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拿到計價清單后回到自己辦公室，馬上拿出那份采購清單核對了起來。

錢梓斌跟他說過，已經跟廠家這里初步了解過總價在23萬元左右，曹林看到夏建峰給出的計價清單總價是26.3萬元，跟錢梓斌說的價錢相差超過3萬元，心里便有了底，他也知道這是雙方初次接觸，不能說夏建峰給自己漫天要價。曹林相信這里面肯定還有不小的下浮空間的。

曹林又仔細看了看采購清單，發現里面只寫著LED高清顯示屏，并沒有具體注明是P幾型號的，便拿出手機撥通了錢梓斌的電話。

可電話剛接通就被掛斷，過了幾分鐘，曹林又再次撥打了電話。

“什么事？長話短說。”話筒里傳來錢梓斌有些不耐煩的聲音。

曹林微微一愣，并沒太在意，把顯示屏的型號區分簡單說了一下，問錢梓斌具體需要什么型號的。

“那你就先按最高清的P8型號跟廠家談吧。”錢梓斌在電話里道。

曹林還想跟他解釋說型號不同，價錢可能相差不小，卻發現手機傳來了“嘟嘟”聲，錢梓斌已經掛斷了電話。

在陽州一中校長辦公室的里間有一個休息室，錢梓斌每天中午都要雷打不動的午睡到二點，他最惱火的是午睡中被人打電話來吵醒，他手下的那些人，上至副校長下至一般的教職員工，還有像劉震峰這些老板，早就領教過，如果不是真有死人塌樓般的大事，所有的人都不敢在錢梓斌午睡時打他的電話，否則絕對免不了要被他劈頭蓋面的臭罵一頓。

睡得正香的錢梓斌被曹林的第一輪電話嘈醒時，本來就想發脾氣的，好不容易忍住了，只是掛斷了電話，沒想到對方不上道，幾分鐘之后又打來電話。錢梓斌忍著性子聽曹林說完，簡單回復了一句便掛了他的電話。

被吵醒之后再想入睡就難了，錢梓斌在床上躺了一會后便起來，看了下時間，還差十多分鐘才到二點。想了想曹林說的事，覺得有些奇怪，那份采購資料是劉震峰打印好交給他的，他也沒有仔細看過，按理說里面應該有標注清楚具體的型號的。

錢梓斌的電腦里有這次工程總的招標文件，按規定，標書里必須要把所有要采購物品的型號資料標注清楚的，在他的印象中，記得標書里是有標注LED型號的，他前段時間就是按照標書里的型號規格打電話到廠家去詢價的，只不過他對顯示屏一點都不了解，詢價只是為了讓自己心中有數，至于具體的型號，他是真的沒記住，也壓根沒想過要去記。

肯定是劉震峰讓手下的人打印那份采購清單時把型號遺漏了，錢梓斌想道。

當他打開電腦，找到那份招標文件，果然發現標書里是清楚標注了LED顯示屏型號的，是P10型號，那就是說，前段時間他詢問到的價錢應該就是P10的價錢了，而自己剛才在電話里是讓曹林按P8型號去詢價的，錢梓斌想著是不是要給曹林打個電話，讓他改為按P10來詢價呢，后來又想，既然P8要比P10更高清，如果價錢相差不多的，那就干脆按P8來采購算了。

他很清楚招標文件里的每種物品都有具體的指標要求，驗收時各項指標必須要達到標準，很多的投標人為了加大中標的可能性，往往會在一些物品的某幾項指標里加上正偏離，就是說要比甲方要求的標準還要高，借此為自己的公司加分，驗收的時候自然就更容易通過了。

打個通俗易懂的比喻就是，本來買車人只出了購買奔馳C級車的錢，車行卻提供了更高級別的E級甚至頂級的S級車，買車的人自然是沒意見了。

錢梓斌心想，P8的性能指標相對于P10來說無疑是屬于正偏離了，如果兩者價格相差不大，他決定還是選P8，反正這里面有著足夠大的利潤空間，這樣做的好處是最后驗收時更有優勢。

這樣想著，錢梓斌便決定不再打電話給曹林作更改，先讓他把P8的價錢詢問出來后再作比較。

想到這個曹林不分時候的給自己打電話，錢梓斌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信息：以后打電話前先發信息。發完信息之后，又調出通訊錄，把原來的標注“同學曹林”改成了“曹工”。

曹林收到錢梓斌的信息后只是笑了笑，心里只以為，他們這些體制里的人經常要開會或者要去見上面的領導，有時候真的是不方便接電話的，并沒有其他太多的想法。

上網搜索了一下LED顯示屏的資料，讓自己對這種產品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后，曹林又登陸好利達公司網站，對這家公司進行了一番了解，發現這是一家在LED行業非常有名的公司，產品遠銷國內外，品質有保證。

曹林又打開夏建峰發給自己的報價清單，逐項研究了一遍，打通了對方的電話：“夏經理，我剛剛把報價單給領導看過了，領導說你們這個報價超出了我們原來的預算，你看看能給我們優惠多少，如果價錢還是過高的話，我們就要向其他廠家采購了。”

“曹總，你是李老板介紹過來的，我給你的報價已經是優惠價了。”夏建峰在電話里道：“之前曾有個陽州那邊的客戶也要采購跟你們的尺寸大小差不多的LED顯示屏，不過他們要的是低一級別的P10型號，我給他們的報價也去到了23.5萬元呢。而你們要的P8型號，按正常的市場價，P8的價錢要比P10每平方高出近700元，曹總你自己算一下，看看我給你的報價是不是很優惠？”

