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王承恩趕走之后,馬晉的臉色立時變的凝重起來,當年他為什么沒有將吳王馬琦像晉王一樣處死,只是降爵圈禁,就是因為這位毅郡王馬佃,當年宣武皇帝駕崩,昭武皇帝初登大寶之時,這位毅郡王不過才十歲的年紀。
而這位毅郡王的生母蔡貴妃便是當今皇太后的表姐,可惜世事弄人,她們一人嫁給了他的祖父宣武帝,一人嫁給了他的父親昭武帝。
而這位蔡貴妃在宣武帝駕崩一年后,便染病去世,蕭太后憐馬佃年幼便帶在身邊親自撫養,一養便是十幾年的時間,感情自然十分深厚。
神武元年,蕭太后更是在垂簾理政之時,以皇帝馬晉的名義冊封年僅二十四歲的馬佃為毅郡王,封地涼州龍首郡,并特旨其兼掌本郡軍事,以衛藩屏。
要知道,龍首郡就在周國的邊境之上,西接西涼、豐都和犬舍三個國家,轄下都尉府編有一萬兩千名衛戍軍,雖然對整個大周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但政治意義卻完全不同了,這是真正意義藩王,國中之國。
要知道,當年晉王馬琦坐鎮并州之時,執掌二十幾萬兵馬,威勢滔天,也不過是以并州大都督的名義統領軍隊,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藩王。
而且,當年毅郡王馬佃的哥哥吳王馬琦隨同晉王馬琳一同謀反,兵敗被俘之后,馬晉曾想將其一門誅殺,不想蕭太后親自找他求情,幾乎跪在他的面前,沒有辦法之下只得將馬琦一門降爵圈禁。
而現在這個馬佃又卷入謀刺案之中,一時間讓馬晉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抓?還是不抓?
都說天家無親情,做皇帝更是要鐵血無情,畢竟皇位這東西惦記的人太多了,兒子惦記父親的,弟弟惦記哥哥的,叔叔惦記侄兒的……等等不勝枚舉,父子相殘,兄弟相殺更是稀松平常,任誰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會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待所有人,若不然的話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不怎么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呢。
但馬晉畢竟不是古代人,還做不到視自己的家人如草芥,生殺予奪,動不動就賜死,動不動就打入冷宮,生死有命。
馬琦、馬佃這些人他自然不在乎,殺了也就殺了,但蕭太后的想法就不能不在乎了,要知道蕭太后對他十分不錯,幾如親子一般,他遠征在外,也是太后坐鎮神都替他看著老巢,雖然有皇后和內閣的諸位親信在,但要說定海神針還得是蕭太后,畢竟有些事情不是一些臣子可以辦的,更不是蕭薔這個幾乎沒有什么根基的皇后可以做到的。
可以這么說,長孫無忌他們在神都可勁的折騰,都沒有掀起滔天的波瀾,蕭太后功不可沒啊。
而現在,馬晉恨不得立刻將馬佃滿門誅絕,但是又怕太后傷心,傷了鳳體,一時間左右為難……
……
而就在馬晉猶豫不定的時候,涼州城外一片荒山野嶺之中。
四個人影正抬著一頂小轎快步奔行,很快轎子停在了一處荒廢的山屋前,此時早有一道人影靜靜的等在那里。
人影見轎子到來,冷哼一聲,不滿的道:
“岳丈大人到是悠閑的很吶,都火燒眉頭了,還如此悠哉悠哉。”
“老夫本本分分為官,清清白白做人,何來火燒眉毛一說?”轎子里傳出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
“你——”外面的人頓時氣結。
此時,轎子里的人掀開轎簾走了出來,竟是位龍鐘老者,再仔細一看赫然是涼州巡撫蕭國濤,他掃了人影一眼。
“王爺是不是很失望,廢了如此大的力氣,竟然還是讓皇帝逃脫了。”
“……”人影默然不語。
蕭國濤卻沒有放過的意思,冷冷的看著夜幕中的人影,一字一句的道:
“先是在涼州遍布暗哨,明目張膽的刺探情報,再是買通內衛府,更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涼州城內埋伏兵馬刺殺當今圣上。”
“馬佃你真是瘋了,你以為皇帝手下的人都是吃干飯的嗎,恐怕你的一切,現在都放在了皇帝的面前。”蕭國濤此時已是滿目猙獰,青筋暴起,他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混蛋。
“老夫已經警告你很多次了,不要總做稱王做祖的春秋大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你配嗎?”蕭國濤有些嘶聲竭底的怒吼道。
“就憑龍首郡那群烏合之眾?涼州都督府隨便派出一衛兵馬就可以打的他們屁滾尿流,你若是想找死,隨便在龍首郡找個旮旯縫把自己埋了就是了,何必在出來禍害人?”
