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安蔚然的眼底青黑,看上去就是一夜沒睡。她的臉上紅腫的巴掌印根本就沒有處理。
平時穿著優(yōu)雅得體,神態(tài)自信傲然的安蔚然居然穿了一件單薄的裙子,對于她們這樣的身份有些失禮了,卻讓她看上去更加的可憐。
她就低首坐在餐桌邊,等待著其他人到場。
安家人起的都比較早,安老夫人老了睡眠時間更是少,她一看到長桌邊上那一朵小白花,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生疼。她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怎么就在一夜之間變得那么膽小了呢。
那頭打理得當(dāng)?shù)拇蟛ɡ司眍^發(fā),有一處是禿的,明顯的少了一撮頭發(fā)。
安老夫人知道這是被顧晚活生生扯下來的,不知道有多疼呢。
“奶奶早。”
安蔚然的聲音啞啞的,一點兒都沒有平時的活潑。
“蔚然,怎么沒讓醫(yī)生上藥呢?”安老夫人這幾天嘆的氣比一年的還要多。
安蔚然可憐的吸了吸鼻子,“昨天太晚了。”
顧晚踩著綿軟的拖鞋從樓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來,和安蔚然是兩個極端。昨晚上是她這三年睡的最踏實的一覺了吧,心中的戾氣似乎減少了一些。
她的臉色通透,整個人都水靈靈的像是從水里剛撈出來一般的鮮活,眉目帶著明媚的笑。
“這么早?還是根本就氣到睡不著?”
顧晚坐在餐桌邊上,打量著桌面上的早餐。雖然肚子有些餓,但是她還是沒有動手,反而側(cè)頭看著安蔚然說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在你的臉上,也疼在我的手上。”
也許是和洛然待久了,她說話的時候也有些氣人。
安蔚然的手在桌底下交叉著,死死的掐住才按捺住自己沒有當(dāng)場將顧晚給掐死。
“早上好。”
“晚晚昨天睡得好么?”
“蔚然……你的臉怎么了?”
安家人陸陸續(xù)續(xù)的下來了,管靜儀一看到安蔚然的臉,她擔(dān)心的問道,“女孩子的臉是很重要的……”
那明顯的巴掌印,肯定是被人打了。這個家里能夠和她打到出手的,管靜儀轉(zhuǎn)頭掃了顧晚一眼,想要確認她的表情,卻對上顧晚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莫名的有些心虛。
“不關(guān)顧晚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嗯,你們要記住她說的話,是她不小心把臉撞到我的手上,也是不小心把頭發(fā)湊到我的手心里被我抓了。”顧晚拿著玻璃的牛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奶,喝了一口繼續(xù)說道,“白蓮花這樣的人設(shè)真的很不適合你,你之前不是維持的高嶺之花么?那個很唬人。”
“其實我覺得她是食人花,你覺得呢?”安洛軒將一個糖心蛋放到了顧晚面前的碟子里,“嘗嘗看,我看你前幾天都很喜歡吃。”他學(xué)會不再用小時候的顧晚來揣測她現(xiàn)在的喜好了,慢慢的變得細心耐心了起來。
“食人花?確實很相似。”
顧晚咬了一口糖心蛋,色澤濃郁香氣四溢的蛋黃半凝固的流了出來,縈繞在齒間,有一種特別滿足的感覺。她喜歡吃這樣的東西,尤其在經(jīng)歷過那么多的折磨之后,能帶來這樣滿足感的東西越加的珍貴了。
“洛軒,怎么能這么說你妹妹呢!”