曹林迅速的心算了一下，他們這次要采購的顯示屏總面積達到72平方，如果按夏建峰的說法，P8型號的總價真的要比P10貴了整整5萬元呢，而現在他給自己的報價只多了3萬元，優惠的幅度也不算小了。曹林在夏建峰的話里也可以確認，他說的那個陽州客戶，應該就是錢梓斌了，也就是說，錢梓斌從廠家這里詢問到的P10總價是23.5萬元。

而他卻讓自己按P8型號來詢價，這里面又有何玄機呢？

曹林畢竟是生意人，賺錢的意識很敏銳，馬上就想到，自己如果能夠把P8的價錢再往下談一些，這里面是不是就有機會為自己撈多點好處呢？

雖然高達十萬元的辛苦費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份意外的驚喜了，可如果有這樣的機會，曹林當然也不想放過了。

現在的關鍵是，怎么能讓自己的吃相好看一點，而且還不能讓錢梓斌發現，曹林覺得還是要先跟夏建峰把價錢談下來，才能作下一步的打算。

“夏經理，不瞞你說，我們采購完這次的顯示屏后，后續還要采購多幅室外的顯示屏。所謂做熟不做生，如果我們這次能夠合作成功，后續的采購肯定也會找夏經理你的。”曹林道。他這樣說，既是試著給對方誘餌，也是給對方一個臺階。

商談就是這樣，不能一下子就把路給堵死。

下海多年，曹林自然深詣其中的道理了。

夏建峰自然也是聰明人，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銷售業績了。像他們這些銷售經理，手里有按正常出廠價給客戶打折30%的權力，超過30%就要報公司的銷售總監審批了，當然了，給客戶打的折頭越大，自己拿的銷售提成就會越少。

如果說是打滿30%，基本上提成就沒了，只能拿一份固定的銷售獎勵。在幾年的銷售生涯中，夏建峰也沒少這樣干過，有時候是為了發展新的客戶，有時候則是為了留住那些大的老客戶，他會在一些單子里給客戶打滿30%的折頭，寧愿不拿提成，也要把生意做成功。

也正因為他吃得了虧，先舍后得，迅速積累了大批的客戶，銷售業績節節高升。

這次因為有李老板作介紹，夏建峰給曹林的報價其實已經打了5%的折頭，因為是初次報價，肯定不能一下子就給很大的優惠了。他手里還有著25%的優惠空間，當是不可全給出去了，在夏建峰的心里，最大的優惠額度是去到20%，那樣的話自己還是可以有著一份可觀的銷售提成的。

“既然曹總跟李老板是多年的朋友，我就再給你10%的優惠，這已經是我最大的權力了，再多的話我真的無能為力，要報公司老總審批了。你看怎么樣，曹總？”夏建峰在電話道。

曹林又迅速算了一下，原來26.3萬元的報價再優惠10%就相當于是23.7萬元左右，已經差不多跟錢梓斌所說的P10的總價持平，曹林覺得基本可以操作了，便告訴夏建峰說，等他跟領導匯報過后，再約時間當面商談。

收了電話之后，曹林整理了一下思路，決定先向錢梓斌匯報一下，探探他的口風，于是便給對方發了個“方便？”的信息。

很快，錢梓斌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怎么了？”

“是這樣的，老錢，我剛剛跟那個夏經理見面商談過，原來顯示屏型號不同，價錢相差還不小，夏經理按P8型號給我算了下總價，說要27萬多，比你說的價錢要貴4萬多，我當面就跟他說價錢太高了，說之前有同事問過價，只需要23萬左右，夏經理說那肯定只是P10型號的報價，P8的報價不可能那么低的。他還說，P8是現在市場上最高清的，價格要比P10每平方貴上700元。”曹林條理清晰的說道：“我不知道老錢你之前是不是按P10型號向廠家詢價的，就跟對方說要先向領導匯報，聽對方的口氣，這27萬多的報價肯定有一定的下浮空間的，我自己估計，應該25萬多左右就能拿下來。但還是要比你說的價錢貴了2萬多，我不敢擅作主張，要老錢你來做決定。”

曹林無疑是非常精明的，他已經可以確認錢梓斌之前詢問到是P10的價錢，可又不去說破，只巧妙的把P8和P10的差價告訴錢梓斌，讓他自己去定奪，同時把P8的報價稍稍說高了一些，為自己預留了足夠的空間，如果是錢梓斌要他改為采購P10，曹林也已經計算過了，按夏建峰給出的優惠額度，里面同樣是有大把操作空間的。

錢梓斌在電話那頭稍稍思考了一下，告訴曹林說，如果能夠把P8的總價談到25萬左右，就可以馬上跟對方定下來了。他的想法是，反正有著超過七十萬的差價，到時候給劉震峰報個八十萬的價錢，給他留個十八萬的差價，讓他搞掂那些稅費之類的，應該也綽綽有余了，相信劉震峰不敢不接受的，這樣一來的話，除掉給曹林的十萬元，自己還能凈進帳四十多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錢梓斌想著盡快的把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曹林探得了錢梓斌的口風，掛了電話之后忍不住握起拳頭用力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