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力氣大,孟依依又不是強(qiáng)壯的,一巴掌就被扇倒在旁邊墻壁上。
“哇~~”孟依依捂著臉就哭,她想跑,大寶小寶還有孫清輝幾個都站在那里擋著,她根本跑不掉。
簡直是奇恥大辱。
程大寶握緊了小手,揮了揮,一副很解氣的樣子。程小寶直接拍手:“琳琳打得好!”讓你還敢攛掇我娘不要我們。
金雷急忙過來阻攔:“姜琳,別打架!”
姜琳輕蔑道:“放心,她都不夠我打的。”她轉(zhuǎn)首看向?qū)O清輝,“孫清輝,你看看女知青們誰最柔弱,干不了體力活,讓她當(dāng)這個老師吧。我去和大隊說一聲。”這本來就是當(dāng)初閆潤芝管老書記求來的,而且換個老師對小學(xué)也沒多大關(guān)系。
知青們都有些發(fā)愣,沒想到姜琳把教師的工作拿回去并不自己當(dāng),反而還是給知青,她對他們真是太好了!
原本看不慣姜琳的這會兒都有些內(nèi)疚,說人家目中無人、清高孤僻什么的,那都是過去的老眼光,人家姜琳已經(jīng)進(jìn)步,現(xiàn)在是個團(tuán)結(jié)友愛同學(xué)、積極向上的好知青。
孫清輝道:“姜琳,你還是自己做吧。”當(dāng)初她就是不想受累才嫁人跑個關(guān)系的。
姜琳:“不用,經(jīng)過這幾年的鍛煉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勞動人民的生活。”
一個小學(xué)老師沒幾塊錢工資,還把她拴住不能四處走動,不劃算。她也想和知青們交好關(guān)系,諸如孫清輝這些人,大部分還是正直有為的。
她主要對付孟依依,實(shí)在是太氣人了!
她看向孟依依:“從今天開始,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dú)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必再假惺惺攛掇我拋夫棄子回城,自己卻死賴在這里。”
“隨便你,我都是為你好,你不領(lǐng)情就算,用這樣惡毒的心思污蔑我,我……我瞎了眼!”孟依依氣得眼睛通紅,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她含淚怒視著姜琳,又掃了一眼大寶小寶,輕蔑道:“決裂也好,以后我也不必操那些閑心,我只管自己過得好。”她走了兩步,冷冷地對孫清輝道:“讓開!好狗不擋道!”
孫清輝也沒她和計較,側(cè)身讓開。
孟依依剛要回屋,姜琳卻道:“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你把我爸媽寫給我的信還給我。”
雖然原主和父母斷絕關(guān)系,說老死不相往來,可實(shí)際爸媽還是有書信過來。孟依依幫她收信說她爸媽偏心,內(nèi)容都是指責(zé)她墮落、窩囊等等,原主氣憤不過既不看信也不回信,都是孟依依代收帶回。
后來孟依依都說她爸媽對她失望至極,不再寫信,都是孟依依爸媽側(cè)面告訴的情況,原主更加不理睬。
姜琳認(rèn)定孟依依搞鬼,自然要反其道而行,認(rèn)定有書信往來的。
雖然姜家爸媽有缺點(diǎn),卻也是正常的父母,不可能幾年不關(guān)心當(dāng)女兒死在外面。
“沒有,沒有!”孟依依矢口否認(rèn),“最初有信,你自己不肯看還撕掉,后來基本沒有書信過來。”
“你看了信說我爸媽就會指責(zé)我罵我,我能開心嗎?我當(dāng)然不看,可我現(xiàn)在不信,我要看看!”姜琳看著她,“把信拿出來,否則我去搜。”
“早就丟了,誰還會留著?”孟依依抬腳就要往屋里去,她雙腿都有些哆嗦。
大寶立刻堵著門不讓她進(jìn),小寶嘿哈一聲,“老妖婆,把信還給我媽媽!”
姜琳聽她這樣說自然更不信,如果真的沒信,孟依依會很淡定地說沒有不信你翻。
孟依依臉色慘白,又傷心又憤怒,“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金雷還要護(hù)著她,“誰也不能隨便翻別人的東西。”
孫清輝嗤了一聲,“你們在學(xué)校欺負(fù)同學(xué)的時候,翻別人書包還少了嗎?”鬧運(yùn)動的時候,沖進(jìn)別人家里、辦公室里、宿舍里,翻東西還少了嗎?
