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鳴山位于濟寧府永昌縣境內,山勢壯麗,林郁蔥蔥,是濟寧府中少有的高山險要之地,此時夕陽西下,余暉未盡,將整座雪鳴山渲染的紅彤彤一片。
山麓中一條窄小平整的逶迤山路上,一支長長的車隊正緩緩而過,轉眼間便消失在山林之中,又過了片刻功夫,又見四個頭戴斗笠,一副山民打扮的人出現在小路上,其中一個掀起斗笠,不是旁人,正是李元芳。
他四下觀察了一下,對身旁的狄春三人道:“走!他們就在前面,這山林實在太茂密了,咱們跟緊點,別跟丟了!”
……
三日后,濟寧欽差行轅后院花廳內,狄仁杰正與曾泰敘話,說話間,外面腳步聲響起,便見沈韜快步沖了進來,大聲道:“大人,您看誰回來了!”
狄仁杰忙抬起頭,就見李元芳和狄春等人大步走進花廳。
狄仁杰驚喜的站起來道:“元芳!”
四人連忙向前見禮,狄仁杰扶住道:“好了,好了,都起來吧,快說說情況!
李元芳道:“大人,從北原莊一別后,我們就緊跟著那支車隊,行了整整一夜進入了一片山區之中,在山中又行了大半天我們便到了雪鳴山,大概是傍晚時分,車隊就在雪鳴山深處的一處山莊外停了下來!
狄仁杰道:“取地圖來!”
曾泰趕忙從一旁的書架上拿起地圖,鋪在書案上。
李元芳指著地圖中的一片山川道:“大人,就是這里!”
狄仁杰吃驚道:“這里已經是肥城郡境內了。”
李元芳等人一怔,忙彎身看去,就見狄仁杰指著地圖道:“你們來看,從雪鳴山這里到淶山便已經進入肥城郡淶水縣,而元芳你們所說的山莊在這里,早已經過了濟寧府管界!
李元芳點了點頭道:“不錯,大人,那山莊的一片地域確實是在淶水縣境內。”
狄仁杰對李元芳道:“元芳啊,你接著說!
李元芳道:“是,大人!我們躲在山莊外觀察,整整一夜沒有動靜,大約是第二天拂曉時分,才有大批的人出現將車上的糧食都搬運到山莊之內!
狄仁杰點了點頭道:“那個山莊可有名字!”
李元芳連忙道:“大人,卑職看了一下山莊大門上掛的匾額,上書有‘福臨山莊’”
“什么?你確定是福臨山莊?”狄仁杰臉色微微一變,有些驚訝的問道。
李元芳有些不解的道:“是的,大人,有什么不對嗎?”
狄仁杰擺了擺手道:“沒什么不對,只是有些驚訝罷了,沒想到是他……他竟然也牽扯進來了……”
狄仁杰模糊不清的話語讓李元芳曾泰等人一腦子的霧水,這時曾泰在一旁小心的問道:
“恩師,您說的他是……”
狄仁杰擺了擺手,說道:“福臨山莊的事情暫時先放到一邊,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突襲北原大倉,抓捕劉毅等一伙歹人,以此作為突破口,順藤摸瓜,楸出元兇,找回失蹤的官糧,將這群喪心病狂、霍亂青州的逆賊一網打盡!”
李元芳道:“大人,那我們何時行動?”
狄仁杰略一沉吟,便決然的道:“事不宜遲,今夜就行動,張環、李朗!”
“在!”二人忙答應一聲,踏步上前拱手聽令。
狄仁杰肅聲道:“你二人手持大都督府令,令青州將軍黃忠秘密調集一千精兵前往府城外待命,天黑之后,我等率衛隊匯合大軍,直搗北原莊!”
“諾!”二人高聲應諾,轉身直奔出正堂。
…………
永清縣,北原莊。
天空中陰云密布,狂風呼嘯將樹林中的枝葉吹的嘩啦啦作響,北原倉房外門柱上掛著的幾盞燈籠也在風中不停的搖曳著,幾十名手持刀槍的守衛,在門前往來巡視著。
忽然,黑暗中傳來一陣整齊的鐵靴踏步聲,門前的守衛立時警覺起來,厲聲喝問道:
“什么人!”
就在此時一人如利劍一般竄出,站在了倉房門前的空地上,正是李元芳!只見李元芳身披麟獸犀甲,手持寶劍指著門前守衛大喝道:“吾乃千牛衛將軍李元芳,奉河北道黜置大使之令查察北原倉房,爾等還不快快俯首就擒!”
