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經開口說話了,“山下久智,這是怎么回事?這不是美代子么?”
月然依舊是維持著原來的坐姿,耳邊他們的交談聲,她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美代子,真的是美代子,她沒有死?”
“怎么美代子住在這里,你從來都沒有說起過?”
“”
山下久智瞇起眼眸,看著不遠處那抹纖細的身影,他剛準備對著一群激動萬分的老古董開口,卻不想月然忽然站起身來,對著眾人微微頷首。
她身上沒有穿和服,她一直都很抵觸穿日本的國服,這讓她心里有一種惡寒的感覺,所以每當她看到山下久智穿著和服,她就更是討厭這個男人。
只不過這會兒,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裝的若無其事,然后邁開腿,朝著眾人走去。
山下久智是真不知道,原來她還會講日語,而且會講得這么流利。
“感謝各位都還記得我,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山下他把我藏起來,只是為了證明,就算沒有我美代子,他也可以將道傳會打理的很好。”
她這話一出,自然就已經變相承認了,她就是美代子。
這些年來,她竟然沒有死,當年因為道傳會的內部斗爭,美代子是為了山下久智犧牲的。
本來她就是前任掌權人的女兒,只不過對山下久智一見鐘情,一定要嫁給他,結婚之后的幾年里,山下久智是扶搖直上,把她父親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松本和田都給踢開了,最后美代子死了還留下遺言,說是自己的父親親口允諾,道傳會最高掌權人的位置,一定要給山下久智。
大家都是看著美代子咽下最后一口氣,承諾了之后,才同意讓山下久智上位。
他上了位之后,美代子也入土,可是沒有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了,她竟然活生生站在眾人面前。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陰謀。
幾個人臉上的激動漸漸變成了憤怒,山下久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月然的手腕,將她往自己的身后一攥,吩咐底下的人,“送他們回去。”
“等一下!”
其中一個人突然開口,他指著美代子,問:“山下,美代子沒有死,你卻隱瞞了我們這么多年,你到底是有什么陰謀?”
月然不動聲色地勾唇,這半個月來,她被山下久智是軟.禁著的,但是她自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弄清楚美代子和山下久智,包括道傳會這些內部矛盾的具體情況的機會。
有時候山下久智去了書房,還喜歡帶著她,他并不知道的是,松本和田讓人教過她十多天的日文,加上她自己平常很注意底下那些人的談話,她的日語可以說是進步飛速,漸漸的她就弄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之前松本和田沒有告訴她,到底在所謂的會議上面,讓自己以美代子的形象出現,是為了什么?
畢竟美代子是山下久智的妻子,就算她“死而復活”,對山下久智的打擊也不是太大,不是么?
可是后來她才知道,原來松本和田的目的,并不單純。
當然他還是輸給了山下久智,只是她現在有的是機會。
美代子當年就是因為松本和山下的內部斗爭死的,她很愛山下久智,不過據說當年美代子的父親并不是很相信山下久智,所以他死之前,是想要傳位給松本,因為松本是他一手帶大的人,又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助手,也是徹徹底底的日本人,山下卻不一樣,他等于是中途上位,但是女兒喜歡他,當父親的也沒有辦法。
只是他死之前,還是把位置傳給了松本。
當時山下就不服氣,那時候美代子已經是他的妻子,為了丈夫,她又借著松本對她的感情,算計了松本,道傳會本來就是一個組織,組織的繼承人,想要坐上高位,一般都有所謂的“信物”,月然見過山下久智食指上面白玉一樣的戒指,好像這個是其中之一的信物,還有另外應該是一個印章,她沒有見過,不過偶爾在書房看山下久智簽文件的時候,她倒是有見過他的確是經常從抽屜里拿出那個印章,綠色的,亦是玉做成的,應該就是那個東西。
美代子當年偷出了那兩樣東西給山下久智,準備讓自己的丈夫快人一步繼承自己父親的位置,松本和田自然不同意,才會有了多年的內部矛盾。
這件事情幾乎是整個道傳會人盡皆知,最后美代子又因為山下久智死了,死之前,還口口聲聲咬定了,位置是屬于山下久智的。
他就是這么硬生生地踩著鮮血坐在高位上,不過底下有一部分的人,并不是服氣他,這些年來也是蠢蠢欲動。始終都覺得美代子的死很可疑。
山下久智之前想把月然帶回日本的時候,他的助手就提議,讓月然以美代子的形象出現在這些人面前,正好可以堵住他們的嘴。
當然,他只想到了一部分,那就是這個“美代子”應該用如何的形象重新站在眾人面前。
如果她完全聽從山下久智,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是如果相反,山下久智面臨的,只是更多的內部問題。
“我能有什么陰謀?”