“哼,若是你自己下不去手,老夫也可以幫你代勞。”說到最后,蕭國濤眼中已經充滿了殺意,看馬佃就像看死人一樣。
一陣微風拂過,將夜空中的陰云吹散了開來,露出一輪皎潔的圓月,月光如水撒在馬佃的身上,露出一張無比英俊的年輕臉龐。
馬佃臉上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露出一絲不屑。
“我的岳丈大人,你也是七老八十快要入土的人了,怎么還看不開?”
“你若是殺了我,你的女兒可就成寡婦了。”馬佃眼中露出一絲瘋狂的神色,咧嘴笑道:“對了,還有你那可愛的外孫,多好的孩子啊,若是有個三長二短,蕭家是不是就絕種了?”
蕭國濤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憤恨的指著馬佃道:
“馬佃你這個瘋子,竟然拿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威脅老夫?”
“哪有如何?”馬佃絲毫不以為意:“本王兒子多的是,不差這一個,不過岳丈大人你就不一樣了,四代單傳啊,是不是還指望你的外孫給你傳宗接代啊?”
“哈哈哈——”說到這里,馬佃瘋狂的大笑起來。
“你這個瘋子……”蕭國濤的身子不由得一晃,憤怒的看著馬佃,眼中的殺意越發的濃烈起來。
“哈哈哈……咳咳咳……哈……咳咳……”馬佃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看在畏手畏腳的蕭國濤,嘲笑道:
“沒想到,你個老匹夫還有在意的東西。”
“凝兒和忌兒呢?”蕭國濤咬著牙問道。
“他們好的很,一個是本王的王妃,一位是本王的世子,誰又敢輕怠他們。”馬佃微笑著道。
蕭國濤死死的攥緊了拳頭,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起來,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數歲,閉目漠然道:
“老夫一生對大周忠心耿耿,從來沒有做過有違人臣本分的事情,更不曾做過違背本心的事情,只有你,老夫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將雪兒嫁給你?”
“老夫當初真是眼瞎了,怎么沒有看出你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以至于落了個這般凄慘的處境,不但名節毀于一旦,更是害了我的雪兒,更是愧對我家夫人啊!”
蕭國濤眼角滴下了一滴老淚,一臉的痛苦。
“說吧,你想讓老夫做什么!”
良久,蕭國濤雙目一張,臉色也恢復了先前的冷靜,冷冷的問道。
“涼州的局勢如何了?”馬佃迫不及待的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你派出去的刺客都死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馬佃聞言猛松了一口氣,死了好啊,如此一來就不怕露出什么馬腳了。
“不過。”蕭國濤話音一轉,說道:
“涼州鎮撫使史萬杰被皇帝抓起來了,皇帝本來是想要留活口的,不想被趕到的史萬杰殺死了,這史萬杰也是一個蠢貨,竟然敢當著皇帝將人證給殺了,這不是明擺告訴皇帝有問題嗎?”
“廢物!”馬佃的臉色刷的一下陰了下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不過隨即臉色變得正常起來,笑道:
“岳丈大人放心吧,本王從來沒有接觸過史萬杰,諒他們也查不出什么來。”
“是嗎?”蕭國濤撇了一眼馬佃,冷笑道:
“你以為所有人跟你一樣蠢,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知道往哪里查,史萬杰哪里行不通,刺客們用的甲具軍械呢,尤其是那百余架神機弩的來歷!”
蕭國濤沒有管已經變了顏色的馬佃,繼續說道:
“皇帝現在已經將涼州層層封鎖,你那些布置在城中的暗哨,只要讓涼州衛搜住一個,你以為你還能跑的了?”
蕭國濤此時已經有些慌了,但仍強自鎮定的道:
“城中的暗探都是我親自訓練出來的,皆是愿意為本王效死的死士,他們寧愿死,也絕對不可能出賣本王的。”
說到這里,馬佃不由皺著眉頭道:“你剛才說的神機弩是什么意思?”
蕭國濤一愣,隨即冷笑道:“你自己干的勾當自己會不知道,竟然敢動用上百架制式神機弩行刺陛下。”
“豈不是明擺著告訴陛下,你已經將手伸進了軍隊?”
“哼——,真是閑自己死的不夠快!”
馬佃此時的臉色已經完全陰沉了下來,神色變換不定,有驚訝,有不解,有驚恐……還有一絲憤怒。
“我派去的人根本沒有裝備神機弩,如此精良的軍械豈是本王可以得到的!”馬佃沉聲說道。
蕭國濤真的有些驚訝了,深深的看了眼臉色鐵青的馬佃,他自然明白到了這種地步,馬佃沒有騙他的必要了。
他心里不由一沉,難道有別的勢力拿他們當槍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