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聯(lián)盟的斥候木牌?比我的等級還高。”
長槍民兵們一絲不茍,排出嚴(yán)密的隊形,用鋒利的銅矛把兩人團團圍住。年輕的隊長古茲曼面露疑惑,對面的兩人身穿黑袍,身上染血,背后還背著一個竹簍。他看了看對方遞來的木牌,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會,又再次用墨西加語問道。
“你們是王國的內(nèi)應(yīng)?”
“我們,聯(lián)盟的,人!”
奇瓦科眨了眨老眼,繼續(xù)用簡單的墨西加語重復(fù)著。古茲曼撓了撓頭,他不太能聽懂對方的口音,就轉(zhuǎn)頭對親信的民兵道。
“請埃茲潘將軍過來,可能有緊急的情報。”
一位民兵立刻出列,往北行去。剩余的人穩(wěn)穩(wěn)的挺著長槍,對準(zhǔn)包圍圈中的兩人,矛尖就抵在胸腹的要害。奇瓦科和普阿普又重復(fù)了幾遍,對面的隊長卻一言不發(fā),神情嚴(yán)肅。很快,豆大的汗水就從兩人的額頭上滲出。
在不遠(yuǎn)處的北邊,埃茲潘衣甲帶血,佇立在街道的盡頭。他握了握手中冰冷的長矛,遙望著眼前的一切。
雄偉的王都在夜空下陷落,火光與喊殺聲在風(fēng)中飄散;風(fēng)之宮頂端的旗幟無聲落下,墜落在滿是鮮紅的宮殿前;風(fēng)之屋的頂端燃起藍(lán)火,數(shù)百年的神廟在濃煙中毀滅;世代傳承的大貴族們也哀嚎著倒下,成為華麗莊園中冰冷的點綴...
這一幕幕的景象落入降將埃茲潘的眼里,也化作他胸口起伏的洶涌情感。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貴族、高高在上的祭司們,如今都賤如塵泥,嚎哭著匍匐在他的腳下,一言就可以決定生死!
埃茲潘神情變幻。他撫摸著自己的斷指,心中滿是暢快與惘然。半晌之后,他才轉(zhuǎn)過身,遙望向殿下的位置,幽幽的行禮長嘆。
“這就是人生的選擇啊!...命運之神不可捉摸,唯有神靈的化身長存世間!...如果沒有殿下,我又會是什么結(jié)局呢?...”
埃茲潘正在感慨,報信的民兵匆匆而來。兩人簡單耳語幾句,就一同往南邊行去。很快,埃茲潘就看到被包圍的內(nèi)應(yīng)們。他看了看對方破損的黑袍下,隱約顯露出的蜂鳥花紋,眼神就是一凝。
“你們是內(nèi)應(yīng)?蜂鳥家族的武士?”
聽到熟悉的都城口音,普阿普的神情終于一松。他點點頭,謹(jǐn)慎的回答。
“我們是打開南城的內(nèi)應(yīng)。現(xiàn)在有緊急的軍情,想要會見殿下。”
“會見殿下?軍情?什么軍情?”
“...”普阿普一時語塞。他看向老民兵。
“主神庇佑!請問您是?”
老民兵恭笑著問道。
埃茲潘先看了眼斥候木牌,再打量了會奇瓦科的笑容,最后掃了眼對方的竹簍,這才開口道。
“我是埃茲潘,出生在欽聰燦南方,做過好些年礦工。現(xiàn)在,我是聯(lián)盟塔拉斯科民兵軍團的新任團長,同時也是長槍軍團的臨時副官!”
“啊!軍團長!”
老民兵一臉茫然,普阿普卻驚訝出聲。
“在墨西加聯(lián)盟,我們普雷佩查人竟然能走到這個位置!獨領(lǐng)一個軍團!”
“嗯。我已經(jīng)追隨了殿下兩年,是最早追隨殿下的部眾之一!”
埃茲潘昂起頭,自豪的回答,心中倒是多了幾分好感。
奇瓦科沉吟了會,用力拉了拉普阿普,又指了指他的胸口。
“老普,拿出來吧!他靠得住!”
