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說事。”蔣文之毫無表情地看著蔣左。
蔣左笑,“一會兒去酒吧唄,帶你見見我朋友。”
蔣文之瞅著她,不語。
蔣左說,“那兒跟尋常的酒吧不一樣,很好的,燕子是我之前碰上的車友,認識有幾年了。”
“嗯。”
她問,“嗯是?”
“去。”
“你就這樣同意了?”
“啊。”
“嘿嘿。”
“.....傻笑什么。”
“有點不可思議。”
“??”
“沒沒沒。”
蔣左傻楞著轉過身笑,沒把自己想的說出來。
蔣文之看著蔣左的身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張芝手里拿著一包大白兔奶糖,朝老板娘看去,“老板娘,這個多少錢?”
老板娘把茶瓶一放,道,“26。”
“可以微信支付嗎?”張芝說。
“可以,在這兒。”
老板娘站在煙箱這邊,指著上面貼的微信二維碼。
“好的。”
張芝拿出手機一掃,順帶著把茶錢也一起付了,拿著奶糖走向何行東。
高跟靴聲愈來愈近,何行東收回視線,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張芝,“多大人了還買奶糖吃。”
張芝不理會何行東這話,徑自打開大白兔奶糖,“小時候想吃也吃不上,都是家人咬著牙擠出的錢給我買了兩顆奶糖,那會兒一顆糖我都會拿菜刀切成兩半這樣兩顆就有四個奶糖了,每個人都夠分。”
“現(xiàn)在想買什么就能買到,他們卻不在了。”
把一顆奶糖仔細的打開放進嘴里,糖紙伸展開來鋪平,在折疊起來放在大白兔奶糖袋子里。
何行東靜靜地聽著。
張芝把袋子里的奶糖盡數(shù)地倒出來,把奶糖放進包里。
何行東看著張芝這一舉動說,“也不知道你這是哪來的怪癖。”
張芝笑,“窮的。”語氣盡是玩笑。
張芝看他,“你要嗎?”
何行東下意識地想搖頭,轉念點頭。
張芝從包里拿出一顆奶糖遞給何行東,“糖紙可以留下給我。”
何行東愣了下,把夾著的煙往旁邊桌邊上一放,把奶糖打開,糖紙留給了張芝。
她說,“我還有個怪癖。”
“我喜歡把糖紙收集起來然后在甜甜的糖紙上寫下自己的愿望,覺得這樣實現(xiàn)愿望的機會更大些。”
何行東看她,“那愿望實現(xiàn)了嗎?”
張芝笑,“有的實現(xiàn)了,有點永遠也實現(xiàn)不了。”她直直地看著何行東。
何行東淡淡地嗯了一聲。
嘴里嚼著奶糖。
何行東問:“今晚你在哪住?”
“附近旅館。”
“嗯,注意安全。”
“好。”
“你要回去了?”
“對。”
“不打算再看看這里?”
何行東沒由來地笑,“又不是不回來了。”
“嗯,你上去吧,我再在這兒坐會兒。”
“好。”
何行東走之前,留下皺褶的一塊錢擱置在茶杯底下,轉身離開。
還揚起的笑容慢慢收起,張芝把玩著手里的糖紙,看著那茶杯底下壓著的一塊錢。
沒一會兒,張芝看見五樓的燈光亮起,她想那也許是何行東住的地方,他的身影被映在老舊發(fā)黃的窗子上,模模糊糊。
護士為蔣左取下針,蔣文之替蔣左按著手背上的棉簽,蔣左從一旁拿過自己的鞋子套上,順帶整理了下鞋帶子。
蔣左看著蔣文之替她按棉簽的地方上,“好了吧,應該沒再流血了。”
蔣文之說,“再等十幾秒。”
最后還真的是在十五秒時,蔣文之松開蔣左的手背,把棉簽扔進專門放棉簽的箱子里。
蔣文之叮囑蔣左:“看看有沒有什么沒拿的?”
蔣左大致環(huán)顧四周,搖頭,“沒有,我們走吧。”
“嗯。”
醫(yī)院樓下,兩人陷入了死寂,你看我我看你。
蔣文之,“沒車。”
蔣左:“.......”
