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渡突然不知道說什么。

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抓著雪，心中被她的話弄的一扎一扎的。

林婉心大大咧咧，開朗無比，想到什么話就這么說出來了，可關渡聽著卻格外刺耳。

"我跟他差的年歲也挺大的。"關渡突然開口，這讓林婉心笑容收了收。

愣了幾秒又揚起，擺手道："那肯定不一樣啊，你一看就是好女孩，他一些小細節就可以看出寵你寵的很，我說的那些喜歡勾引年齡大的女學生啊，本身勾引的男人也是那種不三不四喜歡亂玩的。"

關渡輕聲道："是嗎。"

林婉心察覺到關渡細微的神情變化，雖不懂這具體是哪里不對勁了，不過她也順勢轉移了話題。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玩了這么久，還覺得你跟我挺投緣的。"

見關渡不吭聲，林婉心又補充道："我比較自來熟。你別介意啊。"

她搖頭表示不介意："關渡。"

"那我叫你小渡好了，反正我們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來s市啊就找我好了。"

關渡點點頭，許是因為后天原因，也許是因為先天，她性子還是偏冷，這種冷讓她在遇到喜歡的人才能夠火熱起來。

或者說，這么些年，能待在她身旁的朋友都是性子比較熱切的。

所以林婉心雖心直口快了些，關渡卻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

幾人滑完雪，晚上又在滑雪場旁的火鍋店吃了飯，熱鬧的過了這個新年。

這是關渡十八年來過的最充實的一個新年，吃完飯，齊鳴和林婉心便順勢去了關穆州家，兩人感嘆于關穆州家的豪華，在沙發處坐了會，聊了會天，便不愿意走了。

林婉心當晚便和關渡睡在了一張床上，兩人年齡差的也不大，所以聊起天來也沒什么障礙。

她喝了點酒，躺在關渡身旁跟關渡分享著一些有的沒的，舌頭結結巴巴的說著和齊鳴的愛情故事。

關渡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覺得林婉心口才不錯，適合去說單口相聲。

"你是不知道。他最開始追我的時候有多誠懇，一天一個禮物的送，昨天鮮花紅酒，今天prada蒂芙尼，我想著吧這對于富二代來說也算不了什么，所以一直冷著他，可他居然時隔一個月給我送上了他親手折的星星。"

"親手折的？"

"是啊。"林婉心翻了個白眼，可臉上卻有些許甜蜜："那天剛好是我生日，也是我跟他確定戀愛的日子，他說他特地為我學的，是想留住我的心，你猜我怎么回應的？"

"怎么回應？"

"我信了！"

林婉心突然大聲："我信了，我居然信了這狗男人的話，可沒過多久就發現他在手機上聊騷，后來被我發現，被我逼問。他也安分了一陣子，再后來便是那大學生來告訴我他喜當爹了，你還記得上次再商場上遇到你男人說過一句每次看到他，身邊都是不同的女人嗎？我聽了這話，一點都不意外。"

"那你為什么不離開他。"關渡是真的疑惑。

這一路上雖然兩人打打鬧鬧，可卻關系好像還不錯，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對恩愛的情侶。

"因為愛啊。"

只是四個字，卻包含著許多無奈，關渡再看她時，她已經閉上了眼，唇邊卻還再喋喋不休的說著："所以我犯賤，明知道他心性不定，還這么離不開他。"

她冷笑一聲："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我的，在我動心時卻把我重重一推，太不公平了，所以我才不能被他推下去，而要牢牢鎖住他。"

關渡沉默，聽著林婉心大發牢騷，從小聲到逐漸嗚咽，關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拍了拍林婉心的肩。

林婉心抹了把臉："我不想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這輩子是賴定他了，他父親也說了不認別的兒媳了。"

林婉心家境好，又熱情會來事，自然是把這個未來的公公哄的服服帖帖的。

關渡還挺羨慕林婉心這種大大咧咧說什么是什么的性子的，她卻在她想東想西時推了她一把："你呢，怎么跟你男人認識啊啊，一釣還釣到的是這么帥的，說來讓我聽聽？"

