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運河上彌漫一片冷清地濃霧,蕩起的水汽將兩邊的森林浸泡得潮濕一片。
大運河橫跨二十米,水流湍急,還沒靠近,就聽到激蕩起震耳的嘩啦水流聲。
離源頭湖泊七十余里的運河上,一條粗壯的樹干漂浮在淺灰色的河面上格外顯眼,一名白衣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樹干上面,隨著河流而上下起伏,幸好這一路平坦,沒有過高的地勢落差,不然他早就在樹干上跌落。
雖然他表面看起來暈死過去,但臉色蒼白如紙,兩道劍眉痛苦地皺在一起,似乎在承受著某種極大的痛楚一般,五官上不斷地涌出赤紅的的鮮血,令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而這名白衣男子,正是逃離出司徒月冥神識范圍的秦云羲。
魂海里,秦云羲還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那條符文化作的紅色蟒蛇依然死死地纏繞在他的身體,巨大的蛇頭兩顆獠牙深深地咬在他脖子上。
在墨顏看來,秦云羲只是負隅頑抗,垂死掙扎而已,認為他早晚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沒用的,你不用再做無謂的掙扎,除非你的靈魂力比我還強,否則一切都是徒勞的。”
冷清地聲音在他耳邊清晰地回蕩著,臉色憋得通紅的秦云羲,隨著他多一分掙扎,五官上的鮮血則濃郁一分。
所有的痛苦就像一個盒子大小的牢籠,囚禁著憋屈與不甘。
可總有一天它會被裝滿,而長期關押在里面的情緒會醞釀,會爆發,就算是一只溫順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會演變成一只兇猛的野獸,即使啃咬得鮮血淋漓,也要不顧一切,沖破牢籠。
更何況,秦云羲內心還關著一頭獅子……
他一雙眼睛變得通紅,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像一只頻臨崩潰邊緣的野獸,那聲音充滿了暴戾兇狠的凜冽殺意。
“給我破!”一聲竭嘶底里的怒吼從他喉嚨發出,下一秒,從秦云羲身體上爆發出了一道盎然的綠意光芒,瞬間籠罩著他的身軀。
“休想!”墨顏一聲嬌喝,臉上的神情再也沒有剛才的鎮定自若,臉色隱隱發白,被秦云羲身上橫沖而出的龐大靈魂力沖撞而遭反噬,嘴角源源不斷地涌出殷紅的鮮血,將她胸前整片白色的紗衣染紅。
秦云羲就在墨顏怒目圓睜地注視下,硬是地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墨顏同樣也是心急如焚,然而她往符文巨蛇凝聚的靈魂力仿佛泥牛入海一樣,無聲無息,秦云羲身上就像無底洞一樣,不斷地把墨顏洶涌而來的靈魂力全部吞噬掉。
“九轉帝魂錄,第一轉,給我開!”秦云羲一聲怒吼,整個魂海里突然出現撲通一聲,仿佛巨大的心臟跳動一般,伴隨著聲音,周圍翻滾不息地紅色魂霧,連同漫天席卷的魂力,讓墨顏的視線一片模糊。
在魂體內部的九轉帝魂錄迸發出刺眼的綠光,碧波的綠意在濃霧之中穿透而出,幾道粗壯的綠光橫掃著稠密的霧海。
秦云羲的靈魂力瞬間增長一倍,身上的氣息如竹子般節節攀升,如日中天,氣勢銳不可擋,直接把剛倒顯下風的局面瞬間掰了回來。
纏繞在他身上的符文巨蛇在壓倒性的力量之下,被秦云羲正在徒手,一塊一塊地撕成碎片。
看著異符文白蛇竟然硬生生被撕裂成碎片,墨顏的喉嚨漸漸干枯,甚至咽下口水都覺得生痛,巨大的恐懼像怪獸一樣壓倒她最后一分神智。“這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此刻秦云羲的靈魂力仿佛壯大了一倍,與之前的疊加在一起,巨大的力量令墨顏直接承受不住,整個人被重重地撞飛在幾米開外,臉如金紙,連同她身上的氣息也微弱起來。
“即使是死,也要把你一同拉進地獄!”然而秦云羲得理不饒人,一鼓作氣,恐怖的靈魂力就像排山倒海般對著墨顏傾瀉而下,想要一舉湮滅墨顏的靈魂,想要永遠的把她鎮壓在魂海里。
墨顏大急,卻也是毫無辦法,這到底是什么怪物,這真的只是一星魂術師!?她倒吸一口冷氣,原來他才是背后真正的獵人,無奈她只能死死地抵擋來自秦云羲的靈魂鎮壓,內心并祈求秦云羲快點度過他用秘術提升的強勢期。
耳邊是海浪般密集拍打的浪潮,每一次的沖刷,墨顏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一層透明的淚水涌上她的眼眶,她有種想不顧一切嚎啕大哭的沖動,仿佛心中掩埋著無數的委屈與不甘,明明我什么都沒做錯!為什么受懲罰的總是我!
“遇上六星八階的魂術師我知道打不過,已經使用渾身解數逃跑了,你還想要我怎樣!可為什么連你個一星魂術師都欺負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只是一只魂獸,我也不想被人契約,我也想自由活下去啊!”
嘩啦一聲,兩行滾燙的眼淚沿著她的美目流下。
“上一代的四極天狐生完我的時候就死了,那時候我還不懂,還一直吮吸著尸體上的奶水,直到她的尸體腐爛、變臭,我才知道,那時候我就只懂得哭,哭了三天三夜,什么豺狼虎豹都一直追著我,想要吃我,我一路跑,一路撞撞跌跌,即使長大了也是被無數的魂術師追殺,仿佛我的存在天生就是被追殺,我也不想要這四極元素的天賦啊,我也想普普通通的成長,普通的活下去啊!”