姜琳對孫清輝道:“孫清輝你是知青點(diǎn)的班長,麻煩你讓她的室友幫我指指哪里是她的東西,我自己去確認(rèn)。畢竟她這里還有我的東西,我拿回去也是應(yīng)該的。”
雖然她知道孟依依的東西,卻也不想直接沖進(jìn)去,免得其他知青有意見。
孟依依搖搖欲墜的樣子,“姜琳,你要干什么?你就這樣回報我嗎?”
姜琳:“我就是要欺負(fù)你,從前你耍弄我,今日我不想被你耍弄,我要知道答案,看看你到底有多黑心!”
姜琳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開,孟依依哪里是她的對手,又氣又急,又哭又鬧。
姜琳毫不理睬,大步走進(jìn)屋里,普通的房間,一多半是炕,炕前放著一張破舊的書桌,上面摞著幾本偉人文集,還有幾張報紙,再就是一些茶缸梳子篦子之類的。
一個叫葉菁的女知青指了指帶鎖的抽屜和地上一個舊藤編箱子,“這些是她的。”
姜琳就伸手要鑰匙,孟依依自然不給,姜琳也不多說,從針線笸籮里抓起剪刀就去撬。這時候的鎖頭都是用合頁掛上鎖住,不需要開鎖,直接把合頁的釘子撬下來即可。
孟依依想去阻攔,卻被葉菁幾個女知青拉著。
姜琳撬下合頁,拉開抽屜,發(fā)現(xiàn)里面一抽屜信、本子、匯款單等。
“不要碰我的東西!”孟依依撕心裂肺地尖叫著,拼命地?fù)渖蟻恚獡辖盏哪槨?
姜琳一側(cè)身就摁住她的頭,往旁邊一推把孟依依推倒在炕上,“滾一邊去!”
她抓出一把信來丟在桌上扒拉著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不但有自己爸媽的信,竟然還有卞海濤的。
她冷笑,“孟依依,你厲害啊!”
孟依依哭喊道:“這是我?guī)湍闶罩模愫退麄償嘟^關(guān)系,不想看,我?guī)湍闶罩模恪?
其他知青也都撇嘴,之前還說沒有,又說丟了,這會兒被翻出來也真夠沒臉的。
姜琳隨手抽出一封信來,掏出信紙看到一句“家里也困難,還是給你寄十塊錢”,她面色頓時一冷,瞇了瞇眼,盯著孟依依,“你時常管我爸媽要錢啊,孟依依,你個賤人!”
孟依依從墻根抄起爐鉤子就朝著姜琳打去,她尖叫著:“混蛋,混蛋!”
姜琳不等孫清輝等人出手,往前一沖直接架住孟依依的胳膊,用力一扭一摔孟依依的爐鉤子便脫手。
姜琳抬手又給她一巴掌,扯住她的頭發(fā)摁在炕沿上,“你挑唆我和爸媽斷絕關(guān)系,是我蠢!我爸媽寫信來,你管他們要錢,這就是關(guān)心我?孟依依,你還真是黑心!”
原主蠢,孟依依算計太精,打著原主的名義和其爸媽往來寫信趁機(jī)各種要錢。
孫清輝幾個也很氣憤:“孟依依,怪不得你總能改善生活呢,你還是好好交代吧,你到底要了人家多少錢。這個是有底可查的,你無從抵賴。”
姜琳爸媽寄錢的時候留著匯款單,而且縣郵電局也有底可查,一筆錢都少不了。
這一點(diǎn)孟依依也知道。
可她根本沒想過和爸媽關(guān)系惡劣的姜琳會鬧著要信,她給原主說往家里寫信,順便問問原主爸爸媽媽情況等。但是原主爸媽寄錢,孟依依并不說,還要說諸如“你爸媽也真是偏心太過,你來這里,不聞不問,總要我爸媽去找他們說說才會說兩句”“我爸媽給我寄錢也會去問問他們給不給你,他們都說沒錢”。
有時候她也會說有錢隨信寄過來,不過只有一塊兩塊,原主只會更加生氣。
孟依依壓根沒想過有一天會因為這個事和姜琳鬧崩,被撕得沒臉,所以她根本沒想過要把信、匯款單這些東西燒掉,反而還想留著以后有別的用途。
姜琳又拿出孟依依一個小本子,這是一個賬本,記著一些匯款以及重要的事兒,看來這倆人如出一轍都愛寫日記啊,省事了。
她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卞海濤和一個叫呂航的人寫過來的信和匯款。
呂航?姜琳想了一下,是省城紡織廠那個主任家的混混兒子。
孟依依也是牛逼的,那混混對原主的美貌念念不忘,她居然也能從中撈到好處,原主居然一點(diǎn)都不知道。
我臥槽了!