關渡瞧她方才還唉聲嘆氣，如今卻做好一副準備好聽八卦的模樣，不由的推她一把。往被子里一縮："累了，睡覺。"

"誒，你這就沒意思了啊！"林婉心拉扯著關渡，不依不饒。

關渡卻覆著林婉心，臉上帶著些許難以捉摸的意味："我下次來s市要還是跟他一起來，就把我跟他的故事說給你聽。"

關渡的語氣有些冷沉的嚴肅，林婉心微愣幾秒，遲疑的點了點頭。

最后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安靜的躺下了，關渡望著窗外的月色，眼底全是復雜。

還挺羨慕她的，風風火火，想愛就愛，想恨就恨。

林婉心帶著關渡好好玩了幾天，關渡也敞開心扉沒心沒肺的玩了幾天，這對小情侶也在關穆州家賴了幾天，等林婉心差不多要恢復正常上班后，才從他們家搬走。

關渡仍舊玩到很晚才回，今天她隨著林婉心買了許多名貴的衣服和首飾，全部堆上了身上。

回去的時候關穆州一把抱住她，將她渾身上下看了一遍，捻了捻她鼻尖評價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奢侈了。"

"你錢這么多，我不多花一點，可惜了。"關渡在他臉上啾了一口。

他像是挺滿意她的主動，淡勾唇，在她耳邊說了敗家二字后，便將她的臉捧起，給了她一個綿長而繾綣的吻。

吻完后，放開她，溫熱的指尖劃過她的唇，縷過她的發絲，道："明天回濱城。"

關渡雙眸放大，心中一震。

這消息是突如其來的，對她來說，不知是噩耗還是喜訊，關渡只覺得心底一鈍。

機票訂在第二天早上，她沒有要關穆州喊，自己就醒了，什么話也沒有說，跟著關穆州便安靜的上了機艙。

不知是心情不好還是別的什么�？傆X得心口悶，臉色不大好，所以一言未發。

關穆州坐她旁邊，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握住了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關渡卻縮了縮。

關穆州側眸看著她，那眼光雖淡，卻帶著些許的疑慮。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直到飛機降落在濱城機場時，她才聽到他的聲音再耳邊響起。

"別怕。"

僅是這兩個字，便敲擊著她的心臟。

關渡閉眸，眼角瞬間濕潤。

關家。

關渡下飛機后便同關穆州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其實不用他說，她自己卻什么都懂。

美夢終將是要畫上句號的，即便她不想。生活總要逼著她面對。

關家二老見兩人一同回來，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了一圈，說不上是什么意味，關渡心虛，終究還是沉不住氣，臉色都是白的。

客廳中沉默了許久，還是李汝因先嘆了聲氣。

"也真是，走的時候一聲招呼都不打，知道頭幾天我們多擔心嗎。"

關渡摳了摳指甲蓋，一言未發，關老爺子剛看完報紙，眼睛上還架著一副老花眼鏡，他直視著關渡："罷了，不要有下次了，開飯吧。"

其余的什么都沒問，關渡暗暗瞥了關穆州一眼，她這期間可從未跟爺爺奶奶打過電話，可他們卻什么也沒盤問，想必是關穆州全部已經解釋好了。

關渡突然心里一陣安心，哪怕什么都沒說，甚至只要遠遠看他一眼，都是安心的。

"再等一會兒。"李汝因看了眼懸掛在關家客廳上的鐘表，道："剛才顧溫他們來電話了，說路上堵車。要晚十五分鐘。"

老爺子看了眼關渡，道："那就再等一會兒吧。"

李汝因打圓場："都別站著了，小渡，來奶奶這兒坐。"

關渡經歷過上次林瑤那件事，已經對李汝因有了些許說不清的感覺，從前只覺著奶奶對自己親厚，現在想來不過也是沒有遇到過利益沖突。

終究不是親的。

"奶奶知道，年前那些事。讓奶奶對你的態度讓你有些不舒服，是奶奶的錯，你不怪奶奶吧？"