倉門前頓時便亂做了一團,守門的黑衣人慌亂間高聲喊道:“不好了,是官軍來了,快通知總管大人!”
只是話音未落,就見無數頂盔摜甲的軍士從樹林中沖出,向倉房殺來。
青州衛將軍黃忠手持長槍立于大軍前方,呼喝道:“放箭!”
霎時間箭如飛蝗,向倉房門前落去,倉房門前的守衛頓時撲倒了一大片。
黃忠立刻飛身上前,與李元芳一左一右向倉房內沖出的黑衣守衛殺了過去,身后的軍士們也如猛虎下山般吶喊著沖向前去,千牛衛和青州衛都是百戰精兵,這倉房的守衛如何是對手,不過轉眼之間,百十名守衛便橫尸當場。
李元芳轉身對身后的軍士們高聲喊道:“快!快!將倉房給圍起來”
這時倉房內又一陣喊殺聲響起,就見數百名黑衣人揮舞著手中鋼刀沖了出來,與快到倉房的軍士們沖撞在一起,一名似黑衣人主事的人揮舞著手中鋼刀,高喊道:“弟兄們,給我殺……!”
李元芳見狀,隨手砍翻了幾個向他沖來的黑衣人,腳一點地飛身而起,半空中將手中的短刀猛地擲向那說話的黑衣人主事,霎時間那黑衣人主事的頭顱便飛天而起,身體噗的摔倒在地,黑衣主事一死,那些黑衣人登時便獸走鳥散,邊抵抗邊退入倉房之中。
此時,狄仁杰和曾泰在狄春沈韜等衛士的簇擁下,也走進倉房之中,戰斗仍在繼續,四處刀光劍影,火光沖天。
狄仁杰對沈韜道:“你去告訴元芳和黃忠將軍,將整個倉房團團包圍,絕不能有漏網之魚!”
沈韜高聲答應一聲,忙前去傳令。
此時的黑衣人已經全面潰敗,被軍士們逼到倉房一角,李元芳和黃忠更是在黑衣人群中橫沖直撞,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轉瞬間便有數十名黑衣人被斬殺當場。
黃忠厲聲喝道:“都給我聽著,放下武器者免死!”
黑衣人中的一個首領樣子的人高聲狂呼道:“弟兄們,別聽他們的廢話,給我殺!”
黃忠見狀大怒,一聲大喝,縱身向前,手中長槍閃電般向那首領刺去,黑衣首領忙用手中橫刀一擋,只聽倉啷一聲巨響,火星四濺,橫刀立時被砸落,黃忠手中長槍毫不留情,直接穿胸而過,黑衣慘哼一聲,便歪到在地。
黃忠長槍一橫,厲聲道:“還不放下武器!”
這一聲斷喝端是威風凜凜,讓黑衣人的心氣為之一奪,紛紛丟掉了手中兵器,黃忠一擺手,軍士們一擁而上,將剩下的黑衣人按到在地,繩捆索綁。
戰斗到這個時候已經基本結束了,狄仁杰站在倉房前的空地上,四下觀察著,李元芳、黃忠押著被俘的管事快步走了過來,抱拳道:“大人!”
狄仁杰問道:“怎么樣了?”
黃忠抱拳道:“回大人,守衛倉房的歹徒除了繳械投降的外,已被全部殲滅!”
狄仁杰微笑道:“好,你們辛苦你了!”
黃忠指著押過來的男子道:“大人,此人就是倉房匪首,守衛倉房的歹人便是由他指揮,跪下!”說著,狠狠一腳踹在了男子的膝彎處,男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狄仁杰冷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忙抬頭道:“小的劉毅!”
狄仁杰神色越發的冷厲,直接道:“官居何職?”
“呃……”劉毅一愣,臉色驟然一變,看著狄仁杰無比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突,不敢怠慢忙叩首道“卑職是…是…添為永清縣常平倉提調官。”
狄仁杰道:“是!青州督糧道程一然讓你守在此處的!”
劉毅猛地抬起頭來,吃驚的問道:“您……您怎么知道?”
狄仁杰冷峻的道:“你的話太多了,回答問題!”
劉毅忙道:“是…是程大人命小的在此守備倉場的!”
狄仁杰冷聲一聲,吩咐道:“將他押下去,好生看管!”黃忠忙答應一聲,命軍士將劉毅壓了下去。
這時一旁的曾泰好奇的問道:“恩師,你是怎么知道他是程一然派來的呀?”
狄仁杰撫著胡須道:“我自然是不知道,只是炸他一炸,沒想到還真是程一然,走,我們進倉房看看!”