安老太太不能指責(zé)顧晚,只能說安洛軒了。這孩子從小就不喜歡蔚然,現(xiàn)在顧晚在了之后,他的厭惡索性就不掩飾了。
“我可沒有說晚晚,奶奶,我只有一個妹妹,您得搞清楚了。”
安洛軒灌了一口咖啡,繼續(xù)說道,“我說的可沒有一點兒不錯。”等他收集了所有的證據(jù)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就會知道用食人花去形容安蔚然,那還是輕了呢。
安蔚然的頭低的更低了,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般。長桌上的所有人都在欺負她,她的眼淚就那么滴落了下來。比起嚎啕大哭,這樣無聲的哭泣有時候更讓人動容和心疼。
坐在安蔚然身邊的管靜儀,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遞到了安蔚然的面前,輕聲說道,“擦擦吧。”
昨晚上在氣頭上,她確實是生氣的,覺得養(yǎng)女破壞了晚晚的宴會,變成一只花蝴蝶在宴會上各種拉攏關(guān)系,是搶走了屬于晚晚的東西。但是時間過去了,她也就氣消了,畢竟是自己養(yǎng)的女兒啊。
安洛軒看到她的舉動,嘴角扯起了冷笑。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安蔚然只要不是犯的滔天的錯誤,她們總是能夠心軟的原諒她。因為她們已經(jīng)將安蔚然看作是真正的親人,任由她予取予求。這份累計了二十多年的愛,是要慢慢的消磨的。
所以沒有得到那些證據(jù)之前,他不想打草驚蛇。安洛軒有時候氣惱自己,也恨時間不夠用。早一天找到這些證據(jù),就能夠早一天讓安蔚然徹底的消失在他們的世界了。
他有動過殺念,但安邊榮并不是好糊弄的。
他這個父親,對于自己的繼承人總是很嚴(yán)苛,甚至這幾年還是關(guān)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他還有一些勢力沒有交給他,安洛軒很清楚。
“吃早飯吧,別哭哭啼啼了。”
安邊榮對于安蔚然的行為有些厭煩,任是誰一大早看到這晦氣的一幕,心情總是會不好的。
他對于安洛軒和安蔚然的教育都是嚴(yán)苛的,唯獨對顧晚……他是完全沒有辦法,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縱容。
安蔚然連忙擦干了眼淚,嘴角勉強的扯起了笑容,這樣的強顏歡笑讓安老夫人更加難過了。人老了,就是容易心軟,也容易優(yōu)柔寡斷。
她將一片吐司放在了安蔚然的白色瓷盤中,“吃點東西吧。”
“謝謝奶奶。”
安蔚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早餐上,她知道自己這一出至少能夠喚回安老夫人和管靜儀的心,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了。至于安邊榮,她的父親并不是一個能夠糊弄的人。
“大小姐,您要喝點別的么?”
“不需要了。”
“不用了,謝謝。”
兩個女聲一前一后的響起,安蔚然嘴角僵硬,想要鉆到地洞里面,將那句不需要收回。
二十多年的習(xí)慣是怎么都改變不了的。
她是安家大小姐這個認知已經(jīng)滲入到了她的骨子里面,她剛才又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里,也根本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改變了。
“看來你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yīng),我不會介意的,你完全不需要尷尬。”
顧晚的眸子中都盛滿了笑意,看上去有些俏皮,但是眼底滿是冰冷。她就是要出現(xiàn)在安蔚然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昨天晚上真的讓她搬出去了,或許還沒有這么痛快。
溫水煮青蛙,有時候更加恐怖。
如果她沒有說這句話,安蔚然還差點會相信,她是真的不介意。
但是這個女人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實在是可惡!
“不好意思,只是習(xí)慣了家里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一時之間沒有糾正過來。”二十多年都已經(jīng)享受過了。
安蔚然到現(xiàn)在還不忘膈應(yīng)顧晚一下。
“只有你一個養(yǎng)女。”
兩個女人的舌槍唇劍,一大早就有了濃烈的火藥味。
“麻煩給我一杯溫水。”
顧晚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是,大小姐請用。”
安蔚然聽到這句原本屬于她的稱呼,手握著叉子狠狠壓在白色的瓷盤上,叉子被壓的變形,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
突然,一陣細微的碎裂聲響起。
在這樣的早晨,顯得特別的引人注目。
“怎么?氣的把盤子都戳裂了。”顧晚眼尖的看著她白色的瓷盤裂成了兩半,這得氣成什么樣子才能戳壞一個盤子啊。顧晚看好戲的表情一點兒都沒有掩飾。
她原本可以不這么咄咄逼人,也不這么牙尖嘴利。
她不是這么斤斤計較的人。
但是遇到了安蔚然,她卻一點兒都不想讓她舒坦,她舒坦了,那么自己心中的那股仇恨,她該怎么去平復(fù)!
“蔚然!你太失禮了……”
安邊榮放下了刀叉,和碟子碰撞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音,他是真的生氣了。
他以為安蔚然至少還會悔改,但是看到她被幾句話就激成了這樣,心底還不知道怎么怨恨晚晚呢。
“好了,邊榮,坐下吃早餐!”安老太太看著安邊榮橫眉豎目的,她像是一個老母雞一般的維護著安蔚然,“孩子只是不小心的,哪兒生氣啊。她已經(jīng)知道錯了。”
“是啊,趕緊坐下好好吃早飯,待會兒你和洛軒還得去處理家族事務(wù)呢,可別耽誤了。”管靜儀也幫腔的說道,她向來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許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女孩子都怕麻煩吧。
“蔚然,我希望你能夠大度一點。”安邊榮嚴(yán)肅的說道。
安洛軒嗤笑了一聲,將杯中的咖啡喝盡,杯子敲擊在長桌上,發(fā)出了一聲輕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安邊榮滿是不虞。
“你們這二十年來引以為傲的溫婉大度高雅的淑女,從來就是個自私小肚雞腸的女人,到現(xiàn)在還看不清么?晚晚起來,和哥哥去公司玩,我給你弄個總經(jīng)理當(dāng)當(dāng)。”安洛軒清儒的臉上滿是諷刺的笑意,對待顧晚則是滿臉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