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條街道,車很少,沒那么喧嘩,跟其他街道相比,格外幽靜,除了下雨砸到青瓦房噼里啪啦的響聲。
在一條廢棄的屋子外,看見屋檐下擺滿了雜貨,隱約可見的軍大衣,帽子....書記。
何行東站定,挽著何行東的蔣左由于慣性身子往后仰了下,正想開口,見他看著那堆雜貨出神。
蔣左拉了下他,“怎么了嗎?”
只見他一種道不明的神情,眼眸里突然有了點那么的紅。
何行東把傘遞給蔣左,徑自走出傘下,不在乎雨水浸濕他的衣服。
指尖顫抖地握著軍徽。
蔣左走近,遮住搭在他身上的雨水,靜靜地陪著何行東。
她能輕微地看到男人有些遲鈍的身子。
“他就是班長,彭北。”何行東一手握著相框側邊,一手輕撫在相框上一個叫彭北的軍人。
蔣左看著何行東手上拿的相框。
相框里的男人帶著軍帽,身著一身軍裝,肩膀兩側的軍銜兩杠一星。
男人有些血性的臉龐不難看出之前是一個清秀的少年。
何行東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蔣左介紹。
“彭北時年28歲。”
“第一次見面是在軍營。”
“最后一次見面是在西藏。”
“對待士兵他很嚴厲,但私下里都會關心大家有沒有受傷。”
何行東拿起裝在雜貨箱里的軍裝,摩挲著軍銜。
他說,“小小的一道拐是責任和擔當。”
說話的氣息有些絮亂。
“從中尉晉升上尉再到少校至少需要八年,他只用了整整六年晉升到少校,期間所經歷的,讓人無法想象。”
淚水順著鼻梁滴在潮濕有水意的水泥地上。
“他做到了。”
街邊的路燈打在何行東的背影上,有些單薄,神情隱匿在黑暗之中。
軍裝還是抻抻展展的,未有任何皺褶。
軍帽單獨放置在一個雜貨箱里,很好的存了起來。
何行東垂著頭,立在屋檐下。
靜哀三秒。
“何行東。”
他仿佛沒有聽見,站的筆直,像座雕塑。
‘吱呀’一聲。
雜貨旁邊的房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門縫里的燈光怦然撒在何行東身上,像是在發光。
一個長相標準國字臉的男人,穿著一身休閑服,脖子掛著一個牌坊類的項鏈。
“你們是?”男人看著她們。
何行東終于有了反應,抬眸看著站在兩格臺階上的男人,“這兒不是一個叫彭北的男人的家嗎?”
語氣充滿疑惑。
“你認識這家主人?”
何行東看他一眼重重點頭。
“我是彭北他叔彭鈞,你也可以跟著彭北一起叫我叔叔。”
男人看了眼何行東右腿明顯的假肢。
“叔好。”
彭鈞把門敞開了些,做了個標致客人往里坐的手勢,語氣和藹,“進來坐,外面還下著雨,別涼著了。”
“謝謝。”
何行東一手抱著軍裝,軍帽,相框,另一手拉著蔣左的手腕往里走。
里面裝扮整潔,收拾得很規整,墻壁上掛著幾張相框,橘暖色的熾光燈。
何行東手里抱著的東西整頭地放在沙發的一邊,自己做在身邊,挺直了身板,雙手撐在膝蓋上。
彭鈞一臉的笑意看著蔣左和何行東,看著蔣左,問何行東,“這位是?”
“我媳婦,蔣左。”
何行東看著身側的人,伸手握她的,十指相扣,堅定的眼神。
“你好。”
“您好。”
彭鈞示意性地點頭,看向何行東,“彭北跟我提過你,他經常會在我面前提起一個叫何行東的小子。”
彭鈞邊說邊觀察何行東的一分一毫的細微的神情。
聽到彭北兩字,他的面容才會有些波動。
彭鈞看著何行東身旁放置整齊的軍裝,“你是特地來杭州的是吧。”
何行東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坐的端端正正。
彭鈞側眸看了眼掛在墻壁上的時鐘,晚上九點。
“你們今晚就住這兒吧。”
何行東說,“這不合規矩,不太好。”
“你這小子怎么那么倔呢,讓你們住這兒就住這兒,是吧,姑娘。”彭鈞邊說邊看著蔣左。
被突然提及到的蔣左下意識地點頭,倏地回過神來,發現彭鈞滿臉笑容,發出爽朗的笑聲。
彭鈞伸手重重地把手放在何行東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看看人家姑娘,都沒你那么矯情。”
何行東說,“真的麻煩您了。”
“別這么客氣,瞧,說了半天,連杯水都沒給你們倒。”
剛說完,彭鈞就作勢起身,何行東一把拉住,“不,真不用了。”
蔣左說,“我去吧。”
“這真的是麻煩你了,明明你是客。”
“沒事,小輩應該的。”
留下這話,蔣左走近飲水機的地方。
彭鈞留意著蔣左的一舉一動,對著何行東講,“這姑娘不錯。”
何行東笑,“在我心里她很優秀。”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彭鈞大笑。
彭鈞側過身,在旁邊柜子里抽出抽屜,從里面拿了兩本相冊遞給何行東。
何行東雙手接過,微深吸了口氣。
“水接來了。”蔣左端著兩杯水放在何行東和彭鈞面前。
彭鈞招呼,“謝謝,謝謝,趕緊坐著歇歇。”
“好。”
蔣左在何行東身側坐下。
她看著他,面容有些緊張。
何行東小心翼翼地翻開相冊,第一張是12歲的彭北,標志的一個小男孩兒。
第二張到第十張都是彭北13到16的成長史。
彭北從小到大的照片,都是擺著淺淺的微笑。
在何行東翻到某個照片時,彭鈞時不時地會補充,解釋。