倉房很大,倉內也沒有梁柱,內部可謂是一覽無余,只是倉房中空落落的,別無一物。
曾泰嘆道:“好大的一處倉房,看樣子足可盛放幾十萬石官糧!
狄仁杰緩緩點了點頭道:“與朝廷的官制糧倉幾乎一模一樣,想來就是北原莊的庾戶們所建,可惜啊,已然是一座空倉!”
想到這里,狄仁杰忽然轉身道:“元芳,你親自去一趟北原莊,前去提審齊寡婦,看看是誰讓她那些話的!”
“是,大人!”李元芳抱拳答應了一聲,便轉身而去。
……
肥城郡,淶水縣。
此時已是深夜,街道上靜悄悄的,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車轱轆聲響起,就見一輛馬車快速的穿過街道,駛入了城中央一處漆黑的深巷之中。
巷子兩旁高墻聳立,中間是一道巨大紅漆釘銅大門,兩座威武的石獅子靜靜地立在大門兩側,很快馬車便從門前停了下來,下來二道黑影快步的來到大門前,扣響了門環。
不一會兒,大門吱呀一緩緩的打開,黑影伸手揭去頭上的黑帽,正是徐文亮和陳義德。開門人忙躬身道:“二位大人請進,我家主人正在大堂中等候!”二人點了點頭,快步走進門去。
此時大院的正堂之中一個肥胖臃腫的中年男子正在焦急的徘徊著,門聲一響,徐文亮和陳義德聯袂走了進來。徐文亮拱手道:“八爺,出什么事了,這么急著讓我們趕過來?”
臃腫男子陰沉著臉,肅聲道:“據細作傳來的消息,今夜狄仁杰率青州衛大軍和欽差衛隊突襲了北原大倉!”
徐文亮和陳義德登時臉色大變,驚駭的道:“什么,他們…他們怎么會知道北原倉房的存在?”
臃腫男子冷聲道:“這已經不重要了,還有更壞的消息——劉毅被抓了!”
徐文亮身子一顫,大驚道:“什么,劉也毅被抓了?”
徐文亮立時慌了,急的在堂內亂轉道:“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才好?”
男子見徐文亮和陳義德慌作一團,不由眉頭一皺,呵斥道:“慌什么慌?就是劉毅被抓了又怎么樣,最多也就是把程一然給牽扯出來。
而且最后一批官糧早已被運到福臨山莊,那北原倉不過就是一座空倉,有什么可怕的,他狄仁杰沒有證據能拿我們如何?僅僅憑劉毅一人的口供根本就不足為慮!”
看到徐文亮二人明顯松了一口氣,男子眼中不屑之色一閃而過,沉聲說道:
“今天我之所以請你們過來,就是要告訴你們,這一段時間務必停止一切活動,深居簡出,等候我的命令,還有你們回去告訴程一然,讓他不要慌,只要一口咬定是劉毅誣陷與他,沒有證據,料想狄仁杰也拿他沒辦法!”
徐文亮和陳義德忙拱手道:“請八爺放心!”
……
濟寧府,欽差行轅。
后堂花廳之中,狄仁杰、李元芳、曾泰等齊坐一堂。
曾泰道:“恩師,此次突襲北原大倉,并沒有發現官糧的存在,只是將劉毅抓捕歸案,下一步我們該怎么辦?”
李元芳也在一旁道:“大人,想必那些官糧都已經運到那個福臨山莊之中了,不如我們立刻率軍前去,將他們一網打盡?”
狄仁杰搖了搖頭,道:“沒有那么簡單,現在就是起獲了那批官糧我們也不能將這些貪官污吏們繩之以法,因為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那些官糧是他們所為,到時候他們大可推脫不知情,我們又沒有掌握確實的證據,根本不能拿他們怎么樣!
“大人,我們不是還抓捕了劉毅嗎,他的供詞還不行嗎?”曾泰也問道。
狄仁杰又搖了搖頭,說道:“這劉毅最多也就是攀咬到程一然這個督糧道,而且這個程一然也沒有那么簡單就會就范,如果其反咬一口說是劉毅誣陷與他,我等在無其他證據的情況下,也拿他沒什么辦法!
李元芳臉色一急,站起身來道:“大人,那我們現在做的都是無用功了?”
狄仁杰聞言一笑,擺了擺手讓李元芳坐下,笑著說道:“怎么會是無用功呢,現在我們突襲了北原大倉,就是一下子用刀子戳進了他們的軟肋,這時候那些歹人們可比我們急,他們一急自然就會露出破綻,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