灰土武士遲疑片刻,才掏出殿下的玉符。埃茲潘瞳孔瞬間收縮。他仔細(xì)觀瞧片刻,神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
“殿下的玉符?!”
奇瓦科點點頭,認(rèn)真的說道。
“這位大老爺,我們知道王室王子的下落,想要向殿下回稟!”
“什么?王子!在哪?!”
奇瓦科的臉上擠出笑容。
“大老爺,這...我們都是普雷佩查人,以后也將一起為殿下效力,理應(yīng)互相照應(yīng)...不如,您和我們一起,去向殿下匯報?”
“是啊,殿下親自許諾過我貴族的爵位,還賜下玉符信物...我們都是忠誠于殿下的普雷佩查人...”
“嗯?...普雷佩查人...殿下的許諾...互相照應(yīng)...”
火光耀耀,照亮了彼此對視的三人。礦工、農(nóng)民、武士,三種不同身份的塔拉斯科降人,第一次在這里相遇。在這個變革而未知的時代,他們原本平凡的命運,都被墨西加聯(lián)盟的戰(zhàn)爭所改變。他們已經(jīng)依附在殿下的身上,從而走上了不曾想過的道路。這條路上有光明的前途,還有無法預(yù)言的未來!
好一會后,埃茲潘再次摸了摸自己的斷指。他終于露出笑容,鄭重地點了點頭。
“主神庇佑,理應(yīng)如此!”
“主神庇佑!”
三人同時笑著祈禱。奇瓦科長松了口氣,背后的衣衫已經(jīng)濕透。他對著埃茲潘誠摯的懇求到。
“大老爺,我們這就出發(fā)吧!現(xiàn)在城內(nèi)一片混亂與廝殺,能否派出兩隊民兵,看護住我們的家人!”
“行!你們的住所在哪里?”
“大老爺,等我一下。”
老民兵轉(zhuǎn)身跑出半條街,把隱藏的弟兄們都叫出來。他用力的拍了拍韋茲提的肩膀,仔細(xì)的叮囑道。
“木頭,你留下,去找蘆葦。她在家里的地洞里!小心點!”
普阿普也留了名親信。埃茲潘讓古茲曼帶隊前去保護。隨后,他就帶著一行人,匆匆向城南而去。殿下已經(jīng)入城,此刻正親自坐鎮(zhèn)在南城門上!
長風(fēng)浩蕩,吹過滿是火把的南門。修洛特屹立在八米高的城樓上,遙望不夜的滿城燈火,心中滿是征服的豪情與激昂!他看著墨綠色的洪流一往無前,占據(jù)城中各地,摧毀所有的抵抗,再插上聯(lián)盟的旗幟!
喊殺聲遙遠(yuǎn)的傳來,歡呼聲逐漸高昂。在少年王者眼中,今夜的畫卷是如此美麗,就像他親手繪畫出的杰作。一陣清新的夜風(fēng)吹來,又是如此的舒爽,讓人思慮起遠(yuǎn)方。
“五月的風(fēng)真是暖和啊!打下了王都,武士們就該停一停了。對都城的民眾要全力保護與賑濟,最大的保存人力!接下來,春耕才是第一要務(wù)啊!”
“殿下仁慈!”
伯塔德由衷的贊嘆道。
修洛特笑了笑。他眺望周圍,數(shù)百親衛(wèi)負(fù)弓握棍,牢牢把守住南門上下,而一名名信使來回奔馳,稟報著各處最新的戰(zhàn)況。
“殿下,奧洛什將軍派人回稟:特科斯人營地大多已被擊破,投降的敵人如漫山遍野的火雞,俘虜數(shù)以千計!”
“殿下,伊斯卡利元帥派人回稟:四門已經(jīng)完全封鎖,塔拉斯科的神裔一個也別想逃走!東門的科扎特將軍英勇善戰(zhàn),目光敏銳,已經(jīng)抓住了一個王子!真是主神庇佑!”