“這是彭北15歲時被他父親教訓當士兵的時候,那會兒小小年紀,就跟他那個父親一樣整天板著一張嚴肅臉,果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何行東繼續翻著下一張照片。
在里面翻到了他們在鐵皮車上的照片。
小李,張芝,他,彭北。
四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向外,洋溢著憧憬的眸光,洋溢著青春的朝氣,臉上滿是青澀的笑容,心里懷揣著美好的夢想。
班長曾對他們說:“只有在艱苦的環境下,才能淬煉出軍人本色。”
“聽著口令,擺臂要直,大拇指放在食指的第二關節處……”
伴隨著熟悉的口令,邁出堅定而穩健的步伐。
面對戰場上的每一個環節,他們一次次發起挑戰,只為練到極致,做到精益求精。
還記得第一次,被派去邊防,新疆軍區某陸航旅派出兩架直升機,搭載蘭州軍區第一批防男兵,對中哈邊境進行空中巡邏。
此處巡邏的航線位于高山峽谷,不僅要克服單一色調帶來的視覺影響,還要防范氣流和風吹雪可能造成的迷航風險。
艱苦的環境,以及巡邏的途中,處置一起起突發情況,在這片紅色禁區以實際行動守衛和平。
......
一幕又一幕,如幻燈片一樣在腦海里播放。
最后一張是去西藏時,班長讓他去一起留影。
看完所有,何行東鄭重地把相冊合上,雙手遞還給彭鈞。
何行東看著彭鈞,“謝謝。”
彭鈞以一種看自家孩子的眼神看著蔣左和何行東,“謝什么,快去睡吧,都十點半了。”
“好。”
他點頭。
何行東在原班長的房間睡,蔣左睡在何行東對面。
何行東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靜靜地點燃一桿煙,抽的很緩慢。
街外的路燈發射出昏暗的橘暖色的電光,粗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咚咚作響,微風透過窗縫透進,桌上擺著的一本牛皮外表裝裱的記事本敞開著,紙張迎風而而飄。
煙灰落在一旁的煙灰缸處。
何行東含在嘴里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煙霧。
手里摩挲著一支黑色鋼筆,色澤光滑,除了少處的地方生了點銹,上面刻有彭北兩字。
一支煙燃完,何行東拍了下雙手,起身,拉上窗簾,關燈。
早上八點,何行東,蔣左早早地就和彭北道別。
臨末了,彭北把那本筆記本交給了何行東保管。
雨點落在何行東的頭上,身上,他仰面而上,閉著眼,張口品著那點點雨滴,順著喉結畫下,他擦了下。
“希望今天的雨不會影響接下來的行程。”蔣左站在一格臺階上,撐著傘打在兩人身上。
往遠處看去,街道、樓房、行人....都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何行東側身看她,“一會兒,雨大概就會停吧。”
“嗯。”
何行東帶著蔣左隨便去了家早餐店吃飯就匆匆地趕往靈隱寺。
一塊很大的黃色牌匾掛在上面,刻有‘靈隱寺’三個大字。
靈隱寺,是中國著名的佛教寺院,又名云林寺。建于東晉咸和元年,至今已有約一千八百年。
這時,雨已從“嘩啦啦”變成了“淅瀝淅瀝”了。
路邊都是樹木,空氣也很清新,行人也很多,只是沒那么擁擠。
靈隱寺很大,很寬敞,有幾座寺廟,一踏進去肅然起敬。
映入眼簾的是三座很大很端莊的廟,分別為:“天王殿”、“大雄寶殿”、“藥師殿”。
何行東帶著蔣左先拜訪“大雄寶殿”,里面金碧輝煌。
何行東雙手支棱著雨傘一收,帶著蔣左進去,介紹道,“在寺院中,大雄寶殿就是正殿,也有稱為大殿的。大雄寶殿是整座寺院的核心建筑,也是僧眾朝暮集中修持的地方。”
“雄是佛的德號。大者,是包含萬有的意思;雄者,是攝伏群魔的意思。”
“這就是本師釋迦牟尼佛的佛像。”
蔣左一眼望去,彌勒佛頭戴金盔,身穿盔甲的彌勒佛顯得神采奕奕。
大殿中間很多人跪在拜凳上拜佛。
后面有很多積德行善健康什么的,還有普渡去世之人的。
何行東又帶著蔣左去了“天王殿”。
殿堂的上方掛著一塊有著金色的刻著花紋的外框,刻著金燦、亮閃的大字“天王殿”的牌匾,顯得十分神圣,莊嚴。
牌匾周圍刻著許多的不同的鮮艷的花紋,經過雨的洗浴,變得更加透澈明亮。
天王殿兩側是四大天王彩塑像,高各八米,個個身披重甲。其中兩個形態威武,兩個神色猙獰,俗稱四大金剛。
何行東說,“東方持國天王。身白色,手持琵琶。”
又領著蔣左走到另一家佛像前,“南方增長天王,身青色,手持寶劍。”頓了一下,“南方增長天王能令眾生增長善根。”
“西方廣目天王。手持赤龍。”
“這是北方多聞天王像。”
佛都有各的姿勢:打坐、昂首凝視等,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蔣左靜靜端詳,真的是莫名一種身靈輕松。
莊嚴,神圣不可侵犯。
接著,何行東帶蔣左去了“藥師殿”。
看見一排排的銅神像,擺著各種各樣的姿勢,手握不同的兵器,
十分雄偉壯觀,這就是十八羅漢。
逛完靈隱寺大大小小的殿,雨已經停了。
一只手拿著傘柄,另一只手里捏著個煙盒,“去飛來峰嗎?”
