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幾年前的高中。
自從上次嚴華為戴寧出頭，戴寧更加安靜內向，剪了個劉海。
一天上體育課跑步，嚴華在終點旁喝水解渴，陸續有女生跑完八百米，第二第三第四……
她一瞥，看到戴寧高挑的身形正穿著運動裝踩過終點，是第六名。
不知為何，嚴華再也沒有去過酒吧看她跳舞，反而在班級里更加關注起了戴寧。
一陣微風吹過，吹起戴寧新剪的劉海。
太陽正刺眼，嚴華仍然看到戴寧額角的疤痕。就在她右眉上方一厘米，有個不長但是很深的疤痕。
風止住，劉海又被風放下來，遮蓋住了疤痕，恢復了戴寧清秀無暇的面容。
嚴華在心里惋惜的同時，戴寧發現了她的視線。
戴寧看過去，嚴華趕緊收回目光。
在班級里嚴華能感受到大家對戴寧態度的轉變。女生們一下子開始與她熱絡起來，在課間有時還拉著她一起上廁所接水什么的。每每戴寧都是蒙一臉的樣子，并不多么喜歡湊這個熱鬧。
男生們就更加明顯，對戴寧也有討好，經常把目光放到戴寧身上。
唯二例外的就是嚴華和莫熠。
快到春節了，要放假了。期末考試最后一門結束，同學們都歸心似箭地沖回家去。班級里寥寥無幾的人在整理書包。
戴寧擦完黑板，投好抹布回來，人已經空了。
嚴華的桌子也是。
不知為何，戴寧有一瞬的失落。
她去把抹布掛好在黑板旁邊的掛鉤上。余光一瞥，另一側窗戶外，操場上，烏黑的天空中，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在主席臺上坐著。
嚴華拿出手機看看，陳姨催她趕緊回去吃飯。
她點開今天早晨的短信。那是她發給嚴澄序的，上面只有剪短幾個字，“回不回來”，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中午的時候嚴澄序回復：不了。我還有事要忙，下個月才能回國。
嚴華盯著手機屏幕上的一問一答，感覺自己真是自討沒趣了。
她在期待著什么呢，嚴澄序突然開始關心她的生活、當起什么好父親嗎？
不可能的。嚴華十幾年來能見得到嚴澄序的日子加起來都沒有幾年。
問候更是從沒有過的事。
嚴華正一個人對著漸漸暗淡下來的天氣發呆時，眼前傳來腳步聲。
嚴華去看，一個高挑的身影漸入眼簾。
是戴寧。
嚴華說不出看到戴寧背著書包走向自己是什么感覺。
她看著戴寧走到自己身邊，然后坐到了同一階梯上。
戴寧轉頭笑笑：“你怎么還沒回家呢？”
嚴華看向她 ，然后道：“不想回。”
戴寧還是笑笑，轉頭看了眼黑暗的天空：“我也是。”
夜色降臨在操場上，隨之而來的是驟降的溫差。
戴寧抱緊了雙臂，又扭頭看她：“上次的事，謝謝你，嚴華。”
她說的真誠，嚴華趕緊搖頭：“沒什么，不要謝。”
戴寧點點頭。
嚴華看她低著頭，以為戴寧又想起了那天的不快，道：“不用把那種人渣放在心上的，大家都看到了，你很勇敢。”
戴寧聽到這話，道：“你更勇敢。”
嚴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戴寧又道：“而且你也很好。”
嚴華道：“上次在酒吧，你也替我解圍了。”
她看著戴寧好看的側臉，風吹卷著她的發絲，從耳后飄起，勾在臉頰形成美麗的弧度。
“你的傷，怎么樣了？”好久，嚴華出聲問道。
戴寧回過神來，道：“好了。”
嚴華腦中又浮現出那天戴寧面對那個惡霸男生的時候，臨危不懼的身影。還有她在講臺上沒人看見的地方，抱著膝蓋淚流成河的樣子。
兩個人在冷風里坐了很久。
戴寧看下了時間，對嚴華歉意一笑：“我要回家了，天黑了，一起走出校門吧 。”
嚴華點頭，兩人并排走出校門。
戴寧比嚴華高一點，嚴華出了校門，想起什么，道：“你寒假也會去酒吧打工嗎？”
戴寧道：“嗯。你去我請你喝果汁。”
嚴華竟然笑了，不是禮貌性地微笑。在路燈明晃晃的燈光下，戴寧見到她露出整齊小巧的門牙。
嚴華“嗯”了一聲，笑容仍然漾在唇角，步伐輕快地與戴寧背道而馳。
戴寧目送嚴華遠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林子陽給嚴華打電話，問她去不去聚會。
嚴華莫名其妙：“什么聚會？”
林子陽小聲道：“就我爸媽弄的一個聚會，這里特無聊，都是生意上的事。”
嚴華冷冷道：“所以呢？”
“一會吃完飯去大劇院嗎？俄羅斯有個挺著名的芭蕾舞團來這邊演出，我記得你喜歡看這些。”林子陽正準備離席去酒店外說，這里太吵。