孟依依還在那里哭天抹淚地喊冤枉,什么小時候都是她照顧姜琳,什么她和爸媽斷絕關(guān)系是自己保護(hù)姜琳,什么……
姜琳對孫清輝道:“孫清輝,你是知青點(diǎn)的班長,你來處理吧。”
孫清輝等人也目瞪口呆,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兒,這個孟依依真能啊。
孟依依一個勁地哭,“姜琳,你恩將仇報,這些明明是你讓我?guī)湍愕模愕勾蛞话遥 ?
姜琳:“我以前那么蠢,哪里會這么高明的?我讓你幫我管別人要錢自己不花就給你花?我特娘的得多賤啊?”
孫清輝:“這件事交給我們知青點(diǎn)吧,幫你算算一共多少錢。”
姜琳就把所有關(guān)于自己的信都拿走,錢就讓孫清輝他們幫忙合計,“孟依依你交代吧,要是交代的和合計的對不上,咱們就去公安局報案,去縣郵電局查底。”
郵局有流水賬,至少保存十年,都可以清查的。
孟依依臉色慘白慘白的,她避重就輕不說匯款只打感情牌,“姜琳,咱們是好姐妹,你和你爸媽斷絕關(guān)系,我?guī)湍憬邮招偶趺淳瓦`法,值得你告我?要是這樣,誰還敢和你做朋友?”
姜琳攢緊了拳頭,真想把她扔到外面的泥塘里去。
她咬牙道:“孟依依,我的確把你當(dāng)朋友,可你當(dāng)我是朋友了嗎?你口口聲聲說小時候陪我玩兒,我爸媽不要我都是你關(guān)心我。小時候我有點(diǎn)好吃的你就要了去,我有新衣服新鞋子你換過去,不聽你的就威脅不和我玩兒。你知道我沒人玩兒離不開你,你就一點(diǎn)點(diǎn)地耍弄我?”
我聽你的和卞海濤好,我聽你的要跟呂航處對象換留城機(jī)會,我爸媽給我辦理下鄉(xiāng),你就說我爸媽偏心要?dú)Я宋姨羲粑液退麄償嘟^關(guān)系!”
下鄉(xiāng)咱們都害怕勞動,你讓我嫁人換工作機(jī)會,我卻把老師的工作讓給你!”
我爸媽寫信來你說全是罵我的指責(zé)我的,我一來氣不肯看不肯回信都交給你。結(jié)果你背著我管他們要錢!”
他們省吃儉用匯錢過來,我并不知道,我一分沒花到。反而是你,拿了我爸媽的錢,跟卞海濤呂航要錢,還整天跟我哭窮說自己吃不飽!”
我蠢得從孩子嘴里摳雞蛋和糧食給你吃,我特么怎么那么蠢呢?”
姜琳氣得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媽,不打,不打!”程小寶心疼壞了,趕緊抱著姜琳的腿。
程大寶就去踢孟依依,“老妖婆,你最壞!”
姜琳從前對孟依依有多好,孫清輝等人看在眼里,反而是孟依依改善生活總偷偷摸摸的,當(dāng)然孟依依會說已經(jīng)送到姜琳家給孩子吃。現(xiàn)在看姜琳的意思,孟依依不但沒給,反而還去找姜琳要。
簡直是……
孫清輝:“這件事雖然不能治你的罪,也夠惡心我們的。還是請大隊書記、會計們來幫忙查吧。”
葉菁道:“孫清輝,我看還是咱們先自己查。”她也是為姜琳著想,畢竟姜琳從前的確蠢呼呼的,而且還有卞海濤這個曾經(jīng)戀人,要是鬧出去大家都知道,也不好看。
另外,姜琳從前和孟依依的確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姐妹,現(xiàn)在鬧崩了,就算有錢物糾紛也說不那么清楚。孟依依咬定是姜琳口頭讓她幫忙收信收錢,而且她給姜琳爸媽寫信也都是為姜琳著想的語氣,要錢也是以姜琳和孩子當(dāng)借口。雖然姜琳事實(shí)上沒花那個錢,可孟依依不承認(rèn)外人也就不清楚,并不能就當(dāng)證據(jù)斷孟依依的罪。
所以,這事兒最好的處置方式,就是壓著孟依依讓她賠錢,同時讓知青們都知道她的無恥事跡。
孫清輝幾個仔細(xì)一想,似乎也是這樣。
姜琳雖然知道原主和卞海濤沒什么,只是現(xiàn)在風(fēng)氣保守,處對象最后沒成都會成為被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理由呢,而且這些信的確不適合給別人看。
她也同意這個處置方式,讓孫清輝、葉菁等知青監(jiān)督孟依依。
她看了孟依依一眼,從孟依依眼中看到了恨毒的眼神,她決定再給孟依依一個打擊,“孫清輝、葉菁,謝謝你們。這些錢你們追回來,不用給我,就放在知青點(diǎn)你們改善伙食也行,改善居住條件也行。”
如果她讓孫清輝等知青幫忙,人家只是出于幫忙卻沒有盡力的義務(wù),可如果她把利益轉(zhuǎn)移給他們,那他們就會主動盡全力來對付孟依依。
她要讓孟依依成為知青們的敵人!讓他們主動盯著她,監(jiān)督她!
