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站在下面唯唯諾諾一直陪著笑臉的徐長安,黃氏暗中嘆了一口氣,她其實是很看好她這位女婿的,只可惜生不逢時,宋國經(jīng)過幾百年的沉淀,早已變得僵化不堪,你沒有好的出身想要出人頭地,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現(xiàn)在不同了,宋國已有天下大亂之象,朝廷搖搖欲墜,萬民深陷水火之中,恐怕只要有一把火燃起來就會形成燎原之勢席卷四方,到時候便是一番群龍并起,重開天地之象,而她這位滿腹才華的女婿自然也會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黃氏想到這里,看向徐長安的眼神不由變得柔和了一些。
“你們過來吧!”說著轉(zhuǎn)身朝前面的一處廂房內(nèi)走去。
徐長安有些惴惴不安的跟著黃氏后面,而馬晉也緊隨其后來到了一處裝扮的十分素雅的廳堂之中。
黃氏在主位上做了下來,打量了緊跟著進來的馬晉幾眼,豐神如玉,器宇軒昂,一看便非凡間人物,她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位公子,老身有幾句話想跟長安說一說,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馬晉聞言忙拱了拱手道:
“客隨主便,周某敢不從命!”說著便轉(zhuǎn)身出了廳堂,而那六個美婢也稍稍欠了欠身,跟在馬晉身后走了出去,一時間屋里只剩下了黃氏和徐長安二人。
徐長安見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心頭不由一縮,暗暗叫苦,他還真怕和這位岳母單獨相處,不過為了婕兒,這一關(guān)怎么也得過,索性心一橫,揖手道:
“岳母大人,不知您招長安來次可是有何吩咐?”
黃氏冷冷的道:
“自然是有事情,當(dāng)初你高攀老身的女兒,令其身懷六甲,老身迫不得已才將婕兒下嫁給你。”說道這里,黃氏柳眉倒豎,厲聲道:
“我家婕兒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卻為了你甘愿洗衣做飯,操持家務(wù)。
可是你呢,這么多年來一事無成,連自己的妻兒家小都養(yǎng)不活,還要靠著著自己的妻子為別人做針線活才能養(yǎng)家糊口,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黃氏越說越來氣,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徐長安呵斥道:
“不是老身看不起你,我看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吧?你怎么說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有手有腳怎么會連飯都吃不上?
你的滿腹才華呢?為什么不去給別人抄書寫字,當(dāng)座師?整天只知道吟詩作賦,那玩意兒能當(dāng)飯吃?說到底還是你自個自命清高,把面子看著比妻兒更重要吧?”
黃氏一句句的凌厲之語如利劍一般將徐長安打擊的體無完膚,她的話比他在前院受到的屈辱還要讓他難受萬分,卻不知道怎么反駁,因為黃氏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字字直戳他的心底,讓他整個人都撕裂開來,暴露在空中,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鉆進去。
良久,徐長安才抬起頭來,臉上也恢復(fù)了平靜:
“岳母大人您說的是,長安以前確實太過庸碌無為,以至于讓婕兒跟著我受苦受累,但長安自信有一身本事在身,以后未嘗不能干出一番大事業(yè)。”
黃氏怒極反笑:
“哦,你現(xiàn)在到知道自強不息了,你以前干什么去了,只會嘴皮子功夫嗎?”
黃氏的咄咄逼人讓徐長安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朗聲說道: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fēng)云變化龍,我徐長安雖然身份低微,但只要給我機會定能乘風(fēng)而起,光耀門楣。”
“呵呵,金鱗?你配嗎?”黃氏冷冷的一笑,譏諷道。
徐長安對黃氏的譏諷之色視而不見,正色道:
“這世上沒有萬年不變的世家,也沒有永世不滅的王朝,宋國現(xiàn)在的勛貴世家那個不是從血海里拼搏出來的,就是您所在的黃家不也是借勢而起?您就這么肯定我徐長安以后沒有出頭之日?”
黃氏臉上仍是一片陰沉,心中卻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自然是看好徐長安的,要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將黃婕下嫁與他,要不是她生不逢時,恐怕連她自己都有嫁給徐長安的意思了,哪會給她女兒機會。
只是心中雖然滿意,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來,美目中光芒連閃,輕輕的點了點頭,沉聲道:
“你能說出這番話來,也還算有些志氣,不過現(xiàn)在的世道,你雖然有能力,卻沒有一個好出身,想要建功立業(yè)比那些勛貴世家子弟要難上千倍萬倍,遠遠不是說說那么簡單的。”
徐長安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他本想告訴黃氏,他已經(jīng)找到機會了,起點就比那些勛貴子弟們高的多,只是他想給黃婕一個驚喜,強壓著沒有說出來。
“徐長安,我告訴你,當(dāng)初老身支持將婕兒嫁給你的時候,就是因為你有才華有能力,可以給婕兒一個好的未來。”黃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算平和,但忽的語氣一轉(zhuǎn),變得嚴厲起來:
“可你自己不爭氣,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依舊一事無成,只知道怨天尤人,不思進取,你可知道所有的機會都是自己爭取來的,你在哪里怨天怨地有什么用?這樣就能給婕兒幸福嗎?”黃氏越說越激動,聲調(diào)變得高昂起來,眼中更是淚光閃閃:
“我作為婕兒的母親,現(xiàn)在向你提一個要求,離開我的女兒,如果你真愛她的話!”