嚴華有些吃驚，有芭蕾舞團來內地演出她怎么沒聽說。
愣了幾秒，嚴華故意諷刺道：“哦，原來是林家包場了呢。”
林子陽走到酒店外：“什么包場不包場的，土不土。來不來，反正有的是位置給你座。”
嚴華有些心動。的確很久沒看芭蕾舞劇了。
林子陽等了幾秒，在電話那頭無聲地笑了：“九點開始，大劇院，別晚了。”
嚴華道：“……”
林子陽見嚴華沒異議，就道：“一會再聊。我得回去了。”說罷撂了電話。
嚴華站在空蕩的客廳里，明明暖氣充足，空氣中仍然是冷清的溫度。
她打開不怎么用的微信軟件，點開班級群，大家都在火熱地聊著不知什么，她找到了戴寧的微信。
戴寧的微信頭像是一位歐美女星的街拍。嚴華加了她，備注自己的名字。
過了半個小時，戴寧加了她。
嚴華一直拿著手機等著，看到戴寧終于加了她，心情轉晴。
嚴華開門見山：今晚有一個芭蕾舞劇，你想一起去看嗎？
戴寧秒回：我還在酒吧，剛剛下場，一會十點以后酒吧有狂歡，我去不了。
嚴華發：今天你也要加班？
戴寧回：不是加班，只是今天工資比較高。
嚴華發：我可以過去嗎？
戴寧回：當然了，今天酒吧搞化妝舞會活動，你也來玩吧。
嚴華問：奇裝異服？
戴寧回：你看，不用特別做什么準備。
嚴華看了時間，現在快9點。她穿上羽絨服就出門，一路打車到戴寧工作的酒吧。
酒吧里燈光四射，熱鬧非凡。比平常更加年輕朝氣。
戴寧進了酒吧，習慣性地把羽絨服脫下抱在懷里。
酒吧里人聲鼎沸。吧臺旁、角落里，到處都是戴著面具的年輕人。
嚴華四處看看，連個空座都沒有。
舞臺上燈光亮著，DJ在上面調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沒有見到戴寧的身影。
嚴華看了看時間，差十分十點。
戴寧正好發了條微信過來：到了嗎？
嚴華回：到了。
戴寧：找個座位坐，一會表演完了我去找你。
嚴華環視擁擠熱鬧的酒吧，都沒有空座位了，唯有角落里有一張桌子上還有一把空座椅。
嚴華走過去，那張桌子上的另一位顧客正低頭玩著手機，一抬頭，視線與嚴華撞個正著。
嚴華站在原地。
不是冤家不碰頭，那不正是上次在酒吧找她茬的高大男生——王澤宇。
王澤宇皺了皺眉：“你來干嘛？”
嚴華冷著臉走開，心里有些不爽：他來干什么，糾纏戴寧嗎。
反正沒座位了，嚴華索性站在舞臺最前端。
十點了，酒吧的大燈關掉，燈光師將所有絢爛奪目的鎂光燈對準了空空如也的舞臺。
DJ退到舞臺側面，充當主持人：“哈羅大家晚上好，歡迎光臨藍生酒吧，今晚是大年三十，讓我們一起為新的一年狂歡！”
簡短的幾句話，將全場酒吧的氣氛烘托到了極點，人群鼓掌聲、歡呼聲、交談聲不絕于耳，暗中彩色光線在天花板下交錯，最終匯聚到舞臺上的一點。
嚴華此生沒見識過如此歡脫的場面，一個人抱著羽絨服在嘈雜的人群中眼花繚亂。
直到戴寧和另外幾個姑娘穿著兔女郎的性感服飾上場，全場的歡呼聲鼎沸，燈光打在戴寧濃妝艷抹的美麗臉蛋上，她纖細的身姿隨著節奏舞動起來。
嚴華在臺下被舞動的瘋狂人群擠來擠去，入耳的均是令人窒息的節奏鼓點，她只覺得一陣眩暈。
戴寧穿著性感的服飾、跳著標準的舞姿，一舉一動吸引全場目光。
角落里的王澤宇站起來，向舞臺上張望。看到戴寧的一瞬間還不敢置信。今天的戴寧，簡直就是男人心中的尤物。
連著半個小時，戴寧一支舞接著一支的跳著，掌聲、歡呼聲從未停止過。
嚴華站不住了，走到角落里去找位子。
王澤宇人影不見了，他方才占用的那張桌子空出來，嚴華直接走過去坐下。
戴寧和舞女們終于下了場，DJ又上場大展身手，酒吧又陷入了新一輪震耳欲聾的狂歡。
戴寧在化妝間卸了妝換好了衣服，走出化妝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就擋在了戴寧面前。
戴寧頓時心情驟跌，抬頭：“王澤宇，起開。”
王澤宇盯著戴寧：“我看到你跳舞了。”
戴寧皺眉：“起開。”
王澤宇有些不悅：“我專門來看你的，我本來今天還有跟父母去聚會……”
戴寧打斷：“與我無關。起開。”
她心底升起了一股對王澤宇的厭惡。一個紈绔子弟，天天以自我為中心。難道他犧牲自己時間天天來糾纏她還要她戴寧表達感謝？
被他王澤宇看上，難道還成為了她戴寧的榮幸？
王澤宇停頓在她面前，戴寧趕緊繞開他向前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