關渡眼中波瀾了一番，卻將手覆上李汝因，隨后抓緊："當然不怪，您想多了。"

"那就好，我們小渡真是聽話，那待會在飯桌上，你可要多說說我們關家人的好，奶奶這些年待你也不薄，相信你也能感受得到，是不是？"

關渡被這些話弄的有些莫名其妙，比之前還多了些許客氣。

抬眸看了眼關穆州，那一瞬間，他眸光有著些許深沉。

是她看不懂的東西，她扯了扯嘴角。甚至還沒來得及問什么意思，大門門鈴便又響了。

老爺子朝著林姨一揮手，林姨便去開了門，關老爺子在此時也起了身，同時起身的還有關穆州。

"還有客人來嗎？"關渡探身，想看清門后的人，李汝因卻拉著關渡的手，給了她一個笑。

門后是一對中年夫婦。四十歲上下，女人長相清秀，瓜子臉，第一眼看上去十分淡雅好交談，男人高大長相敦厚，面龐的些許胡渣和鬢邊的一縷白發在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夫婦整體顯貴氣，也是名牌加身，關渡卻在看到他們第一眼時微愣，心中升起一絲奇異。

"快進來。"老爺子很少這么親自迎接客人，此刻卻朝他們走了過去，夫婦連忙同老爺子以及李汝因問好。

"真是好多年不見了，您看我們，在外闖蕩一番回來都老了，你們還是這么年輕，都不好意思再叫叔和姨了。"

"叫什么叔姨，還以為是從前嗎？怎么著也得叫一聲關部長。關夫人。"那長相敦實的男人開口卻是一口腔調。

"這么見外做什么，我最討厭這些字正腔圓！顧溫，你行啊，從商了說出來的話我也不大愛聽了。"關海慶一揮手，幾人連連笑了起來。

笑完后，說話的是長相娟秀的女人，便是沈一敏。

她忙著把手中提著的幾個大袋子遞給了保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都是r國的特產，特地選了些好的給你們帶回來。"

"回來就回來吧，還帶什么東西，人好好的就行，我們也這么多年沒聚過了，今天好好說說話。"李汝因牽著關渡走到了中年夫婦跟前，中年夫婦看到關渡，瞬間眼神一變。

沈一敏眼眶一下子就濕了，下一秒便要來拉關渡的手，關渡卻迅速的退后了一步，讓沈一敏的手僵在了空中。

她有些尷尬，看著關渡滿臉的冷漠和拒絕，雖心微微一扎，卻強笑道："關渡……也這么大了。"

沈一敏眼中百轉千回，像是有萬般話想對她說，最終還是輕拭淚，將目光轉到關穆州處，同他點了點頭："穆州。"

關穆州伸出手，同沈一敏和顧溫握了握手。

隨后便將視線轉到關渡處，關渡看了他一眼，帶著幽怨，像是不滿他為何不早跟她說明。

飯桌上。

沈一敏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關渡，關渡被她看的很是不自在，甚至有些話沒有挑明了說，她自己也能隱隱猜測到什么。

她有聽說過，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丟在關家，父母去哪了也不知道，卻依稀看過幾眼他們的照片。

嗯，就是眼前人這樣子，不過記憶太久遠，她也記不大清了。

桌上的人一直敘著舊，而關渡一直埋頭在吃。一句話都不愿意插進去。

就連沈一敏主動問她幾句話，她也是愛答不理，李汝因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能如此，應該多說些話。

關渡只覺得喘不過氣，可從夫婦的口中卻得知，這些年他們都是出國做生意去了，現在做成了歸來。所以想把關渡接走。

"這次你們打算在濱城待多久？"關老爺子也察覺了關渡的異常，給了李汝因一個眼神，讓她不要逼迫關渡。

沈一敏說："大概半年，半年后，我們打算帶關渡回r國長住。"

她剛說完這句話，關渡的筷子便掉到了地上。

關渡覺得自己失態了，抬眼看著桌上一眾人，將目光定格在關穆州臉上。他抬眼，同她對視幾秒，關渡瞬間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