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和趙耀一起,又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去分析kim之前社交平臺的內(nèi)容、評論和地點定位,并且連接到她的各種好友的主頁去獲得更多的信息。得出了一系列結(jié)論:第一,kim是美國女孩,迷戀吸血鬼,永生人,僵尸,等等概念和相關(guān)亞文化。第二,她迷戀上一個神秘的德國男人。那個男人最喜歡的玩具是一個發(fā)條青蛙。第三,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死里逃生。
等等等等。
第四,她的最后一條狀態(tài),定位在布列斯特。
“哦,這不是俄羅斯,這在白俄羅斯!鄙蛉粜奶似饋恚猩辏ゲ剂兴固?
那個蘇聯(lián)紅軍進行過凄慘的、但是極度英勇的抵抗的地方。
“去?你又想去了?”趙耀看著她。
沈若指著一條條kim發(fā)的文字,“你不覺得那個德國男人是克里斯嗎?”
趙耀笑了,“放松放松,逗你呢,說實話,就是去玩玩也行。交給我,我負責一切!”
沈若伸了個懶腰,滿意地躺下,確實要交給趙耀,在訂票找旅店甚至收拾行李這方面,她是個笨蛋。
10天后,他們把書店交給張一朵,出現(xiàn)在了這輩子未曾想過會“到此一游”的布列斯特。
之所以花了10天,是因為沈若和趙耀回了一次沈若出生長大的那個北方礦區(qū)。
那個鐵礦居然還在開采,不過,除了仍需要三班倒的一線的工作人員,大部分職工已經(jīng)搬到了最近的縣城——縣城里有一個屬于這個國營礦廠的小區(qū)。職工從小區(qū)坐免費車輛每天通勤。
鐵礦的礦坑比以前還大了,而且挪了個地方,原來的坑里都是水,形成了一個人工湖。大型機器、車輛的聲音親切而久違,礦坑有一條路聯(lián)系著外界,礦粉從這里運到遠方。礦坑的旁邊就是被石墻圍起來的住宅區(qū)和辦公區(qū),以及一些實驗室和采煉車間。趙耀興奮不已,因為這里的職工宿舍非常特別:用含量比較少的大塊礦石建造,高大的臺階,紅磚院墻和屋頂,挑高極高的平房,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比例。
職工宿舍是如此,有些車間、辦公室、包括沈若差點被拐走的那個幼兒園,也是如此。這些建筑不屬于任何風格,只屬于當年工人的勇氣和智慧。
唯一一座灰色的板樓,是比較重要的辦公室所在地。它的旁邊,則是紅磚結(jié)構(gòu)的幾個重點車間,因為里面有傳輸裝置和大型機器,所以這些車間的建筑看起來像怪物:嶙峋的空間、空中走廊、城堡一樣的突出物混合在一起。有一種工業(yè)感。
在這些建筑對面,是一個圓形建筑,本來是工人俱樂部,里面是個有舞臺的禮堂,現(xiàn)在早已廢棄,荒草叢生。
趙耀拍了半天照片,感慨地說,“你在這么奇怪的地方長大,所以很奇怪!
他們在沈若上幼兒園的那排平房前站了很久。南邊是石墻,外面是一條小河溝,石墻上開著口子,往外倒垃圾,院子里是早就無人使用的滑梯、秋千,銹跡斑斑,而“幼兒園”里面,小桌子小椅子和小床有些還在,門鎖著,玻璃破了一些。白色的涂料,淡藍色的墻裙,墻壁上還有蠟筆涂鴉和沒摘掉的兒童畫。
用卷紙圍出來的紅花榜里,一朵朵紅花上面寫著小朋友的名字。
“你看那里——”沈若讓趙耀注意,“手風琴!眿寢審椷^的手風琴。
趙耀伸出手,竟然從一塊破掉的窗子中間打開了插銷,推開了窗子,跳進屋,又向沈若伸出了手,“過來呀!不怕!過來啊!”
