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云羲俊逸的笑容，落在梁振眼里簡直就是一只兇狠殘暴的惡魔，他握著拳頭的手滲滿了冷汗，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同時他心里在滴血般吶喊：“果然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如果我擁有魂術師的實力結果是不是不一樣了，我恨！總有一天，這種被人踩在頭顱上卑賤的滋味，我會百倍償還給你！”

梁振突然間楞了一下，似乎這句話有點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一樣。

他在腦海里面拼命翻找，推開了回憶這扇大門，一陣茫茫的白光將他的身影覆蓋，把他帶回了去年的冬天。

夜洛城去年的氣候似乎有些怪異，整年的氣溫比起以往來說都低了一大截，即使夏天那段時間，在城鎮里面都要生火取暖，更別提上山采集或耕作了。

進入冬天那段時間，特別是隆冬時節，冷冽的寒風刮的人臉生痛，密密麻麻的鵝毛大雪從天空墜下，堆填著白茫茫的積雪，仿佛要將夜洛城掩埋在一片雪海之中。

所以平時靠山吃山的居民去年的收成近乎為零，無奈之下，一般的家庭只能靠著平時儲存的食物來度日，一些世家或大一點的家族有錢自然不用擔憂，但真正要命的是住在深入城西邊緣貧民窟里面的人。

他們一來沒食物存糧，二來沒晶幣存款，就連平時上山幫別人做農活，唯一的生存機會都被惡劣的天氣剝奪掉，這樣的日子每一天都過得煎熬與痛苦，蜷縮著饑餓的身軀，盼望著快點度過這個該死的冬天。

然而，他們越是期待，時間就越漫長，天氣還能持續下去，但他們的身體扛不住啊，甚至傳聞那段時間里，貧民窟的人們餓昏了頭，餓出幻覺，打起人吃人的念頭，各種搶奪、殺人，犯罪率直線飆升。

作為夜洛城的城主，公山山河自然不會放任不管，無動于衷，每隔上一段時間公山城主就派人押運好幾車的饅頭前往城西方向，幫助貧民窟的人度過寒冷刺骨的冬天。

這樣寒冷的天氣，需要更多的熱量來維持體溫，因此饑餓程度比其他季節更大，一個拳頭大的饅頭哪里能吃得飽，一名成年男子至少也得吃四、五個，但是饅頭就只有這幾車，受隆冬影響的人卻有成千上萬，普及率尚不及十分之一，完全是杯水車薪。

想要吃飽，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搶。

在生命面前，尊嚴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像一只只饑腸轆轆的惡狼，拼命往著饅頭車面前撲去，即使一大批帶刀城衛層層保護，依然被洶涌的人群突破了防線。

梁振正好跟幾個公子哥路過此地，他內身穿著厚實的衣服，外面裹著一件上等貂毛的披風，與別人被凍得發紫而僵硬的臉龐相比，他臉色紅潤，神情自然，似乎感覺不到寒冷一樣。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小臉被凍得通紅，嘴唇也因天氣干燥而干裂的厲害，渾身邋里邋遢的，然而他靈活的身子卻能夠在惡狼堆中如愿搶到兩個饅頭，他弓著腰，小心翼翼地把饅頭兜在懷里。

他艱難地從人群堆中擠出，臟兮兮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欣喜若狂的喜悅光芒，兩個黑溜溜的眼睛滾燙得發亮，他低著頭快步走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前方的位置有人，剛沒走幾步，就直接撞在梁振身上。

梁振厭惡的皺著眉頭，滿面怒容，他發現身上這件名貴披風竟然被這個賤種留下一個烏黑的污跡，特外難看。

仿佛闖了天大的災禍一樣，少年的臉刷一下蒼白起來，目光中帶著驚恐而又茫然。

“對不起，少爺！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他頓時跪了下來，對著梁振不停的磕頭，在冰冷的地板上砰砰作響，頃刻間整個額頭都紅腫起來。

“死賤種！你以為對不起就有用了嗎！你知不知道這件披風值多少錢？賣掉一百個你都不夠賠！”梁振似乎并不解氣，抬腳就向他瘦弱的身軀抽去。

少年瘦弱的身軀就像沒有重量的麻包，整個人被重重抽飛，口中噴出一抹觸目驚心的猩紅，砰然一聲，落到幾米遠的地方，又往后翻滾幾圈，同時懷中那兩個饅頭也掉落在地。

當看到自己辛苦奪得的饅頭掉了后，少年不顧身上似乎要撕裂開來的痛感，連滾帶爬的走過來。

就在他快要拿到饅頭的時候，梁振冷漠的眼神看著他，輕輕抬了抬腳，用鞋底輕蔑的踩在饅頭上面。

少年眼中的絕望如同滅頂，感覺整個天都塌下來了，無力的癱坐在地，呆滯的眼上滑出兩行清淚，叮咚一聲，掉落在地。

梁振再一腳把他踢翻在地，然后用鞋底踩在他的面上，面無表情地說：“你是想死么？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可是夜洛城三大世家之一？”

