼民安置,重建家園,也要投入資金和物資。且至少要免賦稅一年,遼民才可能達到自耕自食;
大災害的腳步已經(jīng)臨近,要相對平穩(wěn)地渡過,數(shù)年甚至十數(shù)年,數(shù)十萬乃至數(shù)百萬的災民,所要花費的錢財比平遼還要多上數(shù)倍。
皇帝拿出了自己的計劃表,又重新一一捋順,分清先后、大小。盡管有些工作可以暫緩,但卻要開始進行,不能繼續(xù)拖延。
比如左光斗調(diào)任河道總督,正在河南考察,并上呈了奏疏,說到了幾處緊要的水利設(shè)施。
皇帝也知道災害期間以工代賑最省錢,可既是緊要工程,哪能等到那個時候。所以,他還是讓戶部拔調(diào)了款項。
“皇爺。”王體乾抱著一撂奏疏題本入殿,稟報道:“鄭芝龍、吳錚奉召覲見,正在殿外等候。”
皇帝點了點頭,把桌案上的文件收起,開口道:“宣。”
鄭芝龍和吳錚分別在海商總會和江南商會任監(jiān)察官員,幾年來干得不錯,沒有貪贓枉法之事。
如今奉召入京,二人也知道皇帝另有任用,升遷是基本可以確定的事情。
進到殿內(nèi),二人跪倒叩頭,山呼萬歲。
“免禮,平身。”皇帝聲音緩和,面容和熙。
二人謝恩之后站起,躬身而立,靜待皇帝交代差使。
皇帝沉吟了一下,開口緩緩說道:“你二人監(jiān)察商會,能夠奉公勤謹,兢兢業(yè)業(yè),朕心甚慰。”
“市舶司的工作雖有起色,但還甚是粗疏,需要更加細致的規(guī)章制度,需要象二卿這樣勤謹敬業(yè)的官員去管理……”
盡管皇帝這幾年來一直在按照計劃興利除弊,也見到了效果,但時間尚短,還不夠完善。
簡單地說,皇帝在某些領(lǐng)域要深化改革,在某些方面則是剛剛開始。
比如市舶司,離皇帝心目中真正的海關(guān),還有著不小的差距。再比如吏轉(zhuǎn)官,也跟后世的公務員考試和晉升,有著更多要完善的地方。
而大明收入最高的市舶司,現(xiàn)在要數(shù)上海和廣州,鄭芝龍和吳錚便是要被派到這兩個地方。
其他地方的市舶司,吏部也報來了任命名單。有原職留用的,也有履新就職的。
“監(jiān)管、征稅、查私,這是最主要的三項工作。海貿(mào)大興,是可以預見的,關(guān)稅也將成為國家財政的重要支柱……”
皇帝并不奢望大明的市舶稅收能達到宋朝那般驚人的數(shù)量,但現(xiàn)在的收入狀況,卻顯然不能令他滿意。
細化機構(gòu),細化職能,市舶司暫時歸屬戶部,但早晚是要單獨劃分出來。
而最先從六部獨立的部門,卻是國家稅務總局,主管稅收工作,職級與六部相同。
可以看出,皇帝最關(guān)心的是經(jīng)濟,也就是大明的錢袋子。只要有錢,無論是國內(nèi)建設(shè),還是軍力擴充,抑或是恤民措施,都能夠放手去干。
鄭芝龍和吳錚用心聽著,都知道皇帝愛財,可卻不明白皇帝的宏圖大業(yè)。
說了半晌,皇帝才命人搬來繡墩,給了二人了不得的禮遇。按他們二人的官職,哪會想到能在皇帝跟前撈個座兒?