什么?
知青們再一次驚呆了,姜琳現(xiàn)在怎么這樣大度?
之前擼下程如海不讓她自己丈夫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卻給他們要一個不需要花錢走后門的保證。
前會兒,把孟依依的教師工作奪回來,不留給自己,又給別的知青。
現(xiàn)在,要回來的錢,竟然不自己留著,反而讓給知青點(diǎn)改善生活。
這還是從前那個蠢蠢的姜琳?怎么一下子開竅了?除了孟依依和金雷,其他所有知青幾乎都對姜琳360°改觀。
姜琳看了看信,估計爸媽不會給太多錢,畢竟城里生活也不容易,等她賺了錢會幫原主把這個窟窿填上的。至于卞海濤和那個呂航給的,姜琳更不稀罕要,他們愿意寄錢是他們別有所圖,虧了活該!交給知青們以后他們也可以給自己作證。
“我今晚就給爸媽寫信,讓他們再也不要寄錢過來,寄信也寄到我那里。”
孫清輝:“姜琳,你可能還得給……那倆人寫信,表明這一切是孟依依搞鬼,你并不知情。”
卞海濤和呂航寫信寄錢,還都以為給了姜琳呢。
姜琳蹙眉。
葉菁道:“我看還是我們寫信吧,讓孟依依賠錢,把那倆人的錢還上。”
姜琳:“給他們寫信,說清楚事實(shí),錢就不必還給他們。心術(shù)不正,活該破財!”
孫清輝和葉菁幾個商量一下,覺得也行。
姜琳檢查一下,把關(guān)于自己的信、物品拿回去,還有原主之前給孟依依的繡品、衣服、布,還有鞋子之類的,都拿回去。
送人也不給孟依依留下!
惡心死了。
對姜琳來說這真的是意外收獲,她本來只想和孟依依撕破臉鬧一場,出出孟依依去趙家的惡氣。
哪里知道,無心插柳柳成蔭,拔出蘿卜帶出更大的蘿卜!
相當(dāng)合適了。
姜琳拿著飯笸籮跟孫清輝等人告辭,領(lǐng)著大寶小寶回家。
離開知青點(diǎn)以后,走到幾個草垛附近,環(huán)境比較安靜,程大寶站住不肯走。
姜琳:“怎么啦?”
程大寶瞪著她,小臉氣鼓鼓的,白嫩的臉頰泛著紅,不說話。
程小寶去拉他的手,“好啦,別生氣啦,琳琳知道錯了。”他還朝著姜琳努努嘴,“琳琳,你快給大寶道歉。”
姜琳:“!”我哪里錯了
程小寶一副哎呀你怎么變笨了模樣,指了指自己的臉蛋,嘴里還模擬著,“啪”。他還指著姜琳的臉頰,“有指頭印子。”
姜琳的臉一下子紅成個西紅柿。
她當(dāng)時說得太動情,替原主和大寶小寶不值當(dāng),越說越氣,尋思原主怎么就這么蠢呢,一瞬間進(jìn)入狀態(tài),忘了身體現(xiàn)在是自己不是原主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沒想到,成了黑歷史。
程大寶:別人打我娘,我打回來,我娘自己打,要怎么辦?他很糾結(jié),也很生氣。
姜琳有點(diǎn)不好意思,這倆孩子真是得理不饒人啊,哪里有這樣擠兌自己媽媽的。
她只得含含糊糊道:“我錯了,以后都不這樣了。”
程大寶:“沒聽清!”
姜琳:“!!”你夠了啊。
程小寶拉拉大寶的手,從兜里悄悄掏出一塊糖來,塞在他手里,“琳琳都知錯了,以后都不這樣的,你不應(yīng)該生氣。嫲嫲說過的,不能得個屁嚼不爛。”
姜琳:“!!!”