沈若接住了他的手。
進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地板上還有被踩上過腳印的兒童繪本。
趙耀拉著沈若到手風琴旁邊,他把它試探地掛在身上,彈了一首《一閃一閃亮晶晶》。
“要我給你帶走嗎?”他問。
“不要了,讓它呆在這里吧,我不會彈。”
“嗯。”
他們找了半天找不到吃飯的地方,原來的食堂也關(guān)了。正準備打車回縣城的時候,聽到一個男人叫:“小若?!”
沈若先叫了一聲“叔叔”,又認了半天,終于認出那是曾經(jīng)的鄰居,并且,就是在有人冒領(lǐng)自己的時候,出現(xiàn)的家長。
沈若一下子哭了出來。
那位叔叔也擦著眼淚,先是夸趙耀帥氣,又提供了情報,出礦區(qū)不到一里,有村民開的小飯館兒,喝羊肉湯的那種。
趙耀提出請這位鄭叔叔吃飯,鄭叔叔打了個電話,愉快地同意了,自己主動提出喝一盅。
“姐妹羊肉館”前拴著一頭驢,三只羊。油膩的桌子正好坐四五個人,早就有些礦工在那里吃喝了,還和鄭叔叔打了招呼。
酒過三巡,鄭叔叔聽說沈若的父親也去世了,自己捂著臉哭了起來。
沈若低著頭,啪嗒啪嗒掉眼淚掉了五分鐘。
鄭叔叔抹著臉,對趙耀說,“你沒見過,老沈是好人啊。這么帥氣的女婿,居然沒見上!
沈若轉(zhuǎn)移了話題,“叔叔,你還記得我媽媽的事嗎?她從哪里來的?您見過我姥姥家的親戚嗎?”
“哎呀,烏珠啊。烏珠不就是本地人嗎?雖然她說普通話!
“本地人的意思是?”
“她不是蒙族嗎?你不知道?至于你家其他親戚,我是真的沒見過,可能見過吧。太多年了!
趙耀拿出手機,要留鄭叔叔一個手機號,以后聯(lián)系。沈若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沒問過爸爸“親戚”這個話題,也許就是從來沒見過,才沒當回事。
鄭叔叔的女兒結(jié)婚了,有了兩個孩子,在縣城,兒子當兵去了,都轉(zhuǎn)了第四期士官了,他很驕傲,拿著手機給沈若看照片。
這片土地和自己血脈相連。
媽媽在哪里?
整個從B城飛往白俄羅斯的旅途中,沈若都在想這個問題。
帶著行李打上車之后,趙耀難掩自己的得意,“你根本猜不到我訂了一個什么高級的民宿!
沈若很配合,做出星星眼,“請問這位剛剛在飛機上做了兩張每張300多塊人民幣的面膜的男孩,你定了一個怎樣高級的民宿呢?”
“這個嘛,”趙耀的表情仿佛自己代入新聞發(fā)言人的角色,“確實民宿本身不是特別重要。但是那個民宿附近有個殉道者的墓,據(jù)說是與蒙古大軍作戰(zhàn)的時候,一個被殺的羅斯貴族埋在那里!
出租車行駛過藍藍的天空下安靜的城市。司機問他們想不想去看布列斯特要塞,趙耀說肯定要去的,但是不是現(xiàn)在。他和司機說好,要去看的時候,再租他的車。
他們到達民宿。
這棟建筑是民居,二層的小小可愛樓棟,主人自己住在一層,還可以在一層提供咖啡和餐飲。二層有四個房間,趙耀與沈若住在離開樓梯、朝南向的一間,房間雖然不大,但是非常干凈,有一張雙人床,有木質(zhì)的家具,加油穿衣鏡。窗子的樣子很懷舊,被涂成墨綠色。從玻璃窗往外看去,有些零落的建筑分布在視野中。
趙耀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里,那個墓地所在的地方,如果晚上的資料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