心態早已爆炸的墨顏,終于支撐不住,整個人的都崩潰了,抑制了多年的委屈忍不住爆發出來,撕心裂肺的哭聲混雜著揪心地悲慟。
氣勢洶洶的秦云羲,在墨顏哭出來那一剎那,突然硬生生地斷在空氣里,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去,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秦云羲有點不知所措,尷尬地站在原地,突然間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些什么,他喉嚨翻滾著想說的話,卻欲言又止,但望著已經哭得梨花帶雨的墨顏,他有點不敢正視,好像自己就是這個罪人一樣。
秦云羲別過頭來不去看她,免得自己的罪惡感更重。
墨顏的哭聲,就像一把鑰匙,把他塵封很久的回憶再一次打開,如洪水般瞬間決堤而出,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仿佛千斤重的巨石一樣壓在他的胸膛上,它又一次在他腦海里涌現,像跳躍的熊熊火苗,再也塵封不住。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在透明的黑暗里,隱約看到帶有她們的記憶向我涌來,在她們面前,以往所有的優越,瞬間低微到塵埃里,他只能睜開眼,借助九轉帝魂錄殘余的綠光,強制自己不要再去回味那曾經的傷痛。
“你走吧。”最后,還是秦云羲先開了口,他深吐了一口氣,甚至握了握拳頭,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決定。
墨顏賞了秦云羲一記好看地白眼,心里默想。‘白癡,如果老娘能出去,我堂堂傳說中的五大魂獸也不至于心態爆炸,狼狽地哭出來了吧?’
畢竟她還是貨真價實的六星一階魂獸,在外面使用魂力,殺死秦云羲就跟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
“自從我進來你魂海的那一刻,我就出不去了……”她扭過頭來,不好意思讓秦云羲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為什么?”秦云羲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你以為把自己的魂體放進別人的魂海里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嗎?若不是帶著必然的信心,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就釋放自己的魂體嗎,畢竟魂體是魂獸或魂術師最脆弱的地方,就相當于人類的心臟一樣,原本我以為這是信心十足的事,可是……可是沒想到你這一星魂術師的靈魂力竟然如此強大……”墨顏繼續紅著眼睛,小聲地說道。
“啊,那、那怎么辦?”秦云羲頓時慌忙起來,畢竟自己的魂海里住著一頭六星魂獸,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兒,這就是一個隨時都會引爆的定時炸彈啊。
墨顏撇了撇嘴,但還是耐心地向他解釋道:“只有兩種結果,第一相互簽訂靈魂契約,第二就是剛才那樣被奴役契約,你如果被我奴役之后,這樣的話,只有我可以活,一旦我的魂體脫離你的魂海,那么你的靈魂就瞬間湮滅掉。
不過如果你我一起簽訂靈魂契約,這樣我們都可以活,但是這也不可能的,單憑你一星的魂術師是根本承受不住我的靈魂力,最終你還是會爆體而亡。”
突然,她好像還想到了什么,慌忙地說:“你也別把注意打向我,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被奴役!”
秦云羲也是聽得頭皮發麻,這是什么破結果,怎么感覺自己橫豎都是死啊,但還是不死心小心翼翼地問:“就沒有別的辦法了么?會不會有一些你突然忘記了的辦法?”
墨顏沒好氣的說:“沒有!”
心中卻破口大罵秦云羲豬頭,如果有辦法的話,我早就開溜了,還跟你個辣雞一星的魂術師磨磨蹭蹭,我有病么我。
秦云羲快哭了,心里那個后悔啊,早知道就不來趟這淌渾水了。
“那事到如今沒辦法了,試一試總比靈魂湮滅要好啊。”他深呼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唇,仿佛下了多大的決心一樣。
“你、你確定?”墨顏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難道你還能有更好的辦法?”秦云羲當仁不讓,反瞪了她一眼。
“好像也是……”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么,來吧!”秦云羲張開懷抱,一臉陶醉的表情,似乎在等待神靈的圣光沐浴在他身上一樣。
“你會釋放靈魂之火?”
“不會……”
“那你說個屁啊!”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墨顏直接被噎了一大口,她無力地了個白眼,隨后臉色一改,認真而又嚴肅的對秦云羲說:“跟著我做。”
其實墨顏表現得如此干脆,她是帶著一分私心,顯然她是不太相信秦云羲能與她達成靈魂契約,一旦他失敗之后,就會爆體而亡,那么自己就可以逃離出這個該死的魂海,心里還忍不住沾沾自喜,姜還是老娘的辣!
“慢慢地感應自己腦海中的靈魂之源,記住,是腦海,不是魂海!我們現在就在你這破魂海之中,隨后將它分割出一部分,與主靈魂剝離,最后釋放出來。”說完她也不管秦云羲到底有沒聽懂,就閉上眼睛去感應自己腦海中的靈魂之源。
一團白森森地小火苗從她額頭中慢慢地滲透而出,從腦海到額前,如此短的距離,就幾乎要了她的命一樣,她臉色更是白得可怕,仿佛抽空了她身上所有的精力。
但她看到秦云羲還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嘴里還發出“嘖嘖嘖嘖”的聲音,真的,要不是身邊沒刀,她砍死秦云羲的心都有了。“你大爺的!看夠了沒有,還不快點!”
“哦、哦,不好意思,看得太入神了。”秦云羲也深知此刻的重要性,那是關乎自己性命的事情,隨后收起自己的不正經,露出極其認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