程大寶這才勉強(qiáng)地哼了一聲,對姜琳道:“嫲嫲怎么說的,打就打,罵就罵,不能生氣,氣出病來沒人替。你咋能打自己呢?那不是傻蛋嗎?”
姜琳:“!!!!”我錯了,我不能叫傻蛋,那就和村里的狗蛋狗剩們?yōu)槲椋y聽了。
程大寶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知道姜琳認(rèn)錯,就大度地原諒她,牽著她的手,“走吧,真是愁死我了。”
姜琳:“……”我的脾氣啊,沒招沒招的。
程小寶把飯笸籮拿過去頂在頭上,牽著姜琳另外一只手,母子三人愉快地回家,在路口碰到來接他們的閆潤芝。
“把孟依依打了一頓。”姜琳簡單說了兩句。
閆潤芝比那群知青還目瞪口呆的,哎喲喂,寶兒娘這是徹底清醒了?以前誰要是跟她說一點(diǎn)孟依依的不好,比說她自己還難受,拼命護(hù)著。自己這個做婆婆的,可從來不敢說孟依依別有所圖什么的。如今寶兒娘看清惡人的真面目,從此以后家人一條心,和冬生恩恩愛愛過日子。
真好!嘿嘿,來年就能抱孫女了吧。
閆潤芝還是發(fā)現(xiàn)了姜琳臉上的印子,心疼得不行,“寶兒娘,這是被孟依依給打了?我給你煮個雞蛋滾滾。”
姜琳的臉又變成胭脂紅,趕緊給大寶小寶使眼色,不許他們出賣自己。
程大寶已經(jīng)原諒她,倒是真的沒說,程小寶卻悄悄地告訴嫲嫲,說娘在知青點(diǎn)罵孟依依,罵著罵著扇自己一巴掌,可用力、可響呢,所以臉頰上才有那么明顯的紅指印。
這可給閆潤芝心疼得不行,認(rèn)識錯誤就行啦,怎么還動手呢。幸虧打了孟依依,否則她還以為寶兒娘對孟依依太好,打自己也不舍的打姐妹兒呢。
閆潤芝煮雞蛋給姜琳滾臉,恢復(fù)得快一點(diǎn),免得人家看見總好奇,主要她皮膚雪白,有個指印子真的很明顯,估計睡一宿會好很多。
飯后,下午姜琳依舊去給人修屋頂。
有撕馬開花等人在前,這會兒姜琳在村里的名聲高漲得離譜。老人孩子都知道村里有個姜知青,長得俊、能打架、會修屋、能買瓦、頂呱呱。
傍晚的時候?qū)O清輝就找姜琳給她看看單子,姜琳爸媽一共寄了10次錢,有時候一年一次,有時候一年兩次,一共有346塊錢。
呂航寄了五次,一共兩百三十塊。
卞海濤寄了五次,一共三百一十塊。
孟依依有的花了,有的寄給她爸媽,有的還留著,一共拿回來175塊。
孫清輝把這175塊給姜琳,“姜琳,知青們都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也不能要你這個錢。你爸媽過日子不容易,你拿著或者還給他們都行。其他的,我們會盡量讓孟依依還,我們還打算給她爸媽寫信,要求他們把孟依依寄回去的錢還回來,或者還東西也行,否則我們就寫信給知青辦公開他們的惡劣品行。”
這一招很厲害,如果城里知青辦、街道等都知道孟依依的劣跡,那她一輩子別想回城,她爸媽姊妹兄弟也要被連累。
雖然姜琳說錢給知青點(diǎn)花,可孫清輝幾個覺得不能這樣。他們的日子過得就那樣,多給點(diǎn)錢也不能如何改善,最重要的還是回城,這個姜琳已經(jīng)幫他們爭取到機(jī)會,他們大部分都感激得很。他們商量了一下,都同意把要來的錢還給姜琳。
推讓兩次,姜琳看他很堅決便也同意。她心里很高興,還是人多力量大,大家出謀劃策,總有對付孟依依的辦法。
她笑道:“好,多謝同學(xué)們。要這樣的話,等有時間,我做東請你們吃飯。”
她既然接受程如山,肯定會把程如山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孫清輝這些人以后就是她的同學(xué)朋友,大家走動起來,聯(lián)絡(luò)感情是很有必要的。
孫清輝又道:“剩下的錢、財物,我們也會盡量追回來。到時候先還你爸媽的,卞海濤和呂航的到時候你看著辦。”
姜琳想了想,“這樣也行。”
孫清輝又說教師的工作給一個叫王瀟的女知青,她身體比較柔弱,力氣活干不動,至今都養(yǎng)不活自己,年年口糧都得家里寄錢過來補(bǔ)貼,家庭也困難。
姜琳原本尋思會給葉菁呢,因為她主動替自己說話,沒想到葉菁同學(xué)也不徇私。
姜琳就對孫清輝和葉菁的印象比較好,想著以后多結(jié)交一下。
晚飯后她陪倆孩子開開心心玩了倆小時,講好幾個故事,然后讓他們睡覺。倆孩子睡在她和閆潤芝中間,秒睡,姜琳躺在炕上心潮起伏,卻怎么都睡不著。
實(shí)在是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兒太多,也太匪夷所思,想想自己、原主、孟依依,還有那些日記、書信等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蹭得坐起來。
閆潤芝:“寶兒娘,咋了?”