山下久智冷笑,眸光冰冷,他捏著月然的手腕格外用力,幾乎是要將她的手腕給捏碎了,月然知道他現在是在壓抑著怒火,因為他不傻,已經知道了,自己這么倉促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就是存心給他找麻煩,“你覺得這些年來,你一直都這么反對我,我有為難過你么?還是你覺得,道傳會在我的打理之下,越來越蕭條?這是我的女人,我好不容易讓她回到我的身邊,為什么非得讓你們知道?”
那個日本中年男人臉色稍稍一變,指著月然就大聲反駁,“什么叫做你的女人?她是美代子!山下,你是不是當年故意讓美代子假死,你坐在這個位置上,難道不是因為美代子?你欺騙了我們所有的人!”
山下久智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這會兒更是冷峻,深邃的眸子泛著一種綠幽幽的嗜血光芒,他抓著月然的手不肯松,這個時候月然當然非常的識趣,并沒有開口說什么,很是乖巧的站在他的身后。
“我欺騙你們什么?在我接管道傳會的這些年來,我讓你們的荷包扁了?不管我的女人是誰,不管她當年死沒死,你們是不是應該記住,現在這里還是我說了算?”
山下久智做了這么多年的掌權人,到底還是有魄力的,不管這個人是用如何的手段爬上高位,但是現在這個位置是他坐著的,他說話的時候,就是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被他這么一質問,眾人都抿了抿唇,沒有人再開口。
山下久智臉色陰沉地拽著月然就往里走,有人還想說什么,卻已經被邊上的人攔住,月然聽到他們低聲說的最后那句話,大概意思是——先別太著急,商量一下,靜觀其變。
她能夠聽到,山下久智自然也能夠聽到。
他沒有想到的是,讓人好好看著的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一進里屋發現幾個傭人都已經不見了,男人一把甩開了月然的手腕,掐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逼向榻榻米,月然身子一個不穩,整個人失衡的踉蹌了一下,山下久智大力地掐著她的肩胛骨,她覺得疼,卻是一聲不吭,臉上的表情,都是譏諷。
“冷月然,我倒是小看你了!誰允許你出來的?你打的什么主意?”
山下久智的瞳仁深處全都是冷意,他捏緊了手掌,大概是真的控制不住,揚起手來,狠狠一巴掌就甩了過去,力道之大,將月然整個人都打飛了出去。
月然的身體重重摔在榻榻米上,臉頰高高泛起紅腫。
她的嘴角很快就留下鮮紅的液體,月然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暈頭轉向的,連方向都找不到,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勉強強地撐著墻站起身來,整個人是搖搖晃晃的。
山下久智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沖動,竟然揚手就是一巴掌過去,他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什么畫面,讓他就像是被觸電了似的,愣在那里,神色復雜難辨。
月然卻是笑了起來,伸蔥白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拭過自己的嘴角,秀眉一揚,那眼底的光,竟是比他更冷,“你終于動手打我了,山下久智,打我的感覺是不是很爽?我惹怒你了么?真好,你以前也是這樣打美代子的吧?她那么堅定不移的愛著你,你為了你的位置,權勢,你做了多少對不起她的事?后來她死了,你為了補償那份永遠都不可能再彌補的愧疚,你就把目標對準了我,你不覺得你很可笑么?”
就像是內心深處最不能讓人觸碰的毒瘤被人驟然扣住了一樣,山下久智的臉色已經十分的勉強,挺拔的身軀這會兒是徹徹底底緊繃了起來,他薄唇緊抿著,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女人,那么一瞬間,他看到的不是冷月然,而是那個已經死了好多年的美代子。
有一種深切的,被他忽視了多年的恐懼襲上來,讓他不能自控。
“住嘴,我不許你再說!冷月然,我讓你住嘴!”
“你看到的是冷月然,還是美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