“打車叫車啊。”
蔣文之蹙起了俊眉。
“......。”
蔣左拉著蔣文之走出醫(yī)院大門,莫名地發(fā)現(xiàn)這兒的出租車少的可憐,零零星星就幾輛,而且還是有客。
蔣左看著蔣文之,“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諾。”
蔣左接過,當著蔣文之的面操作,“這樣,這樣,這樣,就叫來車了。”
“噢。”
蔣文之儼然一副好學生的模樣認真傾聽。
蔣左笑,“你現(xiàn)在像與時代脫軌。”
蔣文之不惱,手機屏幕倏地亮了。
蔣左望去,車子已到。
就在馬路對面的樹下面一輛白色汽車。
“走吧。”
“嗯。”
蔣文之把電話一收。
沒多久,很快就到了燕子的酒吧處。
沒有其他酒吧的燈光晃眼,也沒其他酒吧的喧鬧。
剛下車,就見酒吧外坐著一個大男生,穿著斯斯文文的,戴著一副眼鏡,可以說是年輕版的蔣文之打扮,跟燕子手機上說的完全是兩個人。
她走過去,看著他,“你不服?”
男生從地上站起,“對,你就是那個老板娘說的那個比我打的還厲害的人?”
蔣左挑眉,“對。”
男生看看蔣左,看看蔣文之,在兩人身上來回流蕩。
“你好,蔣文之。”站在蔣左身后的蔣文之伸出手看著男生。
可能是不熟悉蔣文之打招呼的方式,曾行一時有些笨手笨嘴,“你,你好,張行。”他也學著蔣文之伸手握住,禮貌性地握手。
一道火爆的女聲從酒吧里傳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在外面坐,把客人都給我嚇走了。”
燕子頂著一頭的中分卷發(fā)急匆匆地從里面跑出來,看到蔣左蔣文之兩人,拿著酒瓶子的手在空中一愣,“來了啊,里面坐里面坐。”
燕子一副無賴的笑看著蔣文之招呼。
“嗯。”蔣文之不著痕跡地離燕子有點距離往酒吧里面走,蔣左緊跟其后。
看著倆人進去,燕子再看著張行,“你這臭小子真的是,這下人我給你叫來了,看你等會兒服還是不服。”
張行有些傻眼,噢不,準確來說說是看到蔣文之,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男人。
“跟你說話呢,聽見沒?”燕子不客氣地推搡了下曾行。
張行嫌棄地看著燕子,手揉捏著被推搡的地方,這人勁還挺大,“聽見了聽見了,你這人怎么這么粗魯。”
“你再說一遍?”燕子舉起酒杯佯裝著就要朝張行扔過去。
張行見狀飛快地溜進酒吧。
燕子壞笑地慢騰騰地走進來。
蔣左已帶著蔣文之去吧臺一坐,在一小型臺子上擦拭著架子鼓。
張行看著蔣文之,目光不知覺地跟著蔣文之一舉一動。
蔣文之看去,“怎么?”
“沒,沒有,她是你誰呀?”張行看著臺子上的蔣左,尋找話題問。
“親人。”
張行信了。
他拿著一瓶啤酒喝了一口,“你是她哥?”
蔣文之輕笑,“我看起來這么年輕?”
這一笑有些把曾行這個大男生看傻,如沐春風。
聽到蔣文之的話,張行重重點頭,“對。”
蔣文之看著張行,“你知道我大她多少嗎?”
“不知道。就幾歲吧,肯定也大不了哪去。”語氣篤定。
“十五。”
倏地,張行睜大雙眼,瞳孔地震,“你看起來也就二七二八。”
蔣文之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笑聲,“那邊有人叫你。”
張行看去,燕子拿著酒瓶招呼著他,臉色有些恐怖,“哈,那我先過去了,失陪。”
“嗯。”蔣文之笑。
張行一臉披笑地往燕子走去,“老板娘這么兇也不怕嫁不出去嘛?”
“你再說一句我把你門牙敲爛。”燕子舉起酒杯示威。
“......”
燕子指著蔣左的方向說,“去,不是不服嗎?等會讓你心服口服。”
張行往燈光下的蔣左看去,她儼然一副自信認真的模樣。
張行走近,“彈什么?”
蔣左頭也未抬,整理手頭的架子鼓,“看你。”
“就彈架子鼓吧。”
“都行。”
“......”
張行無語的看著蔣左,這人跟剛才那男人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蔣左問,“多久開始?”
仿佛在說快點彈完快點結束,我好下去休息。
張行抽了下嘴角,“就現(xiàn)在。”
張行走向另一處架子鼓前,先敲響一下,而后兩人同時擊鼓。
大約莫幾分鐘后,張行離開架子鼓前落寞地走下臺子,燕子拿著酒瓶子挽著蔣左在曾行前站定,“這下信了?”