“對，對不起……”少年滾燙的眼淚從眼眶源源不斷地涌出來，滑過霜凍干裂的臉龐，滴在地上，凍結成冰花，他嗚咽的小聲抽泣著，仿佛一只迷路的狼，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他無視梁振踩在自己臉上的長靴，努力的伸了伸手，想把另一個沒有被踩毀的饅頭拿回來，可惜那顆饅頭離他太遠，無論他如何伸手，始終就差那么半點，就那么半點……

“想要嗎？”梁振身后的公子哥戲虐一笑，就在少年哀求的目光下，抬起腳踩在另一個饅頭上。

仿佛慢鏡頭一樣，散發著煙霧狀的熱氣，高高鼓起的饅頭漸漸扁平下去，到最后完全消失在他鞋底之下，只留下嗞出來的兩條蓬松面粉條。

“啊……”少年口中拖動著一聲萬念俱灰的長長驚呼，雙眼直直的望著被踩下去的饅頭，他的魂魄也仿佛隨著饅頭的糟蹋而被抽走。

后來這聲驚呼變成絕望的痛叫，混雜著喘不過氣的哭腔。“啊……啊啊啊！”

梁振似乎在看一只爬蟲般看著少年，從牙齒間冷冷的吐出：“今日算本少心情好，放你一馬，若是放在平時你早已經是一具尸體！”

少年的眼眶里淚水洶涌而出，嘴里卻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句。“總有一天，這種被人踩在頭顱上卑賤的滋味，有人會百倍償還給你！”

“我就看看夜洛城中，誰能翻得了這個天，敢把老子踩下去！”梁振心中一怒，再一腳把他踢飛。

若不是旁邊的人圍了上來，梁振想殺他的心都有了，后來又覺得被這樣一群賤民圍觀有些掉顏面，重重的哼了一聲，就帶著他們這群人拂袖離去。

良久后，少年撿起兩個被踩扁的饅頭，拖著滿身傷痕的身軀，一步步蹣跚的消失在肆虐的暴風雪中。

隔天清晨，聽路上的行人說道運河上發現了一具尸體。

夜洛城已經很久沒發生過命案了，閑著無聊的梁振，也隨著人流跟了過去。

圍觀的人實在太多，梁振根本擠不上去看那具尸體是什么樣，但是旁人在解說的聲音卻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朵里。

“這孩子出生在貧民窟，從小就是個孤兒，他還有個比他還小兩歲的妹妹，因為行動不便而留守在家，就在昨天他出去領取派放的饅頭之時，他們兩人已經很多天沒東西下過肚了。”

“不知為何，從饅頭派送點到回家的路上，平時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結果那天足足晚了三個時辰，等于四個時辰之后才到家，等他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被活活餓死了，他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想不開跳入冷冰的運河自殺的吧。”

等梁振終于擠到人群前面的時候，運河上的尸體也被打撈上來了，看著尸體完全僵硬程度，應該死亡了好幾個小時了。

然而梁振也認出這是昨天不小心弄臟他披風那名少年，在少年僵硬的尸身上面，兩只手中依然用力握著兩個被踩扁的饅頭。

……

“總有一天，這種被人踩在頭顱上卑賤的滋味，有人會百倍償還給你！”

梁振被腦海里的回憶，嚇得臉色一片蒼白，整個人站都站不穩，直接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像瘋了一樣一邊搖頭，一邊在嘴里叨念著。“不可能，這不可能！這肯定不是真的！”

秦云羲每走前一步，梁府之人便往后退一步，等他走到破碎的大門面前，僅剩梁振一人獨坐在地，將插入地上三分之一的盈天槍一手提起，然后來到梁振身前，也不顧他嘴里叨念著什么東西，抬起腳一把將他的臉踩在地上。

尖銳的槍頭直接懸停在他瞳孔上兩厘米的地方上，就在他臉上遮掩不住內心恐懼的時候，因害怕而顫抖起來的眼睫毛，還時不時地碰到槍尖上。

“怕嗎？”秦云羲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腳下的力度慢慢加大了起來，傳來的同時還有梁振的慘叫聲，他臉龐摩擦在粗糙的地板上，很快就劃破皮膚表層，流出猩紅猩紅的血液。

秦云羲不是變態，沒有虐待別人的嗜好，也不是為了炫耀，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高調起來，因為他需要制造一個假象，一個不在場的證據，而很不巧，梁府正是最適合的對象，而他們失去了家族最強的四人，四名淬魂九層高手之后，徹底喪失反抗能力，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秦云羲看了看腳下已經痛哭流涕在求饒的梁振，他沒有說話，重新抬起頭來看向夜洛城另一端，黑暗中被燈火渲染一層薄薄而模糊光暈的一端。

似乎也在響徹著殺戮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