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于封競宸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是他的生日。
二十幾年前,他來到這個世界。
可是這一天,對于封競宸來說,也是一個悲痛的日子。
是他的生日。
二十幾年前,他的母親為了生下他,去世了。
在醫(yī)療這么發(fā)達的現(xiàn)在,因為生孩子丟命的情況真的很少很少了,偏偏,他的母親就是那個少之又少中的一個。
一個傻女人,明明患有心臟病,不能承受生產(chǎn)的壓力,偏偏固執(zhí)得要死,寧可自己把命搭上,也要給父親留下一條血脈。
然后,二十年前的這個日子。
他出生了。
而他的母親,死了。
封競宸從不過生日,因為這個日子對他來說意味著新生,但是對于他的母親來說,卻不僅僅是受難日,還是死亡的日子。
生辰,忌日。
兩個日子疊合在一起,交織著他幼年所有的傷痛。
父母恩愛是好事,可是在母親為了生他而死之后,父母恩愛,就成了折磨。
折磨他的父親,也折磨他。
二十多年,他從不曾過生日,他甚至忘了這一天是他的生日。
只是每到這一天,他都會到墓園,靜靜地坐在母親的墓前,安安靜靜地陪著她,陪上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有時候,是一天。
封小逸帶著云初月偷偷地來到墓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封競宸寂寥的身影。
兩個人躲在遠處,怔怔地看了許久,又偷偷地拉著手離開了墓園。
云初月沉默。
之前封小逸說封競宸不過生日的時候,她心里有過各種猜測,但是沒有一種比真實情況更讓人心痛。
一大一小兩個人,情緒都很低落。
就那么牽著手無聲地往前走。
好一會兒,封小逸抬眸看著云初月,眼神有些脆弱捂住。
“姐姐,爸爸很難過,怎么辦?”
云初月抿唇,低眸看著封小逸,腦子里快速地轉(zhuǎn)悠著。
如果大肆幫封競宸辦生日會,等于是往他的痛處踩,而且,也未必是他喜歡的。
雖然相識不久,但是云初月就是知道,封競宸是不喜歡那樣熱鬧歡快的場合的,從骨子里不喜歡。
既然如此,莫不如就她和封小逸,親手為封競宸置辦一桌生日宴,烤上一個生日蛋糕,只有三個人,小小地為他過個生日。
“小逸,我們一起給爸爸做生日蛋糕好不好?”
封小逸眼睛驀然閃亮,重重地點頭。
然后,小小的眉毛揪起來。
“姐姐,小逸不會。”
云初月眉眼間的那抹郁色散了一些,揉了揉封小逸的頭發(fā),得瑟地揚眉。
“沒關系,你不會,姐姐會!”
說做就做,云初月帶著封小逸離開墓園,去了一家蛋糕店,干脆地把面點師拉出來教兩個人做蛋糕。
半個下午的時間,兩個人變成了面人,才終于做好了一個不算太丑的生日蛋糕。
云初月背著手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滿意地點頭。
“不錯!”
封小逸也學著她的模樣,背著手繞著桌子走了一圈,同樣滿意地點頭。
“不錯!”
一大一小兩個人相視而笑,共同努力把蛋糕打包好,然后帶到了云初月的家里。
為了保密,司南已經(jīng)被封小逸下了封口令。
司南跟隨封競宸已經(jīng)很多年,自然知道封競宸的心結,也知道他的孤寂。
好不容易看到封競宸對女孩起了心思,巴不得云初月早點答應封競宸,讓封家大宅有正式的女主人。
這會兒,見云初月和封小逸兩個人這么重視在意封競宸,相當配合地點頭。不僅沒有向封競宸通風報信,反倒在封競宸詢問封小逸行蹤的時候,相當愉快地撒謊隱瞞了下來。
把蛋糕帶回了家,司南又不會云初月把一大袋的菜送到了廚房,然后,愉快地離開了。
封小逸在廚房里,幫著云初月摘菜洗菜。
咳咳,雖然,搗蛋的成分居多,但是云初月卻沒有趕他出去。
這頓飯對于封競宸來說意義非凡,云初月覺得,讓封小逸動手,一定會讓封競宸心里暖。
忙乎了兩個多小時,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做好了。
“姐姐,我們現(xiàn)在,做什么?”
云初月挑眉,得瑟地笑了一下,跑到廚房,從袋子里拿出了剛剛在超市買回來的創(chuàng)意蠟燭,獻寶似的在封小逸的眼前晃了一下。
“我們把這些蠟燭點燃,擺放在周圍,等爸爸過來的時候,姐姐把燈關了,然后你蒙著爸爸的眼睛走進來,給爸爸一個驚喜,好不好?”
封小逸重重地點頭,對于云初月的出的主意,一百二十個贊同。
兩個人動手,把各種形狀的創(chuàng)意蠟燭拿出來,封小逸拿著一個點燃的蠟燭當火種,負責點燃其他蠟燭,而云初月,則是把蠟燭擺在周圍的酒柜上,閣子里,餐桌邊。
反正安全不怕火災的地方,都被她擺了幾個蠟燭。
都點燃之后,兩個人特意關了燈感受了一番。
蒙蒙的燭光,帶著幾分暈黃的氣息,格外的溫暖,并且曖昧,帶著讓人的心都被融化的氣息,在房間中安靜地閃耀。
云初月滿意地勾唇,一拍手。
“好了,準備妥當,我們下去接他吧!”
封小逸重重地點頭,兩個人牽著手下樓。
封競宸接到云初月的電話,讓他趕緊回來的時候,心里猛然跳了一下。
電話里,云初月的語氣很焦急,讓封競宸的心忍不住懸起來。
沒想到,風馳電掣到了云初月樓下的時候,卻看到一大一小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著他。兩個人手牽著手,站在樓前,安靜守望的模樣,就像等待家人歸來的母子。
平靜恬淡,歲月靜好。
封競宸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
這樣的日子,在過去的時間里,他曾期盼過。
不過只是冒出一個苗頭,就被他狠狠地擊碎。
他不允許自己軟弱,也不允許自己期盼,豐城的封爺,是沒有資格柔弱的。
一旦有了弱點,將會有無數(shù)的人虎視眈眈地試圖抓住他的弱點,置他于死地。
可是這一刻,他卻突然覺得。
哪怕是死,他也愿意擁有這樣的安靜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