姜琳:“沒事,娘你先睡,我下去給我爸媽寫封信,告訴他們孟依依的壞事兒。”
閆潤芝就幫她點(diǎn)了煤油燈。
姜琳把那只手箱搬出去,放在堂屋八仙桌上,又把油燈端出去順手帶上門。
她先把原主那兩本日記本翻了翻,歸納一下大部分內(nèi)容就兩件事,她的好姐妹孟依依,兩人感情如何好,如何開心,如何……她的戀人卞海濤,兩人感情如何好,他如何體貼、多才多藝、英俊……
日記里連爸媽也沒怎么提,都是當(dāng)做孟依依的反面陪襯,比如“世界上最冷漠的不是敵人,而是親人,他們對我那么冷酷絕情,不顧我的意愿逼迫我下鄉(xiāng),只有依依是對我最好的親人。哦,依依,我的好姐姐。”
關(guān)于卞海濤就是什么“哦,我的愛人,我純粹的愛人,我那如曇花般脆弱短暫的愛情。不,我錯了,雖然我的愛人離我而去,可我的愛情它是永恒的!”
姜琳看得差點(diǎn)吐了,從來沒看過這么矯情肉麻的東西。
大寶小寶是被當(dāng)做污點(diǎn)、累贅以及罪孽的證據(jù)提及的,程如山就是那個人,自然也是一個反派,閆潤芝直接被稱呼為地主婆子,這一家子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泥淖深潭,將她一步步吞噬。
姜琳抬手又想給自己一巴掌,最后想起大寶小寶,只得輕輕落在臉上,不怎么用力地擰了一下。
原本她尋思能尋找什么來證明孟依依跑過來混吃混喝,結(jié)果一點(diǎn)沒有。
全部是她的好姐姐怎么對她好,關(guān)心她,以及悲秋傷春的,看得真是喪、喪、喪!
這和姜琳的三觀差別太大了!
好好一個美人,怎么就活成別人的附屬品!
就算失去這個朋友又如何,自尊自愛,自強(qiáng)自立,還會沒有朋友嗎?
一來氣,姜琳就把日記本里一些太肉麻的撕碎,還有關(guān)于家里人的部分也撕碎,實(shí)在是太氣人了。
氣不過,她又捏一把自己另一邊臉。
信寫了個開頭,實(shí)在是不知道寫什么,她現(xiàn)在對省城的爸媽沒感覺,只能干巴巴地說兩句“思前想后,以前是我錯了。如今認(rèn)清孟依依真面目,已經(jīng)決裂,”再就是孟依依騙錢等事兒,讓他們不要上孟依依家人的當(dāng)。
第二日一早,段長安就開著拖拉機(jī)來村里接姜琳。
姜琳想自己去,程大寶非要跟著,給糖都不好使。
姜琳:“大寶,你還小……”
“誰小?”程大寶不服氣,“爹不在家,我是家里的男人。”
“我就去看看,不用自己干活兒的,很快就回來。”姜琳尋思瓦廠多臟啊,小孩子去了弄得灰頭土臉的,在家里和弟弟玩玩不好嗎?跟著嫲嫲不好嗎?
程大寶就是不干,看姜琳還想哄他,他使出絕招:“我都沒打過自己巴掌。”
姜琳:“!!!!”這黑歷史過不去了嗎?
程小寶拿手指頭刮鼻子,表示羞羞,閆潤芝捂著臉假裝沒聽見,免得姜琳尷尬。
姜琳無奈,只得帶著程大寶坐上拖拉機(jī)去瓦廠。
段長安聽了程大寶的話,好奇之下偷偷看了姜琳好幾次,果然發(fā)現(xiàn)雪白的臉頰上有發(fā)黃發(fā)青的印子,哎呀這是咋回事啊?