“謝萬歲恩典。”二人施禮之后,才恭謹而小心地坐下。
皇帝命宮人把相關(guān)文件遞給二人,說道:“這是朕草擬,又經(jīng)過眾臣商議。你們拿回去,到海關(guān)總署和同僚們再細細商議研究,修改完善后呈給朕看,才算最終確定。”
其實,這樣的工作并不需要皇帝耳提面命。但皇帝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叫皇恩浩蕩,親自召見更能讓臣子死心蹋地的盡忠報效。
“萬歲。”鄭芝龍拱手道:“微臣覺得東番、湄公兩地也應建市舶司,從地理位置看,兩地發(fā)展?jié)摿ι醮蟆!?br>
皇帝微笑頜首,表示贊賞,說道:“都在文件中,雖是孤懸海外,卻也是大明疆土,朝廷不會落下。”
吳錚是個穩(wěn)重的,沒看到文件,不了解細致,便不輕易發(fā)言,稟持的是“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鄭芝龍還是讀書少了,也熱衷功名,倒是顯得急切了些。
不過,皇帝倒是不以為意,更以收服了歷史上的海上巨孽而暗自得意。
又隨便說了幾句,皇帝便命宮人宣讀圣旨,并把新官服當場賜下。儀式感要有,當面賞賜效果更佳,這也是皇帝學到的馭下之道。
鄭芝龍、吳錚感恩戴德地告退而去,幾年來的升遷讓他們認清一個道理,忠心侍君、實心任事、奉公守法能保無虞。
今年秋后,可是又砍了一批貪官的腦袋。雖然比照去年前年要少很多,但震懾作用依舊。
何苦來哉?!貪來的錢財田地宅院,全都沒了;自己人頭不保,家眷親屬也被流放千里。
而守法官員不僅能升遷,還領(lǐng)著增加的俸祿,享受著車駕、高溫、取暖等補貼,生活無憂。
但錢財動人心,總會有人利令智昏,以僥幸之心行貪瀆之事。
你不仁,我不義。現(xiàn)在的皇帝,對于殺人,完全沒有什么心理負擔。更憋著一股勁兒,還就不信治不了貪官污吏了。
鄭芝龍、吳錚二人離去,皇帝輕撫額頭,范小慧立刻上前,用纖纖玉手給皇爺按摩。
皇帝閉上眼睛享受著,想起一事,又開口吩咐道:“王伴,皇家溫室送來的新鮮蔬菜,給孫師等重臣都送去些。”
“奴婢遵旨。”王體乾躬身應喏,轉(zhuǎn)身而去。
其實,反季節(jié)蔬菜在中國的種植,可以追溯到秦朝。唐宋以后,反季節(jié)蔬菜已被人們普通接受,而且“以非時之物為珍”,反季節(jié)蔬菜被當成山珍美味!
在古代,早期更多是利用天然熱源來生產(chǎn)反季節(jié)果蔬,唐朝為宮廷種植反季節(jié)果蔬的“內(nèi)園”,便通過引進溫泉熱水,創(chuàng)造適合蔬菜生長的溫度。
到了明朝,便基本上使用火室或火炕來生產(chǎn)反季節(jié)蔬菜。
所謂“火室”就是現(xiàn)代大家說的溫室大棚,在室里筑炕燒火,增加菜棚溫度。
明謝肇淛《五雜俎·物部三》記載:“京師隆冬有黃芽菜、韭黃,蓋富室地窖火炕中所成”。
當時京城有錢人家都會建地窖火炕,隆冬時節(jié),不僅黃芽菜、韭黃不絕,“其它花果,無時無之”,還有牡丹花、黃瓜等。
采取這種方法種植的反季節(jié)蔬菜,可想而知需要多大的成本,也只有權(quán)貴富豪能夠享受。
而皇帝親自設(shè)計,并使用玻璃制造的溫室,跨度大,有集熱蓄熱墻,能有效地利用陽光,很接近后世那種日光溫室。
雖然大冷時也得燒火升溫,但成本卻要降低了很多。而且,說是皇家的,卻也是給農(nóng)學做試驗的。
建溫室的成本很高,但皇帝還是從內(nèi)庫里拔了款項,建了很多連棟溫室。
如果種得好,他準備過年時也讓京城百姓嘗嘗鮮。多了沒有,每家兩把韭黃包餃子,也是皇恩浩蕩。
老百姓也有越冬蔬菜,一種是腌菜或干菜,一種是窖藏。當然,腌菜的味道比不新鮮蔬菜;窖藏的嘛,也就是大白菜、蘿卜。
要是年前能收到遼東大捷的消息,那就更好了。皇帝微閉著眼睛,既期待,又有那么點擔心。
殿門處探進半張小臉兒,悄悄地向內(nèi)張望。
范小慧看到了抿嘴一笑,湊近皇帝耳邊,輕聲稟報道:“皇爺,五月在門外偷看呢!”
皇帝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正縮回去的小臉兒,不由得笑道:“五月,進來吧!”
沒錯,就是五月。小丫頭考得好,升了初中,皇帝也滿足了她的小心愿,當一個寒假的小宮女。或者說,是準她在乾清宮蹭一個寒假的御膳。
連皇帝也沒想到,小丫頭聰慧異常,卻是個吃貨。以前問吃的啥,還一直惦記著,這回真能知道皇帝吃的啥了。
五月咧著小嘴,帶著幾聲清脆的笑聲進到殿內(nèi),規(guī)矩地跪倒磕頭,卻被皇帝叫住了。
“免禮,平身。”皇帝抬了抬頭,著實喜歡這聰明伶俐的小丫頭,更希望自己的女兒長大也是這個樣子。
五月起身,站在階下笑著問道:“奴婢看書,有幾處不懂的地方。知道萬歲學識淵博,無所不通,便想來求教。”
朕上知五百年,下曉五百曉,大明就沒人比朕強。
皇帝聽著這恭維話,笑得開心,說道:“問吧,還真沒能難得住朕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