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渡盯著關穆州看了許久,面無表情。
關穆州從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一抹不尋常,他伸手撥弄了她頭發,無聲問她怎么了。
關渡什么也沒說,只是把頭往他頭里更加埋了一埋。
關穆州覺得她好像有些心事,她很愛玩,但這些天卻只是待在家中和他一起,他問她會不會無聊,她只說和你一起才不無聊。
不過,在關穆州第二次問她想去哪里玩的時候,關渡只說:"再去看看你母親。"
關穆州對她這樣的話有些意外。
關渡抬眸看她,伸出手在他衣服上劃了兩下:"我和她……有挺多隔閡,我想去給她道個歉。"
關穆州沉默的看著她,關渡深吸一口:"你跟我一起去吧,有些東西,我不想隱藏。"
關穆州說:"有點意外。"
關渡問:"為什么?我從來都不打算藏和你的關系,不管在誰面前。"
關穆州說:"我是意外你想去給她道歉。"
關渡撇撇嘴,她說:"你認為我不該道歉嗎?"
關穆州不語。
關渡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想什么,那件事后其實你多少有些怪我,只是你不說。你什么都藏心底。"
他說:"想多了,我不會怪你,只是自責,自責為什么總讓你陷入無盡的事情中。"
關穆州說罷,再次緊緊捏了捏關渡下巴,將她圈緊在懷里,明明就在懷中,卻總覺得隔閡了什么。
他自然應了她,第二早就讓她換了一身淡雅的衣服隨關穆州一同去了醫院,李汝因仍然躺在病床上,推門進去時,可以明顯看得出她的神采好了許多,正在看著電視里播報的新聞。
可卻在看到關渡的一瞬間愣住,撇看臉不愿再看她。
關渡太久沒看到李汝因,她臉色很蒼白,即便是養了這么多天也如此,她上前兩步,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關穆州本想隨著關渡也走進來,可在門邊卻停住了腳步,還是退后了一步。
可李汝因卻看到了關穆州,那一瞬間整張臉徹底黑了,立即就當沒看到他們,返頭盯著電視看著。
關渡已經緩緩對李汝因開口:"我考完了這么久才來看您,也沒帶什么吃食和水果,您別怪我。"
李汝因躺在床上,依舊在摁著電視遙控器,什么也沒說,關渡習慣了這樣的態度,她當作沒聽到,她也不在意。繼續說自己的:"我想向您道歉,那天清晨,不管怎樣,總歸還是我先使的力,是我導致了您滾下樓梯,也是我害您在醫院躺了這么久。"
李汝因輕哼一聲,還是不搭理她,不過因為她的主動道歉,和時光的推移,她對關渡也沒那么恨了,不過關渡知道,讓李汝因接受她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如何,緩解總是一個最基本好的開始,關渡拿了一顆包里帶過來的的酸梅,遞給李汝因:"您在醫院躺了這么久,胃口一定不好,吃一顆梅子吧。"
這樣的小細節,李汝因說是沒一點動容也不可能,從前對關渡多大敵意,是因為關穆州。其實撇去關穆州的事情,她哪里對這個養大的女孩兒沒感情呢?
心中就要搖擺之時,想到關穆州也隨之前來,李汝因動搖的心立馬拉了下來,又看到關渡穿的素凈的衣服,更加生氣,立馬推開關渡遞來的梅子。
"帶著你叔叔過來道歉,剛才的一番話到底是給我道歉,還是惹他憐愛,順帶來挑釁我?"
李汝因說話依舊,當年她好歹也是官太太,雖然關海慶這人比較正派,但身邊的誘惑和女人也一樣的不少,她暗暗處理過的女人也不少,見過的算計和小心思更多了,關渡這點把戲,她實在忍不住不往別的地方想。
關渡受到惡意揣測,按照從前的性子,甩頭便走了,但她捏緊了梅子,忍了下來:"您想多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李汝因看了眼她的梅子,說:"小渡,你若真想跟我緩和關系,唯一的途徑只有離開他,你們這些天我也不用追問,甚至懶得追問你們去哪里做了什么,想也能想得到,但我的條件永遠不會變。"
她將電視機一關:"想必關穆州都沒有跟你說過這些事吧,這些日子我給他多少壓力,給他多少難處,他一個都沒跟你說過,對不對?"
關渡看著李汝因,將拳頭攥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哪能不知道,只是不說罷了。
如果說她的壓力和苦楚全是身體上的,那么他的便是精神上的,她不提只是想裝作輕松,只有她輕松了。他才會輕松。
看到關渡的表情,李汝因多少也能揣測一些,心中更加生氣。
她不愿棒打鴛鴦,可這一段她便是軟硬皆施都要阻止。
家世、背景、經歷、身份,一切的原因。
"不過我想,你不會為了我的原諒放棄關穆州的,即使你們根本不合適,即使你們永遠不能見光,小渡,你不是最愛自由了嗎,你真的愿意永遠不見光,永遠得不到別人認可嗎?"