不過看姜琳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自然不好意思問,還沒到那個交情嘛。
姜琳領(lǐng)著大寶在瓦廠觀察一下,發(fā)現(xiàn)真是一個簡陋的瓦廠,三臺臺制瓦機(jī),上千個制瓦模子,七八個勞力。制瓦的方法她一眼就明白,這根本不是燒制的瓦片,而是水泥黃沙瓦!
制作工藝非常簡單,水泥和黃沙加水按照一定比例攪拌均勻,然后倒在制瓦模里上制瓦機(jī),出來以后晾干就是簡單的灰瓦,一樣防水防風(fēng)。
缺點(diǎn):沉。好處,不需要燒制,簡單好操作。
姜琳看過以后,心里有數(shù),她也就來一次熟悉熟悉,以后不用再來,需要瓦就讓小段給拉過去。他公社沒有任務(wù)的時候,平時就這樣下鄉(xiāng)拉點(diǎn)零活,交了公社的份子,剩下就是他的。
他其實(shí)很忙,但是因為姜琳是知青,還是程如山媳婦,段長安就先給她拉瓦。
第一車瓦拉回到村里,姜琳按照付錢的順序先分一下。各家要是自己能鋪的便自己鋪,自己鋪不了的就請她或者別人。她不需要管飯,給雞蛋、糧食或者錢就行。村里人大部分都找她幫忙鋪,有點(diǎn)手藝的可以自己試試。
姜琳就找了程玉蓮的男人商寶柱,他力氣大,還找了商宗慧,這小伙子溫厚手也巧,她挺喜歡的。
瓦片并不難鋪,但是瓦片上屋頂是一個技術(shù)問題。因為屋頂不是很高,就那么些瓦也不值當(dāng)搭腳手架,就上面站一個人,下面一個人往上拋。這樣一拋一接,沒有點(diǎn)力量和技巧是不行的,都需要練一下。
商寶柱力氣大在下面扔,商宗慧靈巧在上面接,練一下就能配合得不錯。
姜琳在上面鋪、監(jiān)督施工,指點(diǎn)要領(lǐng)以及檢查質(zhì)量。
如此姜琳天天忙著給人鋪屋頂,轉(zhuǎn)眼立秋,又過了中元節(jié),秋高氣爽,天氣越來越清透,一眼能望出去老遠(yuǎn)。
孟依依這幾天著涼病了。
之前姜琳羞辱她那一通,知青們又排擠她,審犯人一樣逼問她匯款的事兒,她心灰意冷、又氣又急,一陣陣絕望之下心理有些崩潰。
老師的工作也被大隊收回去給了王瀟,她不得不跟著下地。現(xiàn)在可不是之前她為表現(xiàn)去干點(diǎn)農(nóng)活兒那么輕松作態(tài),而是真的要漚肥、鋤地、割高粱等,沒兩天她就累得渾身疼,手上腳上都是水泡流血,她根本挺不住。
她原本紅潤的嬰兒肥都褪去,下巴也見棱角。
于是她一狠心,就故意淋雨感冒生病,赤腳大夫給看過以后允許她請假休息,知青們卻說她裝病讓她繼續(xù)上工。孟依依裝作精神恍惚落水被社員救上來,孫清輝怕出人命,對她略放松一些。
今兒大家都去上工,她在知青點(diǎn)歪著養(yǎng)病。
她想了好久都沒想通趙家到底為什么要改口,她給趙家錢,暗示他們姜琳就是賣兒子嫌少才沒賣的。劉紅花、馬開花等人和姜琳有過節(jié)肯定會以此打擊姜琳。她們肯定會坐實(shí)姜琳賣兒子的事實(shí),沒賣是因為錢少,并不能證明她沒賣。
這個事實(shí)就足夠程如山討厭姜琳的。
為什么趙家會改口?
她怎么都想不通。
她在院子里一圈圈地溜達(dá),知青點(diǎn)外面是河泡子,一點(diǎn)菜地,沒有高的遮擋物,視線一覽無余。越過矮墻看到村南大道上停下一輛解放卡車。
當(dāng)初他們下鄉(xiāng)就是用這種軍用卡車送來的,一個個佩戴大紅花,鑼鼓喧天,手舉紅寶書、口喊X主席,然后一來就是五六年。
原本前途一片黯淡,可現(xiàn)在她重生了,有一片別人沒有的光明。
今年10月文G結(jié)束,政策改革,來年就要恢復(fù)高考。
如果她好好學(xué)習(xí),是不是就能考上大學(xué)?