“你覺得剛下完雨去,山上會不會很滑。”
“會。”
“會,那我們就去吃你昨天說的東坡肉。”
何行東疑惑地嗯了一聲,拿傘的手拿著打火機,“咔嚓”一聲,煙被點燃。
“嗯哼。”
何行東咬著煙,喉嚨發出笑,“還以為你對爬上這項有著濃濃地興趣呢。”
蔣左抿唇,“我恐高。”
“.......”何行東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眸看向蔣左。
她無辜地眨巴了下眼睛,“確實恐高。”
香煙在指尖打旋,他問,“你騎馬怎么沒恐高?”
蔣左一堵,“那能一樣嘛?”
“噢。”他淡定道。
“......”蔣左無言。
何行東掐指折滅手中的香煙,看她,“走吧。”
走之前,何行東下意思地摸了下包里的記事本。
包裹著記事本的扎結帶被何行東放在了那擺放整齊,沒有灰塵的書桌上放著。
何行東帶蔣左去了家中餐館。
剛落座沒一會兒,服務員送來一小車的美食。
蟹黃包,東坡肉,知味小籠,龍井蝦仁,紫薯餅,杭幫菜。
蔣左嘖一聲,“你這次怎么變得這么大方?”
何行東調侃,“我來帶你玩,那還能摳嘛?”
“???”蔣左一臉的問號,“那之前青海的時候了你怎么那么摳門??”
“你說你在你朋友那進貨,原價只要五百零一,在你朋友那兒便宜,只要五百.....”
一題及到這兒,蔣左不得不說何行東有座女干商的潛質。
“咳,你說什么?”何行東裝傻充愣。
蔣左瞅他,“鐵公雞拔毛一毛不拔。”
何行東眼皮猛抽,“合著我在你心里就這形象。”
她挑眉,笑,“還有其他形象想不想聽?”
“不想。”何行東想都不想就拒絕,夾了一個蟹黃包吃。
蔣左一口噎住,“......”
對面的人顯然有些得意忘形。
蔣左無言,東坡肉很小一坨的被裝在一個小碗里。
色澤紅亮,聞起來特別香美。
蔣左從東坡肉上上夾了一小坨放進嘴里,“我以為肥肉的部分會很油,結果吃起來香糯又不膩口,嫩嫩的,肥而不膩,味醇汁濃真的。”
“之前看紅燒肉和東坡肉都一樣,以為是同一個東西,現在看來紅燒肉是紅燒肉,東坡肉是東坡肉。”
何行東笑,“東坡肉是蒸,紅燒肉是燉。”
“漲知識了。”
“東坡肉真的好吃。”說完把剩余的一小托東坡肉全夾進了碗里,也把小碗里的汁倒了一些在碗里拌飯吃。
何行東說,“龍井蝦仁也不錯。”
蔣左,“.......”
“???怎么了?”
“說句煞風景的話。”
“說啊。”
“我對海鮮輕微過敏。”
“.....你還真是錯過了很多吃的。”
“......”
何行東夾了一塊紫薯餅放在蔣左碗里,“這個也好吃。”收回筷子,“你還有什么過敏的?”
她說,“藿香正氣液,芒果。”
何行東募地從飯桌上抬頭看著蔣左,“你說你芒果過敏都還行,藿香正氣液過敏也。”
“是啊,是不是很悲催,別人肚子痛什么的只喝個藿香正氣液就能緩和,我一喝直接進醫院打針。”
何行東笑,“藿香正氣液過敏這個概率真的是低的不行,而你正好中彩。”
“霍,打針打的真痛。”蔣左從一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打的路都走得艱難。”
他問,“不是一樣的嗎?”
“沒有。”頓了一下,“為什么我們要在吃飯的時候討論這個?”
“不知道。”
吃完飯,走出中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