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一股暖意席卷全身,身上結成的冰也一點點融化了,他想,是天亮了吧,待會兒又要烤了。
睜開眼,看到的卻是白顧惜,白顧惜一襲紅衣,黑紗蒙面,關切的看著他,顧無介不自覺的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白姑娘,是你。”
顧無介如夢初醒,全然沒有防備,笑得像是個傻小子,他自小便是華山大師兄,凡事都要以身作則,小小年紀便扛起了華山上下事務,因此他幾乎沒有輕松的童年,更不要說這么傻乎乎的笑了,對他幾乎是奢侈的。
白顧惜也是第一次看他這么傻乎乎的笑,也跟著他笑起來,顧無介不解的問道:“白姑娘在笑什么?”
白顧惜笑道:“平日里見顧大掌門,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不茍言笑,整日里板著臉,我還以為顧大掌門不會笑呢,今天才知道,原來顧大掌門也是會笑的嘛。”
顧無介給白顧惜一打趣,臉立刻紅了,心想,才還了情,又欠下她的恩,只怕這輩子也還不起了。
白顧惜要把顧無介安全帶出花鏡宮,只要他平安回去,過幾個月,娘親看的松了,她便可以再溜出去上華山,計劃如初一點也沒有打亂。
后山的荊棘林被季正方一把火燒了,山谷里本就樹木奇多,只要點火,整個山谷都會被燒為焦炭,這樣的話擅闖入者就必須躲進山洞里去,待火勢燒完再出來,但濃煙會飄進山洞里,即便藏在山洞里也免不了被活活烤死,想活著就要退出谷外,這樣一來就耽擱很多時間。
季正方當日就是察覺到這一點,林子只開始燒了一會兒,他便立刻命人取水滅火,這樣一來,谷中不通風,煙霧久久揮散不開,路也看不到,想從后山出去就很難。
白顧惜只好冒險帶顧無介從花鏡宮正門出去,花鏡宮正門由紅雙艷負責看守,紅雙艷鐵面如山,只要是花顏月的命令,她只負責執行,不看任何人的顏面。
紅雙艷也不常在這里,她只是偶爾出來巡檢,今日卻不知為何,她久久停留在此處不離去,若是與她動起手來,雖然她與顧無介兩人聯手定然可以制服她,但是也會引來更多人,到時就更不好走了,她便和顧無介藏身在幾丈以外的草叢子里,屏息靜待,紅雙艷也發現不了他們。
過了約一個時辰,有兩人前來換班,紅雙艷這才交代了幾句離去,待她走了有一會兒,白顧惜便給顧無介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要他去制服那兩名青衣侍女,顧無介領會便跳出去,出其不意,并且手法極快的制服那兩人,并點了她們的穴道將她們倚靠在木柱上面,遠遠看來,就似她們在值守一般。
白顧惜一面為他鼓掌,一面想,這么沒用的人派來看守谷口有何用處,不如殺了干凈,但他們時間緊迫,再過一個時辰便又要換班,他們必須在換班之前盡快離開,便放過她們。
白顧惜在前領路,一路沿著鴻溝向山下去,走了約一個時辰,突然山頂之上火光大盛,有人高盛喊話,雖然她們相處甚遠,但此山谷封閉,所以回音很是清晰,只聽山頂上一人高喊道:“宮主有令,白顧惜背叛師門,罪不可恕,從今日起,她便不再是花鏡宮弟子,見者格殺勿論。”
白顧惜心下一驚,聽這喊話之人便是紅雙艷無疑,既是她喊話,那必是娘親的原話,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離娘親而去,她不過是想讓顧無介安然下山,然后就會回去向娘親請罪的。
白顧惜將帶著的銀子交給顧無介,說道:“沿著這條鴻溝一路下山,看到一塊巨石后向右拐,不出兩個時辰就可以走出去,從此地回去華山路途遙遠,這些銀子你拿著用吧,當我還給你的,你快走吧。”
說畢不等顧無介回答,白顧惜便一掌擊向顧無介,顧無介一驚未及細想,出掌去接,沒想到白顧惜這一掌卻是要助他一臂之力,在兩股內力相拼之下,顧無介身子向后飛去,待他落地,已經距離方才的位置十丈之遠,今夜的月光特別的明亮,顧無介抬頭便看到白顧惜一襲紅衣立于尖石之上,雙眼明亮如天上的星星,看到他落地,便轉身向山頂奔去。
白顧惜一口氣奔至谷口,紅雙艷領了幾個玫瑰堂弟子舉著火把在谷口,看到她便說道:“小姐,宮主吩咐,這既是小姐的選擇,宮主只希望小姐不要違背初衷,若是哪日在外受了委屈,隨時可以回來,只請小姐萬分珍重自己,才不致另宮主難過。”
