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的慌張主要是因為蕭然就站在身邊,如果旁邊就這兩個孩子的話,任他們怎么講都沒關系,小孩子說出口的話很快就忘記了。
紫煙看了蕭然一眼,只見這個嘴邊留著胡渣,一臉溫柔和煦的成熟男人正朝自己微微笑著。
他貌似不介意?
可紫煙卻羞紅了脖頸。
她不再看向蕭然,而是加快了腳上的速度,朝著前方走去。
蕭然盯著紫煙慌張的背影,抿了抿嘴巴,心中疑惑那時的自己究竟是在顧忌什么,差點失去了這么好的女人。
不得不說,蕭然此刻倒是產生了一種彌補紫煙的想法,彌補那接近一年的空白期。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用手推著兩個孩子朝前走去。
“爹爹,大娘是不是生氣了?”言要邊走邊抬頭問著。
蕭然笑著搖頭:“你大娘只是對我們感到陌生,有些不適應吧,小胖子收斂點,后面交給我吧。”
蕭然說完拍了拍化不良的肩膀。
他回頭,肉嘟嘟的臉頰帶著茫然:“收斂是什么意思?”
“……”
多說無益,任他發揮吧,蕭然怕自己的解釋起了反作用。
紫煙帶著蕭然一家三口來到了紫煙一派的住宅區。
她的宅子是獨立于修士之外的,周圍臨近玉蘭峰上其他的派系。
推開門之后,紫煙回頭看向三人,面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進來吧,我去換衣服,你們在院子里等著。”
蕭然牽著兩個孩子踏進門檻。
“師父。”
“嗯。”
劉浩弟此刻正站在院子里,角落有一口大缸,而他的手中則提著一個水桶,應該是剛提過來一桶水倒了進去。
“大師兄。”
“哎。”蕭然習慣性地應了一聲。
看著劉浩弟微微呆滯的表情,蕭然反應過來,趕緊拍了一下化不良的后腦勺:“叫你呢!”
化不良立即回應:“五叔好!”
劉浩弟已經不想糾正化不良對自己的稱呼了,他權當自己耳朵不好使。
“缸滿了嗎?”紫煙抬眸瞥了一眼。
“還差一桶。”劉浩弟面無表情地回應著。
紫煙“嗯”了一聲,緩步朝著主屋走去,她輕輕推開門,進去后將門閉合。
換衣服去了。
蕭然瞇了瞇眼睛,視線透過細小的門縫望了過去,沒想到紫煙直接走進了偏房。
淦,警惕性還真高!
“五師兄加油!”蕭然看向走過來的劉浩弟,激勵地說了一句。
劉浩弟沒有回應,提水的過程中像是消磨了他的所有耐性。
他從蕭然身邊路過,目光瞥了言要一眼,看見這個小丫頭的笑容后,劉浩弟心情更加煩躁了。
“啪嗒!”
“哎呀!”
緊接著便是水桶砸落在地發出的一陣哐當哐當聲。
蕭然幾人回過頭,門口并沒有劉浩弟的身影,但門檻上卻搭著兩雙腳。
愿天堂沒有門檻。
劉浩弟灰溜溜地跑開,蕭然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咯咯咯地笑著。
“吱……”
紫煙推開門走了出來,她面色奇怪地看了院子里的三人一眼,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
蕭然見狀立即將靠墻邊的木盆放了下來,拿起瓢舀著缸里的水。
水是山泉水,可以直接飲用的那種。
紫煙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紫色的薄紗,只不過顏色要深一些,上面的花紋也變了。
可紫煙沒變,依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蕭然緊接著上前,從紫煙的手中接過疊的整整齊齊的臟衣服。
蕭然本以為紫煙會離開做自己的事情,誰知她直接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里,一副“我要盯著你洗衣服”的模樣。
蕭然無奈地看向她:“不是吧師父,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紫煙將白皙的下巴搭在手掌上,面色不改:“我看風景。”
蕭然抬頭,這院子里四角的天空是挺好看的……