聞言,修洛特怔了怔,眼前浮現(xiàn)出黃鼠狼家主的容貌。他笑著點了點頭。
“送往大營,查驗身份。如果屬實,記大功一件。”
“殿下,埃塔利克將軍稟告:工匠營地已經(jīng)攻占,俘虜?shù)馁Y深工匠超過千人,其中更有十幾名銅匠大師!后勤大營剛剛占據(jù),發(fā)現(xiàn)大量糧食、軍隊物資和女子!”
“殿下,庫盧卡將軍稟告:南城控制住了,火勢也控制住了。長槍軍團正在往東西兩城去!”
“殿下,納塔利將軍稟告:神廟祭司們點燃火焰,金字塔頂端的神廟正在燃燒,應(yīng)該沒有祭司幸存。部隊正在掃蕩城中心的大貴族,劫掠收獲眾多,請派遣援兵支援!”
“命令奧洛什的部隊盡快進(jìn)入貴族區(qū),劫掠收獲要記錄清楚!”
接著,修洛特皺起眉來,喝問道。
“風(fēng)之屋神廟傳承數(shù)百年,古樸壯麗,聞名天下...為何不盡快撲滅大火?!”
“這...殿下,神廟祭司點燃了成千上萬斤亡者之石...濃厚的毒煙擴散開來,把整個金字塔都籠罩其中...武士們只能撤退下來!”
“點燃成千上萬斤硫磺!”
修洛特心中一驚,遙遙望去。在漆黑的天際下,隱約可見濃密的黑煙,正從城市的中心升起。濃煙在天際彌漫,遮蔽了星與月的光輝,也讓天空更加昏暗。而神廟頂端的火焰隱藏在黑霧中,偶爾透露出幾許刺目的幽藍(lán),如同亡者的世界降臨。
“塔拉斯科的祭司傳承,都將在這里斷絕啊...也罷,且讓主神來重塑信仰!”
修洛特?fù)u了搖頭。隨后,他想到了什么,疑惑的問道。
“托爾泰克的信使在哪?風(fēng)之宮的首席大臣抓住了嗎?其他塔拉斯科王室呢?”
“這...托爾泰克將軍已經(jīng)攻占了王宮。他派出了親衛(wèi),匯報說首席也許可能已經(jīng)死了?王室成員則在搜捕中...”
“也許可能?搜捕中?”
修洛特目光一凝,如山的壓力就顯露出來。信使“噗通”跪倒在地,畏懼的回答道。
“黑狼將軍說,他會親自向殿下請罪!”
少年王者沉著臉,緩緩點頭。他抬首望向城內(nèi),只見一隊長槍民兵打著火把,正從街道的盡頭趕來,很快就到了眼前。
“埃茲潘將軍請求覲見,有重要的情報回稟!”
“讓他上來。”
一行人很快登上城樓。埃茲潘只帶著奇瓦科與普阿普兩人,來到殿下前十幾步的位置,恭敬地跪地行禮。
“殿下,嶄新的太陽照亮天空,駕臨在雄偉的王都之上。塔拉斯科的王都已經(jīng)淪陷,您就是廣袤的湖中之地,所有普雷佩查人心中,唯一真正的王!”
聞言,修洛特哈哈一笑。他看向埃茲潘,笑著搖頭。
“打住!后面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普雷佩查人會怎么看我,得看今年的春耕做的如何!埃茲潘,你來見我,不會只是為了說幾句祝賀的話吧?”
“殿下英明!我遇到了幾名城中的內(nèi)應(yīng)。他們是獻(xiàn)出南城門的功臣,有殿下的玉符在手,現(xiàn)在要稟報塔拉斯科王子的情報!”
“哦?”