關渡心里一窒。
李汝因說到這里,莫名的平靜了許多:"你以為愛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你還太小,現在可以為了愛情什么都不顧,海誓山盟都可以有,但你以后長大了呢?等你三四十歲的時候,愛情淡了的時候,婚姻便是愛情的加持,是保障,是一張挽留符。"
"我們是什么樣的家庭,你真的知道嗎,是我們把你保護的太好,一點東西都不懂嗎?"
"您不要再說了。"關渡開口打斷了她,她將手中的梅子丟盡了垃圾桶,對李汝因說:"我今天來,主要是跟您道歉的,以及,想跟您一起吃頓飯,賠禮道歉。"
"你連我的話都聽不進一句,也不愿意妥協,你認為我們還有什么吃飯的必要?"
李汝因這句話,算是終結了話題。
關渡不想再強求,跟李汝因道歉,也算是她落下了心中的一塊石頭,她心中壓了太多石頭,沒有一個可以訴說的地方,不止是和關穆州的原因。
秦爺爺的病,李汝因現在的狀態,雖不是她直接導致,可也有著深深的聯系,她沒有辦法去忘懷,這些天為什么越來越開心不起來,為什么想聽關穆州讀著童話里的世界,便是想有著短暫的逃避。
有時候她看星星的時候,便想象著自己也是一顆星星,已經逃到了天上去,這樣便什么煩惱也沒有了。
關穆州在門外等她,見她出來后,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溫熱而有力。
關渡掙扎了兩下。見他不放,也就不掙扎了,關穆州問她:"在里邊說什么了。"
關渡看了他一眼:"你不去病房看一眼嗎,她狀態不好,剛才我還氣她,估計狀態更不好了。"
關穆州看了眼病房里的人,用食指按了兩下太陽穴,關渡又看到了他臉上的疲態,出口的嗓音都變得有些沙啞:"走吧。"
關渡點了點頭,跟在了他身后。
高考完填完志愿。關渡終于提出了她第一個想去的地方,她說:"要不就去洲域玩吧,我護照不都在你那嗎,好不容易一個暑假,可不能好好荒廢了。"
她跟李汝因道完歉后,似乎整個人都好了起來,關穆州見她終于有了些以前的狀態,心底的壓抑終于也驅散了許多,定了兩張飛機票,并讓關渡好好做好工作。
關渡晚上一邊查電腦。一邊嗑瓜子:"我覺得大笨鐘不錯,還沒有去那里看過。"
決定做的匆匆,因為要旅行,關穆州便在安排著自己這段時間的時間表,關渡便積極的做著攻略。
"埃菲爾鐵塔也要去,所有經典的地方都要去一遍,我們所有地方都要去一趟,留下回憶。"
關渡這話說的輕松俏皮,好像兩人已經到了那兒。
"這么心急做什么,以后又不是沒機會不去了。"
關穆州說完這話后,看了關渡一眼,關渡笑著:"我想一次去完一快地方不行嗎?下一次就去別的地方玩了,這次北歐,下次北美,這個世界這么大,我也在家待夠了。"
關穆州挑眉,側眸看她:"怎么回事,你從前不是去的地方也不少么?"
關渡小時候也經常出國,說小其實也不小,大約是十多歲,已經有記憶的時候,不至于不記得。
"我小時候一去個新鮮地方就開始買東西,不怎么看風景。"
關穆州調侃:"從小就這么現實。"
關渡說:"那是,我現在都記得奶奶帶著我買東西的那個眼神,明明她那么有錢,卻感覺還是對我一毛不拔,到底不是親生的。"
關渡說到一半,猛然止住了口,看了關穆州一眼。
他面上倒是沒有別的神情,見她停了。還看了她一眼:"繼續說?"
關渡抿了抿唇:"算了。"
她很久沒叫李汝因奶奶了,她是個很驕傲的人,那么多事,一樁樁一件件發生后,關渡已經沒有辦法釋懷了,但有些事情,有些話依舊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說出口,這種東西甚至不是關渡的本意。
例如那一聲奶奶。
關渡繼續操作著電腦,關穆州安排完時間表,便對關渡說:"查完東西。帶你出去喝酒。"
關渡說:"現在準我一起喝了?"
關穆州說:"嗯,我沒跟你一起喝過,還不知道你酒量到底如何,今天倒是想見識一下。"
關渡看著關穆州的眼眸,突然有些興奮:"好。"
兩人那天真的喝了許多,自然,贏了的是關穆州,其實關穆州根本沒有跟她比的想法,是她的蠻勁上來了,一個勁的喝,便是連關穆州也勸不住,便隨她了。
她酒勁一上來便整個人掛在了關穆州身上,剛一回到家便拉扯著自己喝關穆州的衣服。
關穆州知道她要做什么,其實這個關頭她的身體和身份已經允許了,她一步步的引誘著他,眸里全是含情脈脈,關穆州還是在'懸崖'邊上勒住了她,說:"我們下次。"
關渡十分不滿的看著他:"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她說話帶著酒氣,關穆州將她抵在床邊,說:"再過幾年。"
"你能忍嗎?"她話問的很直白。
關穆州輕笑:"遇到你之后。不能忍不也忍過來了嗎?還差這一時?"