紫煙的目光果真沒有看向他,反倒是盯著屋檐上的一顆雜草看了起來。
蕭然見狀將腦袋湊到衣服上聞了聞。
“喂你干嘛!”一聲驚呼傳來。
蕭然做賊心虛地抬起腦袋,然后屁顛屁顛地跑到了木盆旁邊。
“衣服給我,不給你洗了。”紫煙略帶怒氣的聲音出現在身后。
蕭然裝作聽不見的模樣,將衣服丟進了木盆里,紫色的薄紗融入水中,果真如同紫色墨水般散開,其中被油污沾染的一塊,倒顯得有些突兀了。
“爹爹,什么味道?”化不良好奇地問道。
蕭然笑著看向他,小聲回應:“你娘親的味道。”
衣服在木盆里散開后,蕭然撩起袖子,將手放進水里攪著衣服,像是食物焯水一般。
片刻后他拿起薄紗的一塊,將搗碎的皂角涂在油污處,然后輕輕揉搓著,沒一會就起了泡沫。
兩個孩子蹲在一邊安靜地看著,模樣像是在學習。
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蕭然眉頭微動,臉上面色不改,動作有條不紊。
紫煙來到了蕭然身后,正想開口,目光卻被蕭然輕柔的動作吸引了。
蕭然揉搓得很溫柔,像是按摩似的,雙手傾注了感情。
察覺到紫煙并沒有說話,蕭然不動聲色地散出真氣,木盆中的泡沫突然鼓起了零星的氣泡,緊接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氣泡飄散在了半空中。
在光線的照射下,氣泡表面折射的是七彩的光芒。
兩個孩子驚奇地站了起來,他們用手指戳著空氣中的氣泡,戳炸了一顆,就興奮地手舞足蹈。
紫煙的面色也漸漸變得柔和,她盯著眼前的景象,蹙起的眉毛平和下來,紅唇攜帶的怨氣在嘴角轉變為一抹勾勒起的弧度。
就在這時,一顆泛著彩光的氣泡朝著紫煙的面孔飄了過來。
紫煙抬起蔥白的手指,試圖要將其戳爛。
蕭然的食指在水中畫了一個圈,朝著紫煙飄去的氣泡居然詭異地繞過了她的手指,于鼻尖炸開。
“啵!”
炸開的水汽彌漫在面前的空氣中,星星點點的,紫煙愣了一下,一瞬間產生一種被親吻了的感覺。
“阿嚏!”
她皺起好看的眉毛,雙手捂著口鼻。
蕭然似乎才察覺到動靜,好奇地轉過身來。
“怎么了師父?”蕭然露出人畜無害的表情。
紫煙的臉色微微有些紅潤,遮住口鼻的雙手還沒有放下,只露出兩顆有些錯愕的好看眼眸,她完全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然后就是一個莫名的噴嚏,腦袋都差點磕在身下的男人上。
“沒事,你接著洗吧。”紫煙的聲音咕噥不清。
蕭然溫和地笑了一下,繼續輕柔地搓著衣服。
紫煙則小碎步地朝著那邊的凳子走去,她重重地坐下,放下雙手,鼻尖微微泛紅,同時目光呆呆地盯著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蕭然站起身,雙手輕輕抖著那一片薄薄的紫色輕紗,水汽朦朧。
有油漬的那一塊已經消失不見了。
“干凈吧?”蕭然扭頭問著言要。
“干凈!”言要開心地跳起,她比誰都捧蕭然的場,和青瑤一樣,在宮里的時候這對母女從未和平相處過,只有互相掀翻醋壇。
所以相比較化不良,言要倒是不會多么想念母親。
化不良盯著發呆中的紫煙,想跑過去在她懷里膩歪,又意識到現在情況不同了,糾結著沒有過去。
他抬起小胖手扯了扯蕭然的衣服,蕭然低頭看他,化不良就伸手指著紫煙的方向,父子倆沒有說話,蕭然很快就明白了化不良想表達什么。
“師父,洗好了!”
—————
蕭然展開衣服,露出其原本的輪廓,透過半透明的薄紗,紫煙的身影如同處在幽簾內的佳人。
“給我吧。”
紫煙回過神來,朝著蕭然走去。
她接過衣服后疊了起來,似乎不準備晾曬。
“師父,你不準備晾一下嗎?”蕭然疑惑地問道。
“啊?啊對。”
紫煙又將衣服展開,模樣有些尷尬。
蕭然抽了抽嘴角,將兩手上的袖子拉了下來。
事情結束了,可蕭然還不想走。
兩個小家伙也是。
三人盯著紫煙搭衣服的背影,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還有事嗎?”紫煙回頭。
這話問到點上了。
蕭然輕輕戳著言要,嘴里咕噥著:“我們還有什么事?”