“信了。”張行悶頭喝了一杯,有些喪氣地看著蔣左。
蔣左笑,“別悶悶不樂啊,又沒說不讓你留下來。”
本喪氣的雙眸騰地一下發(fā)亮,“真的,老板?我還能留下來?”
燕子賣關子似的模樣坐在一旁,“來我這兒得聽我的。”
“二呢,以后別這么自大。”
“還有嘛?”
“沒了,就這些。”
“那我能留下來?”
燕子白了眼張行,走到吧臺,獨留曾行一人風中凌亂。
張行有些傻眼地看著身旁的蔣左,“老板娘這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同意了。”蔣左點頭走向蔣文之。
張行跟在身后,“你倆真是親人啊?”
“.....嗯。”
“可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噢。”
蔣左手握拳頭狀往桌子上敲了幾下,“燕子,跟往常喝的一樣。”
“好。”
蔣文之不著痕跡地皺眉,“才輸完液就喝酒?”
“沒有。”
蔣文之不語,直至燕子把調好的酒送在蔣左面前,蔣文之一把撈過去仰長而喝。
蔣左:“.......”
蔣文之瞅她,“還喝嘛?”
蔣左:“就喝一點,無傷大雅的。”
“不準。”
“......”
此時一道小蘋果的手機鈴聲格外特殊地響起。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
蔣左望去。
張行倒神色自然地接起電話,手捂著電話和嘴,“姐,這個時候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蔣左手肘撐在吧臺上,掌心擱置下巴,一副看戲的模樣。
張行睨了她一眼。
“我一會兒才回來,大概11點左右。”
“什么?你明天又要走?才回來的耶。”
“知道了姐,你也注意點安全一路上,還有西藏容易起高反,你一個女生也不容易。”
蔣左卻準確無誤地捕捉到‘西藏’兩字,表情奇異地看著張行。
“好,再見。”
張行收起電話,見蔣左一副驚訝地模樣,“怎么?”
蔣左看他,“你還有姐姐?”
張行‘啊’了一聲,“允許你有哥,不允許我有姐嗦。”他略過蔣左看身后的蔣文之。
“哥?”
“啊。”
蔣左側頭看看蔣文之,再轉身看張行,“確實長得挺年輕的。”
“???”
蔣左確認的口吻道,“你姓張來著對吧?!”
“啊。”
“你姐也姓張是吧?”
“是啊。”
張行看傻子的目光看蔣左。
“名芝是嗎?”
張行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蔣左:“你認識我姐?”
一聽這話,蔣左明了,“準確來說是認識。”
“霍,奇了,這世界真小。”
“你剛剛說什么明天就走?”蔣左問。
“我姐今天剛從西藏回來說是找個朋友,帶他一起回去,正好方便。”
“機票什么的都訂好了嗎?”語氣有一絲顫。
“是啊,明早九點過的。”
“哎,不是你問這個做什么?”
“哎哎,你去哪啊,怎么毛毛躁躁的。”
張行看著手上被蔣左打翻的酒,衣服上也沾了一點,人已跑出酒吧。
蔣文之也跟著一同出去。
“蔣左。”
“蔣左。”
“蔣左!”
蔣文之叫住狂奔的蔣左,手捂著胸腔,神色有些難看的看著她。
只是蔣左轉身的一瞬,蔣文之愣住了,蔣左雙眸通紅,空靈。
蔣文之捂著胸腔,緊抿雙唇,走向蔣左,“何行東不是不回來了!”音量不知覺地提高。
這一瞬間,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
蔣文之向她伸出溫暖的手,他說,“我們回家。”
蔣左笑了,笑容靦腆,抖著唇說,“那不是我們的家。”
蔣文之怔怔地看著她,“怎么會呢。”
她看他,“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搬出去住嘛?”
蔣文之移開了她那滾燙的視線,一時不想知道答案。
她說,“每看到你我就會想起你把我送去關起來的日子,你知道我經歷了什么嗎?”
