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杜莘月一直提心吊膽的,再有不到小半個時辰她就回了雍城,而秦言這時還沒想到該如何讓自己進衛所的法子,她哪里能夠不焦慮?
這回會去,定是早早會將她的婚事給定下來,她還不想嫁人呢。
前來吊唁的百姓皆是一片沉痛之心,幾個月前老侯爺故去的悲傷還沒完全消解,如今小侯爺相繼遇難,他們這些受過承業侯府庇護的平民百姓怎能不心生哀痛!
站在院外圍觀的百姓里,一個婦人捶胸頓足道:“老天爺好狠的心腸啊,李小侯爺這么好的人怎么,怎么就走了啊!”
哭得岔了氣,顯然是哀痛到了極點。
這婦人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若不是受到侯府的幫助,她那一家子孤兒寡母的早就活不下去了。
承業侯父子在她心中宛若再生父母,如今得知李小侯死在火場之中,她自然萬分悲痛。
有人一旁接著道:“是啊,當初侯爺蒙難,是小侯爺一個人扛起了承業侯府,在艱難困苦的時刻都不忘記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這么好的人,老天也不放過真是瞎了眼!”
百姓們議論紛紛,站在靈堂里身披白麻的崔氏冷眼瞧著,眼角時不時擠出一兩滴晶瑩的淚珠。她這番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一出來,倒是沒人懷疑。
嗩吶聲起,崔氏被人攙扶著起身,面向前來吊唁的百姓。
眾人便見她嘴唇煞白,一雙鳳眼布滿血絲,形容十分哀痛,她顫巍巍道:“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吊唁,未免誤了抬棺下葬的時辰,各位上過香后,就自請離開吧,多謝了!”
說罷,眼睛一閉,腿一蹬竟昏死過去,張媽媽及時接住,這可把眾人嚇一大跳,連忙關心問道。
“夫人沒事吧!”
“夫人怎么了?”
崔氏身旁的張媽媽看著眾人,擺了擺手,解釋道:“大家不要太過擔心,夫人這些日子為了給大公子守靈整宿整宿不睡,只是勞累過度了,歇息會兒就好了。”
說罷,扶著崔氏下去了。
前來吊唁的百姓自然以為崔氏仁義,皆稱贊其一聲善良仁慈。
一回到屋子,崔氏惡狠狠的甩掉身上的白麻,扯掉頭上釵的白絹,面容猙獰,刻薄道:“這死小子福氣忒好,還沒死,就讓本夫人為他披麻,當真是惡心人!”
張媽媽往門外左右環顧,這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對著崔氏苦口婆心道:“夫人,如今二公子還沒承爵,有些話還是要慎言啊!”
崔氏冷哼一聲,聲音尖銳道:“慎言?但凡是哪些人有點用處,早日抓住李苑,永除后患。本夫人還用得著如此裝腔作勢么?媽媽,我忍了十七年了啊,不想再忍了!”
張媽媽緊緊握住崔氏的手,旋即將她擁入懷中,一股熟悉的味道讓崔氏放松下來,“夫人,奴知道您這些年的苦。放心吧,崔府的人知道他跑了,已經悄悄撥出一群人去找,下得都是就地誅殺的死令,保管他死得透透兒的。”
崔氏一聽,心就放了下來,盡情的躺在老婦人的懷里,旋即想起什么又立刻驚起,瞪大一雙鳳眼,虛心道:“府里的人知道了,那個人就一定會知道,那他會不會?”
崔氏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張媽媽輕輕地將她的手壓下,溫和道:“放心吧,您畢竟是他的姨母,就算是氣您辦事不利落,也不能真的對您下手啊,除非他不想要侯府的財富了,但您說處在那個位置能夠舍得下侯府富可敵國的錢財么?”
崔氏笑了,“自然不能”。
經張媽媽這么一說,她那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安穩下來。
剛要躺在張媽媽的懷里睡著,外頭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公子鬧絕食昏倒了!”
……
“你們給我滾,滾!我不吃,叫那個女人來見我!”十四五歲的少年氣沖沖的用身體堵著房門,叫囂著。
外頭的丫鬟奴仆不敢用推門勁,生怕傷著這個小祖宗,只能在門外好聲好氣勸道:“二少爺,您都好幾天不進食了,再這樣下去,怕是撐不住啊!”
少年倔強道:“撐不下去正好,我下地府找我大哥,反正這幾天我怪想他的!”
“你說在想誰?”尖銳的女音響起,正是剛跨進梧園的崔氏,她面色低沉,周邊的丫鬟仆人見之無不膽戰心驚。
屋子里的少年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卻兀自堅持:“我說李苑,我大哥,我想他你管得著嗎!”
崔氏一雙鳳眸宛如滲了血,盯著那緊閉的房門,陰冷道:“李崢,你是我的兒子,當真是要與我作對?”
少年沖著屋外大聲吼道:“對!我故意的,你殺了我大哥,別以為我不知道。”
外頭的下人早已嚇得渾身戰栗,幸虧他們早已投誠崔氏,否則知道這樣駭人的消息,哪里還有命活。
李崢繼續道:“我李崢就是死,也不會如你的意,你這個女人不就是想讓我繼承大哥的爵位嗎?你做夢,我死在這個房間里,看你怎么做你的千秋大夢!”李崢不知死活的反抗,卻不知早已激怒了手段狠辣的崔氏。
崔氏纖長尖利的手指指著面前緊閉的房門,“來人,把這門給我拆了!”
頓時房門被撞開,李崢傻坐在地上。
崔氏精致的面龐出現在李崢澄澈的瞳孔里,冰冷無情的話語一字一字吐出:“你死,無妨,我大可找個與你同歲的人來代替,我的好兒子不要威脅娘親,否則……”
瞳孔驟縮,李崢彷佛被人丟進冰窟,整張臉沒了血色,“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崔氏一個巴掌就向他扇來,突然一個人沖了過來,擋在李崢面前。
巴掌的聲音瞬間響厲,崔氏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惱怒的面孔上多了一絲驚訝:“李言?”
秦樂張開雙臂護著李崢,一雙眼望向崔氏,臉上突起的五根紅指印異常明顯,卻絲毫沒有怨言:“夫人,二少爺只是個孩子,有話好好說吧。”
崔氏冷笑一聲,看向李言的眼神頓生殺意:“不過看在你是一條有利用價值的狗,也敢攔我?”
李言頓了頓,恭順道:“奴是狗,是畜生,但二少爺是您的親生兒子啊,再有云城的人誰不認識二公子,夫人莫要為了一時之氣鑄成大錯呀。”
張媽媽一聽,也湊了上前替李崢求情:“夫人,李言說的不錯,少爺始終是您的孩子,有什么話好好說吧。”
張媽媽一開口,崔氏的氣性也消了大半,李崢再淘氣,也始終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李言善會看臉色,知道崔氏不會再動怒,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