可她學(xué)習(xí)并不好,曾經(jīng)高考的內(nèi)容都忘光了,就算現(xiàn)在學(xué)……說的容易,好像動動嘴皮子就能學(xué)會一樣,還不是要一點(diǎn)點(diǎn)的背誦,一道道的做題?過程有多枯燥、無聊、折磨人,誰做誰知道啊。
更何況,上輩子參加高考幾百萬人也就錄取不到三十萬,再者雖然不少同學(xué)高考成功,考上不錯的大學(xué),可后來呢?人生并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考上大學(xué),卻攤上嚴(yán)打、下崗、國企改革、股市收割、再一次動蕩……
就算曾經(jīng)下海經(jīng)商發(fā)財?shù)模矓偵线@個那個,一波波浪潮涌來,一個個死在沙灘上。
誰笑到最后了?
程如山!
孟依依想來想去,還是程如山最穩(wěn)妥,如果和他在一起就代表著未來一片光明沒有坎坷,不需要自己辛苦。
當(dāng)然,她決定還是要考大學(xué),考上大學(xué)自己就有更多籌碼。
她正胡思亂想著,遠(yuǎn)遠(yuǎn)看著卡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順著村道下來,越走越近。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高大俊挺的男人,哪怕還不是后來的運(yùn)輸業(yè)大鱷,他也有種與眾不同的氣場。目下無塵,淵渟岳峙,如同擁有巨大的磁力一樣,吸引著她的心。
程如山回來了!
她正想他他就回來了!孟依依心跳猛得快起來,一陣熱血上涌,讓她臉都發(fā)燙。
她趕緊抻抻衣擺,劃拉一下頭發(fā),又搓搓臉用力咬咬自己的嘴唇,然后沖出去。
……
程如山這半個月忙得沒有一天能睡到天亮的。
他先去省城,跑革委會專門管成分的政治組,幸虧他去,否則來年也辦不下平反的案子。因為辦公室擠壓很多文件,就算按照流程來,估計也得有個幾年才能處理完。
就這樣,他還是先花錢后揍了一個肥頭大耳的辦公室主任,才把平反流程走完。
他又按照岑隊長安排的,跑一趟省軍區(qū)的后勤部,聯(lián)系運(yùn)輸隊拿到自己的工作許可,從此以后他就是運(yùn)輸隊的一名編外人員,可以負(fù)責(zé)為部隊運(yùn)輸軍/火之外的物資。
然后他又跑一趟專區(qū),各種蓋章,算是把家里的平反關(guān)系跑完。最后他再去當(dāng)?shù)剀妳^(qū),遞交自己的工作文件,申請一輛運(yùn)輸卡車。因為暫時還沒有專車配給他,所以他先和戴國華一輛。
敲定工作關(guān)系他就回上唐縣,繼續(xù)去革委會蓋章,再回公社、大隊革委會蓋章,然后再去農(nóng)場蓋章,這才能把父親和堂兄帶回來。
路過家門口,他決定先下車回家一趟,明天再去公社。
他急著回家,腦子里想著事兒,步子邁得很快,隱隱帶風(fēng)。
經(jīng)過一個小路口的時候,突然一人沖出來,眼瞅著要撞到他身上。程如山只聽得動靜原本邁出去的腿硬生生忍住沒踹出去,而是迅速后撤一步,那人啪嘰就摔在他腳下。
程如山微微蹙眉,并沒有去扶,說實(shí)話他不是一個熱心的人,面對外人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懷疑。
或者說求生的本能,曾經(jīng)的特殊經(jīng)歷讓他知道有些女人、孩子才是最致命的,他們看似柔弱讓人不設(shè)防,可你若對他們同情大意,那就是找死。
如果在危險地帶,這樣冷不丁撲過來一個人影,程如山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一腳踹回去。
在村里,他很收斂自己。
孟依依哎呀一聲呼痛,等著程如山來扶自己,卻發(fā)現(xiàn)旁邊那雙矮靿帆布靴子釘在地上一樣一動都沒動。
她視線循著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往上看去,卻對上程如山漆黑幽暗,冷漠不耐的雙眼。
她見他如此冷酷無情,只得自己爬起來,難掩面色激動,“程如山,你回來啦?我有事要和你說。”
程如山:“你是誰?”
“我是孟依依啊,你走那天和你打招呼的。”她努力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程如山想起他找潛博的那天早上的確有個女人和他說話,他當(dāng)時想著要問潛博一些事情,并未怎么留意。
“孟依依?正好我有話要問你。”
作者有話要說: 【旅行小青蛙回家了,我真的很努力讓他出來了。】——旅行小青蛙的梗來自小可愛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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