言要的小腦袋快速運轉著:“我……我怕住在那個房子里,想跟師父一起住!”
蕭然心想女兒過來住他必定是不放心的,肯定要跟過來一起住,自己都過來了,化不良一個人更不可能待在那里。
好了,三個人都得住在這里,沒跑了。
蕭然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行。”紫煙直接拒絕。
蕭然的笑容消失,轉化為了胡渣的滄桑。
“這點膽量都沒有怎么行,更何況你們還是三個人。”紫煙微微皺眉。
蕭然的腦袋快速運轉:“師父,我們要學習術法!”
紫煙面無表情:“明日一早自然會開始學習,不用著急。”
“……”
想必明天又是一番“早讀”的景象,蕭然可是知道紫煙的課堂完全是自己拿著術法秘籍在那里背。
“還有什么事?”紫煙接著問。
蕭然和言要同時看向化不良,目光中帶著期待的色彩。
化不良不辱使命,開口說著:“我要師父抱抱。”
“砰!”
身后木門重重關上。
蕭然三人被趕了出來。
“走吧,回去吧,打掃打掃宅子,你們兩個都得動手。”蕭然試圖用新話題轉移剛剛的悲傷。
“手疼。”言要抬起兩只小手,可憐巴巴地看著蕭然。
化不良更加干脆:“我不會打掃屋子。”
“……”
得,還得自己動手,蕭然嘴邊的胡渣更加滄桑了。
他牽著兩個孩子,正準備離開。
誰知這時劉浩弟拎著第十桶水趕了回來,面癱臉上終于多了些疲憊,還有些淤青。
四人面面相覷,一言不發。
蕭然三人裝作不認識的模樣,從劉浩弟身邊擦肩而過。
“砰砰砰!”身后響起劉浩弟的敲門聲。
“誰?”
“是我,倒最后一桶水。”
“不用了,你回去吧。”
紫煙沒有過來開門,劉浩弟呆呆地站在門口。
片刻后,他沒來由的產生了怒氣,直接一腳踹在旁邊的木桶上。
“咔嚓!”
劉浩弟的腳陷了進去,泉水嘩嘩地流了出來,他低頭盯著自己出現在木桶里的腳,整個人詫異到了極點。
蕭然三人被聲響吸引了注意力,回頭看去。
劉浩弟也看向他們。
瞬時間,蕭然立即轉身推著兩個孩子快步走開:“快走快走,裝作沒看到就行!”
……
打掃宅子并沒有花上多少的時間,實際上掃了一半,蕭然心里煩躁,直接右手一揮,將院內的灰塵清理得一干二凈,還好,兩個孩子只嗆了十分鐘。
晚上躺在床上,言要和化不良各躺在蕭然的兩條手臂上。
“我要娘親摟著我睡。”化不良嘟囔著。
“我也想要你娘親摟著我睡。”蕭然附和一句。
言要的頭發凌亂地散落在床上,沒有女人照顧,蕭然不知道言要的小仙女模樣還能保持幾天。
“爹爹,我娘親在哪呢?”言要挺起上半身,趴在蕭然的胸膛上問著,她伸出手指戳著蕭然下巴上的胡渣。
“在皇宮里玩泥巴吧……你娘親現在還沒比你大多少。”蕭然幽幽開口。
“那她是怎么變成我娘親的?”言要像是突然涌起了好奇心。
“再過半年吧,你娘親就來了。”
紫煙一派目前不算兩個孩子的話,一共就十六人,還有九人沒有過來,這九人中就包括蕭然所熟悉的青瑤和姬來之。
算日子的話,沒多久姬來之應該就過來了。
這時,勻稱的呼吸聲響起,化不良已經睡著了。
蕭然伸手提了提被子,讓化不良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
“睡覺吧,明天爹爹教你學術法。”蕭然撫摸著言要的腦袋。
誰知這時言要整個人爬到了蕭然的胸膛上,伸手摟著蕭然的脖子。
“爹爹抱著我睡。”
都說女兒和爹親,這在言要身上從小就體現得明明白白的。
“你大了,現在是特殊時期,所以我睡覺還能摟著你,等后面你就得自己一個人睡。”蕭然拉起被子遮住言要的肩膀。
言要是蕭然的心肝寶貝,對于這個女兒,蕭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因為她既是和自己當初并肩作戰的一人,也讓自己初嘗了為人父的滋味,是那種復雜的,甚至人生目標都跟著改變的幸福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