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救他，我一定會救他的！”

　　也許是因為他的保證，蘇木掙扎的力度逐漸變小，最后無力地靠在了季凌的懷里，只是目光依舊死死盯著王瑤的方向。

　　“葉帆……”

　　不遠處警車的警報鈴聲越來越近，接到通知后的急救人員也趕了過來，周圍喧囂吵雜，但季凌還是聽清了蘇木虛弱地囈語，那一聲聲里包含著的絕望瞬間擊散了他所有冷靜。

　　他是不是該在這個時候強行撕開她的心理預防機制？

　　這樣她會不會支持不到治療開始就先崩潰了？

　　感覺到懷里的人整個縮了起來，顫栗著，不斷有痛苦的呻吟從她嘴里溢出，季凌急了，“木木，你怎么了？”

　　沒有回答。

　　“木木！”

　　季凌眼睛都紅了，小心翼翼地查看著，才發現她纏著繃帶的額頭滲出了血，他喊了她幾聲，聲音幾乎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木木，你哪里不舒服？”

　　蘇木還閉著眼睛，緊緊抿著唇，大顆的汗順著臉頰滾落，聲音無力，氣若游絲，“季凌……”

　　“我在，”季凌背脊僵著，幾乎不敢動，低沉的聲音拉緊，慌了神，卻極力維持冷靜，“告訴我，哪里不舒服？”

　　蘇木疼得說不出話來，拽著他的手覆在額頭上。

　　頭疼！？

　　是王瑤的死對大腦造成刺激，記憶要開始恢復了？

　　季凌頭上滿是冷汗，他親了親她的臉，安撫：“寶寶，忍一下，很快就沒事了。”

　　蘇木沒有力氣出聲，轉頭再次看向王瑤，神情哀慟。

　　這時，警察和急救人員幾乎同時趕到，在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韓沉星和負責的警員交涉著，急救人員則是蹲到了王瑤身邊，先是探了探她的頸部動脈，然后是心臟，最后翻開了她的眼皮用手電照了照，對一旁等候的警員們搖了搖頭。

　　有一名男護士注意到滿身是血的蘇木，小跑著過去，蹲下就要將蘇木抱起來放到擔架上。

　　季凌抬手攔住他，“我來就好。”

　　男護士僵硬地收回手，視線始終跟著季凌懷里的蘇木。

　　“李俊，”邊上有同事喊他，“快過來幫忙。”

　　雖然人已經死了，但他們還需要將尸體帶回去進行尸檢，以協助警方調查是自殺還是他殺。

　　口罩下的雙唇緊抿著，李俊眸光幽幽地再看了季凌一眼，轉身去幫忙將尸體抬到擔架上。

　　就在這時，住院大樓恢復供電，整棟大樓瞬間燈火通明，將事發地點都照得通亮了不少。

　　將蘇木送回了病房，季凌親自替她注射了鎮定劑，然后拆開繃帶，蹲在床邊，用棉球蘸著碘伏溶液，清洗蘇木額頭上的傷口，眼睫微垂，神色專注。

　　邊上還有兩名警員等著錄口供，看見季凌的動作，似有些不耐，剛準備開口，韓沉星先出聲了。

　　“兩位，事情的經過我剛才已經都交代清楚了，你們再問，結果也是一樣的。”

　　警員一噎，磨了磨牙說不出話來。

　　在出警之前，他們就被宋局叮囑過，千萬別惹這位。

　　人掉下來的時候這三位都在樓下，事發時住院大樓斷電導致監控無法工作，沒有目擊證人，再問似乎確實問不出什么。

　　但這斷電本來就斷的怪異，死者又是之前和蘇木有過利益沖突和愛恨情仇的，程序上他們也必須和蘇木聊聊，結果這位倒好，直接給蘇木注射鎮定劑了，擺明了就是不肯讓他們問蘇木。

　　像是看出了他們的糾結，韓沉星再次開口道：“蘇小姐和上兩個案子無關的證據已經交到你們宋局手里了，你們與其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查查死者是什么時候進入住院大樓的，期間有沒有什么可疑人物接近過她。”

　　如果王瑤是在住院大樓斷電前進入的，那監控一定會拍到，在此期間王瑤去過哪里見過什么人，也都會有記錄。

　　警員皺了皺眉，說道：“就算蘇木不是兇手，但死去的三人都和她有關，都和她有仇，這其中必定是有聯系的，我們懷疑兇手是因為蘇木才對三人出手的。”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不是蘇木親自動手的，也很有可能是買兇殺人，或是和蘇木關系親密的人為了替蘇木出氣而殺了三人。

　　“兩位警官，”一道聲音自門口響起，“以蘇小姐目前的情況是無法配合你們調查的。”

　　病房里的幾人同時朝門口看去，張彥拿著一份病歷走過去，遞給其中一名警員。

　　“這是蘇小姐的病歷，”張彥看了看還在纏著繃帶的季凌，微笑道，“網上的事情你們應該也都了解過了，我想說的是，蘇小姐的病是真的，而且比網上所說的還要更嚴重，如果你們繼續逼她，她真的會瘋掉。”

　　兩名警員湊在一起粗略地掃視一眼病歷后，遲疑不決，左右思量后，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道：“蘇木的情況我們會向上級報告，只是……等她精神好一點的時候，我們還是希望能和她談談。”

　　張彥點頭表示理解，“如果經過治療后她的精神狀況穩定下來，可以接受調查，我會通知你們的。”

　　“好，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送走兩位警員，張彥走回病床前，坐下，看了看昏睡中的蘇木，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季凌，“季凌，不能再拖了。”

　　季凌斂眸，涼涼目色里，全是暗涌，平靜不下來，喧囂又動蕩，“等她醒了，我會先從幻覺著手，讓她認清那些都是她幻想出來的。”

　　張彥嘆了口氣，“你也明白，根不在那里，而是蘇玖，你必須讓她先記起蘇玖的事情，才能從根本上治療。”

　　季凌沖口而出：“絕對不行！”

　　張彥定定看著他，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著，好半晌，才開口問道：“你這么堅決反對的理由是什么？”

　　無論怎么看，這才是最佳的治療方案不是嗎？

　　季凌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淡淡道：“讓她想起來，教授是想要催眠？”

　　“對。”張彥不置可否，“這是最好的方法了不是嗎？”

　　季凌目光沉沉，眼里眸色像極了日暮西陲后昏沉的天色，層層撥不開的墨黑。

　　半晌沉默后，他開口，音色帶著森森寒意：“就目前的研究來說，即便是最好的心理催眠師也做不到完全杜絕被催眠者意識行為上的后遺癥，教授你能保證？”

　　這也就是為什么當初夏克這樣的高手也拖延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對蘇木進行催眠，抹去她記憶的原因。

　　而那次的催眠，也并沒有根除蘇木潛意識里的愧疚，反而讓她的心理問題日漸嚴重。

　　他是想要治好蘇木不錯，但絕不贊成太過激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