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芒對于虞憂弦這種懷疑的態度，并沒有很大的反應，她依舊看著窗外，目光波瀾無驚，像是秋天的天空，空蕩而深遠，有點兒讓人捉摸不透。
正是因為這樣，虞憂弦才有點兒放不下心，以前的周小芒多么的活潑啊，什么時候都特別的元氣滿滿，可愛又靈動，哪里像是現在這樣，安靜了沉穩了，也死氣沉沉了。
雖然這種改變……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虞憂弦也跟著坐在了周小芒的身邊，微微有點兒拘束，畢竟這種安慰人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做呢。
“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別憋在心里，那樣會更加難受的。”
虞憂弦看了一眼周小芒的側臉，聲音輕輕的說著，她不會對周小芒說那些局外人不痛不癢的安慰，畢竟失去孩子這種事，對于一個心心念念期待孩子出生的母親來說，的確是殘忍的，怎么可能會不難過？
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好好發泄一下，應該就會好很多了。
然而，周小芒卻仍舊沒有什么大的情緒，看著窗外的眸光淺淺的，誰都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我也想大哭一場，但是我真的哭不出來。”她淡淡的說著，無悲無喜，聽著更加讓人揪心。
虞憂弦如鯁在喉，欲言又止的看著周小芒，這種疼痛，她雖然不太懂，可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孩子的確就好像是她的命，現在……無異于抽走了周小芒的半條命。
“你這樣，反而讓我心里有點兒慌，小芒，穆**現在記憶出現了一些問題，你絕對不能再出事了，不過我看得出來，穆**就算不記得過去，他潛意識里依舊是非常在乎你的，所以，你一定不要做沖動的事情，不然穆**很可能會瘋的。”
這是虞憂弦心里真實的想法，穆聿琛對周小芒的感情是刻入骨髓的，不然也不會這么憂心了，他們之間的愛，并不會因為任何外在的影響而變質，其實她還是挺羨慕周小芒的，有這樣知道男人，就算忘記了一切，身體的本能都不會忘記她。
這種愛是很純粹干凈的。
周小芒原本略微空洞的眸子這才回溫了一些，他們之間的問題，其實還存在著很多，她現在都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期待什么了。
“他會么……”她輕聲的呢喃。
他真的會在乎么？現在的穆聿琛，對她恐怕只是一種不得不負責的情感吧，對于此時此刻的他來說，她的存在更像是一種……累贅吧。
不，應該說，從開始他們相遇的時候開始，她就是他的累贅了。
虞憂弦想到了剛剛穆聿琛頹敗的神色，如果不在乎，又怎么會是那種狀態？也只有周小芒，才可以讓這樣一個強大的無所不能的男人如此頹然了。
“哭出來就好了，這個孩子只是回天堂了，下次，他還會重新回來的，只是暫時的離開你，別太難過，好不好？”虞憂弦拍了拍周小芒的肩膀，此時此刻的虞憂弦，并沒有那么冷艷高傲了，反而多了一些普通女孩兒的溫柔靈氣，如果不是這個殘酷的世界逼迫，哪個女孩會變得這么不愿意讓人靠近和冷漠？
周小芒知道虞憂弦是真的擔心，她只能勉強的勾了勾唇，勾勒一個并不是很好看的笑容，聲音有幾分虛弱的道，“我有點兒餓了，可以幫我弄一些吃的嗎？”
聽到周小芒這句話，虞憂弦還是非常高興的，她笑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你想吃什么？你現在身體虛弱，確實應該補一補了。”
周小芒搖頭，“什么都可以。”
虞憂弦站起身，“好，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做，要讓穆**進來陪陪你嗎？”
周小芒愣了一下，隨后垂眸，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虞憂弦只當周小芒是不想面對穆聿琛，便沒有多想什么，直接轉身離開了。
房間里只剩下了周小芒一個人，她起身，走到了窗邊，然后打開了窗戶，頓時一股刺骨的冷風吹了進來，就算馬上就要開春了，天氣仍舊是凜冽傷人的。
她盯著外面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來，好像這個屋子變成了一個牢籠，而這里，葬送了她孩子的性命，空氣中都是一些絕望的血腥味。
許久……
周小芒忽然動了……
……
虞憂弦從房間里出來，看到穆聿琛和閻景明還在走廊里站著，走廊的煙味兒很重，旁邊的垃圾箱里面都已經落了好幾個煙頭了，看來已經在這里抽了很久的煙了。
見她出來，穆聿琛抬眸，眼窩里閃過一抹異樣亮光，聲音微微沙啞“她怎么樣了？”
虞憂弦聳聳肩，“不太好，精神萎靡，可能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恢復，總是要給她一個緩和的時間的。”
穆聿琛直接掐滅了手中的煙，隨手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投擲進了垃圾桶，這才道，“我進去看看她。”
虞憂弦立馬道，“別了，剛剛我說要不要讓你進去陪她，她拒絕了，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現在我給她弄一些吃的，晚一點你再去吧，她一看到你就會想起來孩子了。”
等于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周小芒孩子已經離開的事實。
穆聿琛的腳步驟然停下，抬眸看向周小芒房間的房門，隔著那扇門，他莫名覺得他們兩個隔了不可跨越的山海，這種感覺非常的微妙，搞得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發慌。
不過，最終他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執意進去，他還是很尊重周小芒的，他甚至在想，如果他沒有忘記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難受了？
畢竟現在的他，并不能給她一些實質性的安全感。
最終，穆聿琛咽了咽嗓子，瞥了一眼虞憂弦，淡淡道，“謝了。”
虞憂弦揮揮手，“你們也一晚上沒吃了，我去給你們也弄一點，要不你們先去休息一下？”
穆聿琛已經一晚上沒有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