徐長安臉色愕然,他有些不敢想信的看著黃氏,根本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么一個要求來,繼而心中的怒火便洶洶的燃燒起來,雙手緊握極力將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用盡量平和的聲音道:
“岳母大人,我和婕兒情投意合,恩愛無比,我是絕對不會和婕兒分開的,永遠也不會,就是婕兒她自己說要離開我,我也絕不會放手的。”
黃氏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眼中冷芒一閃,如電般的射向徐長安:
“你口口聲聲的說愛我的女兒,可你能給她什么?家徒四壁?一無所有?還是天天為怎么吃飽飯而發(fā)愁?”
“我……”徐長安頓時啞口無言,吶吶的道:“以后都會好起來的……”
黃氏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冷冷的說道:“夠了,老身不是十三歲的小姑娘,用不著你來給我畫大餅,我現(xiàn)在就問你一句,你離不離開婕兒?”
徐長安咬了咬牙:
“岳母大人,小婿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了進身之階,只要給小婿一些時間,小婿定能扶搖直上!”
黃氏眼中精光一閃,終于有人注意到這個傻小子了嗎?她神色稍緩,看著徐長安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搖了搖頭道:
“現(xiàn)在說什么也已經(jīng)晚了?實話告訴你吧,老身此次讓你過來就是為了讓你和婕兒和離的,我的夫君已經(jīng)給婕兒找了一個好人家,那家的公子十分的喜歡婕兒,也不嫌她已嫁為人婦……”
說著拍了拍手,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只見四個壯漢抬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人將箱子掀開,一時間寶光四射,只見箱子里裝滿了金條銀錠,珍珠寶石,差點晃瞎了徐長安的眼睛。
黃氏揮了揮手,讓四名壯漢退下,輕啟朱唇道:
“只要你答應(yīng)離開婕兒,這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就是你的了,足以讓你揮霍一輩子。”
說到這里,她直直的看著徐長安:
“你想想看,有了這么多的錢財,你想找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又何必掉在一棵樹上呢。
就算是為了婕兒,如果你真的愛她,希望她幸福,就離開她吧,她是世家的女兒,跟你不是一路人,你給不了她幸福的。”
徐長安心中一酸,頓時沉默下來,良久才昂起頭來,有些嘶啞的道:
“岳母大人,長安知道配不上婕兒,你剛才說了那么多無非就是想讓我離開婕兒,我可以答應(yīng)你,此生此世再也不見她一面。”
說道這里,徐長安的眼睛變得紅彤彤的,淚水更是不停的在眼里打轉(zhuǎn),他一咬牙,沉聲道:
“但是,我徐長安絕不會拿我和婕兒的感情去做任何交易,這些寶物您收回去吧,長安分文不取,以后長安要用自己的雙手拼搏出一條道路來,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說道這里,他向黃氏做了一揖,轉(zhuǎn)身大步向屋外走去,就在他轉(zhuǎn)頭的一瞬間,眼淚終于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就在此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徐長安身后傳了出來:
“徐長安,你果非池中之物,有志向,有氣節(jié),也難怪我的寶貝女兒非你不嫁,你回來吧,老身并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
徐長安登時一怔,忙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對面的美婦人,只見她臉上笑意盈盈,如浴春風(fēng),看他的眼神也沒有了剛才的厭惡,反而流露出慈祥的神色,和一種道不明說不清的親切感,就像是他母親看他的眼神。
徐長安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忐忑的問道:
“岳母大人,您……您剛才是什么意思。”
黃氏微微一笑,有些和藹的道:
“我剛才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試探你罷了,看看你是不是還有當(dāng)初的壯志在心。”
就在這時一道靚麗的身影從正堂的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只見其約二十芳華,柳眉鳳目,容貌端莊秀麗,雖然一身素衣打扮,卻仍難掩其絕代風(fēng)華,不正是徐長安的妻子——黃婕。
黃婕緩步走了出來,秋眸含水,霧氣蒙蒙,深深的看了徐長安一眼,轉(zhuǎn)頭看向黃氏:
“娘,我說過夫君不會丟下我的。”
而徐長安此時已經(jīng)呆了,怔怔的看著黃婕似乎魂都沒有了,黃婕見徐長安這般看著她,臉上不由飛起一抹羞紅,有些羞怒的道:
“呆子,你看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