修洛特饒有興趣的看向面前的兩人。
左側(cè)的普雷佩查人年紀(jì)較大,容顏蒼老,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卻又帶著幾分沉穩(wěn)。他眉眼的盡頭處,滿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皺紋,看起來頗像一名老農(nóng)。右側(cè)的武士約莫三十出頭,神色頗為緊張。他面容兇悍,身材壯碩,此時正拘束的低頭行禮,又遞出手中的玉符。
少年王者接過玉符,略一查看,就確定是不久前給出的信符。他點了點頭,溫和地笑道。
“很好!你們獻(xiàn)出南門,讓大軍免于攻城,也保全了許多城中平民,功勞很大!我答應(yīng)了你們一個世襲貴族的爵位,就不會食言,應(yīng)有的財物封賞也都會有...嗯,塔拉斯科的王子現(xiàn)在何處?”
“謝殿下慷慨!”
普阿普面帶喜色,跪倒在地。他重重的給殿下磕了幾個響頭,才神情憤憤的控訴道。
“殿下,我們潛入風(fēng)之宮,費了好大勁,才帶走了王室的沙蒂尼王子。結(jié)果在東門的時候,被一位守城的將領(lǐng)攔截下來...王子和財物都被搶走,我們還差點丟了性命!”
聽到此處,埃茲潘臉色一僵,把普阿普的話翻譯過去。修洛特微微皺眉,才面色平靜的開口。
“原來如此...東門擒獲的王子叫沙蒂尼啊。嗯,沒聽過這個名字,看來并不在繼承權(quán)的前列。”
奇瓦科抬起頭,小心地關(guān)注著殿下的神情。看到殿下無動于衷,他頓時心中了然,知道這份戰(zhàn)功是沒了指望。老民兵咬了咬牙,放下背后的竹簍,在柔軟艷麗的羽毛堆中摸索片刻,終于在伯塔德警惕的眼神中,掏出了一顆比拳頭還大的祖母綠寶石!
“獻(xiàn)給您,天大的老爺!這是塔拉斯科王室傳承的寶石,像月亮一樣大!”
晶瑩的祖母綠寶石在火光下閃耀,折射出動人心魄的光芒。這一瞬間,周圍的武士都同時屏住了呼吸,注視著那變幻的迷醉光芒。在中美洲的文化中,晶瑩璀璨的綠寶石象征著無上的智慧,能如羽蛇神般看透一切,預(yù)見遙遠(yuǎn)的未來!
修洛特猛然挺直了背脊,伸出右手。奇瓦科就小心的把寶石交給親衛(wèi)。親衛(wèi)稍稍檢查,再遞給殿下。修洛特?fù)崦髁凉饣木薮髮毷壑新冻鱿矏偂?br>
“如此巨大的祖母綠寶石!正契合我‘神啟’的稱號!”
“殿下,這塊寶石傳承自塔拉斯科的王室。它見證著您滅亡王國的偉業(yè),也契合著您神啟的智慧...它是主神的恩賜!許諾您統(tǒng)御湖中之地的王權(quán)!
如果把它制成神杖,宣示于眾人...再令祭司們寫出禱文贊頌、詩人們寫出詩歌傳唱...不僅軍團眾將會敬服,湖中之地的普雷佩查人如果聽聞,也會恭敬伏地,接受您的統(tǒng)御!”
埃茲潘眼中一亮。他思緒電閃,就再次跪下恭賀。作為普雷佩查人,他深知湖中之民同樣虔信神靈、迷戀神物、敬畏命運與征兆。這顆寶石如果使用得當(dāng),將勝過數(shù)萬武士!
聽到埃茲潘的建議,修洛特稍稍沉思,再度暢快大笑。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好,甚好!埃茲潘,你確實出了個好主意!這一場西征下來,你也該晉升為世襲貴族了。而就憑這個主意,你的未來,榮耀可期!”
聽到殿下的許諾,埃茲潘激動的渾身顫抖,欣喜的伏地行禮。
“謝殿下恩賜!請您握住我的頭發(fā),您是我唯一的太陽!”
修洛特笑著伸出手去,親衛(wèi)們的臉上頓時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奇瓦科和普阿普雖然不太能聽懂,但也能大致看明白其中的含義。老民兵眼中有些泛紅。他咬了咬牙,再次從竹簍中,掏出一個血淋淋的布包!
“慷慨的大大老爺,這里面,就是塔拉斯科的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