關渡揣測著他的話,關穆州以為她會罷休,畢竟換做從前,關渡便罷休了,可今天關渡便是非要和關穆州進一步了,她便不依他,便要把這些事干了。
"乖。"他一步一步的壓制著她,告訴著自己要理智,他是醫生,自然懂女孩子在多少歲的時候才是最合適的。亦或者現在的壞處在哪,他不愿意傷害關渡。
房間里的燈光很是黑暗,聽著關穆州的那一個個字,關渡咬著唇,還是緊緊抱著他不放,試圖用手去挑起。
關穆州深吸一口氣,用手抓住她的:"真是個小野貓,你現在不用急,等到那一天到了,你或許會后悔也說不定。"
關穆州瞇了瞇眼眸,關渡卻因為他這一個眼神終于是放棄了,往床上最后一攤,翻了個身悶在被子里說:"那算了。"
關穆州連忙轉頭去了浴室,將冷水開到最大,沖洗自己。
已經是盛夏了,即使是最烈的冷水,也沖刷不去關穆州的被關渡挑起來的火,但他的克制能力連自己也覺得佩服了。
沖刷完后,關渡已經睡著了。
她沒有卸妝,他拿起桌上的卸妝水。倒在化妝棉上輕柔的擦拭著她的臉,關渡睡的很沉,沒有一點變化和動靜。
那晚后的再一周,便是出國的日子。
上飛機的時間在晚上,上午的時候關渡學校還有些事,她先讓關穆州區醫院處理事情,等到晚上的時候直接機場見。
關穆州沒有多想,在醫院忙碌到了晚邊,便準備去提車趕往機場。
他出辦公室門時,給關渡打電話。
關渡并沒有接。關穆州覺得奇怪,再打了一個,兩分鐘過后才收到關渡的短信。
【快沒電了,直接來機場,我在大廳等你。】
關穆州看著這條短信,立即拿著機票提了車,前往機場,其實還有許久才登機,但是關穆州的油門卻踩的很快,不知為什么,在見不到關渡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她下一秒就要走掉。
來到機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飛機票在晚上八點,關穆州看了眼表,還有充裕的時間。
來到機場大廳,再次給關渡接了電話。
關渡還是不接,關穆州瞇著眼,心中升起陣陣疑慮,一年前關渡差點要跟著父母走的那一幕突然就出現在了關穆州的腦海里,他無法忽視這樣的情形出現,自己卻是警惕了許多。
再給關渡打了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看了眼手中的機票,確認的是,真的要登機了。
他想,會不會是沒電了。
他提起步子,準備去所對應的登機口找她,可找了一圈卻也不見人影,關穆州覺得奇怪,可關渡的手機直接從不接聽變成直接關機。
關穆州往家中打了個電話,里邊也沒有人接聽,正當一籌莫展,他覺得她再次跟他玩起了捉迷藏的時候,關渡來了電話。
他立馬按了接聽鍵。
"你在哪。"關穆州的聲音難得的嚴肅而緊張。
關渡在手機那邊笑了一聲:"我在機場。"
關穆州聽到這四個字,心才松懈了下來,關渡又說:"我猜猜,你是不是緊張的要死了。"
關穆州:"胡鬧。"
關渡說:"想看看你的反應罷了,如果我真的悄悄走了,你會怎么辦,你會舍棄父母。立馬飛到我的地方,跟我在一起嗎?"
關穆州捏緊手機,關渡已經很久沒有用假設的語氣問他了,甚至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已經無形間達成了一個協議,那個協議便是,不要去管未來,盡管把握當下。
他說:"不會有這樣的假設,你在哪里,我來找你。"
關渡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關穆州心中升起了些許怒氣。他不是一個會遷就別人的人,剛才關渡這一番操作其實已經讓他非常不快了,但他卻不能說些什么,卻還是包容著她。
想了想,壓下了心中的些許想法,道:"會。"
關渡問:"真的嗎?"
關穆州說:"嗯,你每一次逃跑不都是被我找到的么,為什么你還會問這樣的問題。"
關渡像是在自言自語:"是啊,為什么呢。"
想了想,她又說:"關穆州。你回頭。"
關穆州聽罷,立馬返過頭去,可是這一次卻并沒有看到關渡,他壓低聲音:"不要再胡鬧了,到底在哪里。"
關渡在電話里沉默了許久,才道:"我沒有騙你,我的確在機場。"
"……"
"我在r國的機場,剛下飛機。"
關穆州幾乎將手機捏碎,他問:"你說什么?"
電話那邊的嗓音卻顯得無比輕松,仿佛像交代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一般,今天吃了什么,明天想吃什么。
"我在r國的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