除了酒吧里的歌聲,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別說了。”
蔣左不為所動,“有好幾次我都差點失了身,當我看見我手上沾上了別人的鮮血,那一刻,我覺得我進入了地獄,我為了使自己清醒,不幸自殘,以此來警惕我自己。”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那么做?喜歡一個人難道有錯嗎?”她近乎哽咽。
鼻頭微紅,清澈的淚水劃過眼角,淌出痕跡。
蔣文之看她,心上猛地一震,一時不知道是進還是退。
這是蔣文之第一次見到蔣左這幅模樣,處于崩潰的邊緣。
蔣文之楞楞地看著蔣左,剛才的質問如幻燈片般,在他的腦海里播放。
16歲是一個青澀懵懂的年紀,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齡,卻硬生生的把那份好奇早已扼殺。
良久,蔣文之喃喃地說,“對不起。”
蔣左有些恍惚,就好像一切都煙消云散。
蔣文之顫顫巍巍地把手遞過去,“回來吧,小左。”
小左,仿佛是魔障。
在她跟他回家的第一天,他就叫了她一聲小左,之后再未叫過。
蔣文之一把將她拉入懷里,“回來吧。”
他撫著她染回黑色的柔順的頭發(fā)。
溫和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際。
蔣左點頭,“好。”
她注意到蔣文之一手捂著胸腔,看他,“叫車吧,去醫(yī)院。”
一陣急躁的腳步聲響起。
“我這兒有車!”
張行從一輛不起眼的紅色小車上跑下來。
蔣左看去,笑,“去吧。”
她掙開蔣文之的懷抱,往酒吧里跑去。
張行看著蔣文之高大的背影,催促道,“蔣大哥,上車吧。”
蔣文之盯著蔣左的身影,半晌,終是轉過身坐上張行的車。
語氣喘息,蔣左撲在吧臺上看著忙活中的燕子,“燕子,手機借一下。”
“快點,急用。”
“來了來了。”
燕子把手里的杯子往旁邊一放,手還是濕的就從褲包里掏出手機遞給蔣左,后者急忙接過跑了出去。
撥出了一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電話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蔣左掛斷再次撥打過去。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蔣左有些泄力,接著拔出去,一個又一個,依然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一時有些頹廢,拿著手機落寞地回到吧臺,“燕子,來幾杯酒。”
“少喝點。”
燕子調的比以往的酒還要少些。
蔣左一口就干,直囔著,“再來點,太少了,還不夠解渴呢。”
“行了行了,這不正在給你弄酒來嘛。”
蔣左趴在吧臺上嘿嘿一笑。
張行把蔣文之送到醫(yī)院,醫(yī)生只是說有些急于心,所以才心絞痛。
接下來就是問些最近的病情如何,最后沒什么大礙,就是需要靜養(yǎng),來調養(yǎng)調養(yǎng)身子。
“你跟她之間有過什么誤會嗎?”張行在蔣文之面前宛如一個乖巧的小孩兒,他看著掛著點滴的蔣文之。
蔣文之揉了下眉心,“嗯。”
張行的語氣充滿了小心翼翼,“那解決了嗎?現(xiàn)在?”
蔣文之抬頭看著張行一副大男孩的模樣,兀自笑了一下,“你看起來很擔憂我。”
“啊?”
隨后回過神,張行不好意思地笑著,手繞著后腦勺,“啊哈哈哈,下意識地就這樣了。”
“沒事。”蔣文之把眼鏡摘下放在襯衫的包里,而后往椅子后背靠上。
張行不動聲色地打量蔣文之,“你很像一個人。”
蔣文之半睜開眼看他,“誰?”
他說,“何大哥,不過你和何大哥我都喜歡。”
蔣文之把瓶子里的藥水放下來,大概幾分鐘,袋子裝滿,他關上管子上的滾輪式開關,“何行東?”語氣半篤定半詢問。
張行瞬間瞪大了雙眸,嘴巴驚愕地張開,“你們怎么都認識。”
“何行東,嗯,很出色的男人。”蔣文之毫不吝嗇地說出自己的評價,只是針對于某種方面。
他重重點頭,“我也覺得。”
“所以從我踏進門的那一刻你就在注意我了。”
蔣文之閉眼休眠。
“嘿,一時沒忍住。”
“你的那位姐姐怎么回事兒?”
“啊,這個,我姐尋思著怕最后何大哥狠不下心離開,就提前跑回來把何大哥帶走,我也沒搞懂為啥那么著急。”
“不就是回去報道嘛。”
蔣文之睜眼看他,“你說邊防軍人長期駐扎在邊防會出現(xiàn)哪些疾病?”
張行搖頭,“我說不出具體,心臟什么的會出問題,還有其他。”
蔣文之笑,“不知道就不要去想著知道了。”看著藥瓶。
“這藥水也估摸著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完了。”
說完,合上眼簾。
張了口想說什么但見蔣文之一副疲憊的模樣只好閉上嘴跟著躺在椅子后背上躺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