白顧惜開始害怕起來,她從未想過要棄娘親而去,娘親是不要她了嗎,娘親是她唯一的親人,她離不開娘親的。
她正難過著,紅雙艷突然一掌向她胸口拍來,這一招正是魚虹貫日,便是要一掌將她胸口拍碎,當場斃命。
這一掌來的突然,白顧惜也未想到紅雙艷會對她出手,因此突然怔住也未還手,眼睜睜看著這一掌就要斃了她的命,突的嘭一聲響,紅雙艷急速手掌,白顧惜被一雙有力的手抱起遠遠推開去,待退到三丈開外才停下來。
原來方才顧無介聽到花鏡宮下令要殺了白顧惜,而白顧惜又赤手空拳的跑了回去,便想也未想的跟了去,剛上到山頂看到紅雙艷一掌向白顧惜胸口拍去,白顧惜卻絲毫不動,也不躲閃,他情急之下便擲出了手中的劍,紅雙艷看到他的劍擲來,立刻收回掌勢,否則她的手掌就要被卸下來,她收回掌勢后迅速擊出下一掌,將劍身劈做兩半,并向顧無介面門而來,顧無介急速后退,圍著木樁子轉圈圈,紅雙艷一掌未傷到他分毫,便收回掌勢,不再進宮。
顧無介看她已經收勢,這才放下白顧惜。
紅雙艷說道:“顧無介,宮主下令,念你是華山派掌門人,花鏡宮暫時還不想與武林為敵,因此放你安全下山,只是這叛徒白顧惜卻要留下。”
顧無介抱拳說道:“方才多謝前輩手下留情,晚輩才能僥幸全身而退,前輩之恩,晚輩感激不盡,只是不知你們要如何處置白姑娘。”
方才紅雙艷先后三招,殺白顧惜劈劍追殺顧無介,三招一氣呵成,絲毫沒有停頓,便在這種情況下,雖然未碰到顧無介毫發,顧無介卻能感覺到她的掌風,紅雙艷的掌風席面而來,顧無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若是紅雙艷追上了他,只怕他半邊臉就保不住了。
紅雙艷聽他也不差,竟能看出自己有意讓他,但也不做理會,只回答他道:“白顧惜背叛師門,依花鏡宮宮規,當挑斷雙手雙腳筋脈,以火鞭鞭撻至皮膚潰爛,再掛在紅日之下暴曬三天三夜,如若不死便丟下山去自生自滅,如果死了就丟進食人谷做花肥。”
白顧惜看紅雙艷說的有模有樣,不禁有些好笑,沒想到紅堂主編起瞎話來,也是眼都不眨的,但此刻心里一團亂麻,不知該去找娘親,還是聽娘親的話,就與顧無介一同下山去,所以也沒多做理會。
顧無介拱手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既然宮主已經放了在下,不如賣晚輩一個面子,讓晚輩帶白姑娘一同離開,晚輩定當感激不盡,他日若是花鏡宮有難,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晚輩一定竭盡所能,報答今天的恩情。”
紅雙艷沉默不語,思索一陣,突的看著顧無介身后,雙眼圓瞪,像是見到了極害怕的東西,顧無介也轉頭看去,紅雙艷卻在此時以迅捷之速欺近白顧惜身前,拔出她腰間的短刀,向她手臂上砍去,顧無介大駭,也未及細想,伸手便以血肉之軀去抓那匕首,紅雙艷絲毫不以動容,從他手心抽出刀身便向白顧惜狠狠砍了下去,白顧惜吃痛一掌打回去,紅雙艷身形后移,攜匕首輕彈,匕首已經插入白顧惜腰間刀鞘之中,如此一來,顧無介和白顧惜同時受傷,均是怒目而視。
紅雙艷說道:“這便是賣了華山掌門一個面子,這一刀便算作花鏡宮對她的懲戒,你們可以下山了。”
顧無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勸白顧惜先行離開再做計劃。
白顧惜心下難過,不想就這么離開娘親,但娘親這么做必有深意,她不能因自己的任性而攪亂了娘親的計劃,想了又想,便隨顧無介一同下山。
下山途中,顧無介找了草藥給白顧惜的手臂敷上,白顧惜一直呆呆的,任由他敷藥,他拉著她下山,白顧惜幾次險些摔倒,顧無介便索性將她背起來,雖然他的手也受了傷,但是他沒來得及包扎,擔心紅雙艷會反悔追下來,便一路狂奔,直至到了白顧惜所說的巨石處,他才稍松一口氣,回頭看了眼白顧惜,白顧惜一直盯著他流血的手掌看,他掌心的血染在了白顧惜的紅裙上,變成紫紅一片。
顧無介笑笑,說道:“白姑娘,你放心,只要我顧無介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一定帶你安全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