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這才想起來,自家師父雖然灑脫不羈,但是直覺是出奇敏銳的。
面對沈宣的時候,沈魚能提起萬分警惕,絕對不會走神。但是面對自家師父,他完全是沒有防備的。
本就心神不寧,被這么一詐,就露了怯。沈魚嘴里的吃的都不敢嚼了,臉皮開始像嘴里一樣變得熱辣辣,呆呆地看著她。
梅宴擦了擦匕首上的油,垂著眉毛嘆氣。
六月的天,娃娃的臉,小孩子為什么不高興,為什么又哭了?雖然在每個崩潰的爸爸看來,這可能都是玄學;但是作為養孩子的老母親,梅宴還是有點兒數的。
就算丟下經驗之談不提,她也是血泊里打過滾的人物,對沈魚今天這樣明顯的變化怎能不敏感。
孩子到了會撒謊的年紀,怎么教育?在線等,挺急的。
想了一圈,她認識的有后代的修行者竟然只有玄梟,終究是放下了用靈訊求助場外觀眾的心思。
“致微,當初你第一次參加試煉場,只是一些皮外傷,就哼哼唧唧地抱著我一宿沒睡。”
“為師雖然不說,但是很心疼你,從那以后,每次傷到,都會哄你好久……但是今天,你一聲都沒吭。”
沈魚咬著唇低頭。
“整個試煉池這么多人,只有你,竟然把它當成玩樂……我不是有心懷疑,實在是太反常了。”
而且絲毫不加掩飾。梅宴不再說下去,點到為止,沈魚應該懂她的意思了。
她不是那種追求公平公正的人,相反,她很霸道,這個劍宗現在是她一個人說了算,不管什么規矩不規矩。
如果沈魚服用止疼藥蒙混過關,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徒弟參加接下來的煉體和淬體,只因為那樣實在是太危險!
沈魚也知道,但是出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還有自從修煉之后從來沒碰到過重大挫折而養成的傲慢,他就是不想放棄。
寧可被師父懷疑,也不想放棄——畢竟,他的賭注是參加試煉所以帶他一起走,否則就要留下來看家!
“師父就因為這個懷疑我嗎?”再抬起頭,沈魚眼里已經盈滿了水霧,梅宴下意識地心疼了一下,強忍住了。
既然會撒謊,那么也會裝可憐對吧?可能這也是裝的呢?
“師父,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總是想著我小時候沒出息的時候。”
一些倔強,
“在為師眼里,你永遠是孩子。”梅宴的慈母心霸占了理智,語氣軟了下來,但是這也讓沈魚的淚眼里帶了怒氣。
“都說了我不是孩子了!”崩潰得也很真實,惹人憐愛,讓梅宴對自己的判斷都產生了動搖。
“……唉唉。那你就當我是懷疑你吧!”梅宴訕訕地開口,“今天是對你們的考驗,如果你吃了止痛藥,后面的就別再參加了。”
她看著水里沈魚模糊的影子,語重心長:“不是為師不顧念情分,淬體是有生命危險的,即使你已經結丹,也不能冒險。”
沈魚不甘心,很快反駁道:“如果這么危險,那靈照師叔要走的三個名額又怎么算?!”
那三個人,甚至不用參加這次的試煉,直接進入后面的環節。沈魚對這也很不滿意——師父都沒給他留名額!偏心!
“你也知道,這機會是靈照替他們要來的。”梅宴無所謂地玩著那把割肉的小匕首,“所以,那三個人,是真正的‘生死不論’。”
匕首在她指尖轉了個圈,不知道是不是被油“養護”過的緣故,似乎更加顯得寒光閃爍了。
沈魚沒明白她的意思。
“那三個人我都瞧過,看眼神就知道,心性不夠。他們進了淬體池,有很大概率,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撐不過又能怎么樣?”
梅宴詭異地笑起來,“我說了啊,后果就是,砰!”
她比劃了一個“爆”的手勢,好奇地往前傾身:“誒,致微,你是不是還沒見過那種,修煉出了岔子,爆體而亡的人?”
梅宴說這些的時候非常淡然,就像平時開玩笑的樣子,但是沈魚卻知道這不是玩笑。
沈魚終究是不諳世事的少年,他很快就被這種習以為常的冷漠嚇到了,甚至忘了裝可憐。
“我不會的。”沈魚也狠了心,不知道怎么,他就是不想承認。“不管師父怎么想,我絕對沒有吃你的藥。”
——用了別的辦法,隔絕身體的感覺而已。
是師父自己想錯了作弊方法,不能算他騙人!
“師父,你信我嗎?”他抬起頭,試圖垂死掙扎一般,直視梅宴的眼睛,“師父要是不信,就自己看一看。”
他伸出手,脈門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梅宴使用的是純正的金屬性靈力,以此為基礎的劍修的力量。她進入別人的經脈探查,會帶來很大痛苦,稍微控制不好就會有傷害,她怎么能真的下手?
沈魚賭的就是這一點。
梅宴驟然被這么一逼迫就退縮了,對他的堅持,也信了幾分。她其實就是有懷疑,覺得這孩子可能有事瞞著她,也并沒有很確定的。
她在術法上一竅不通,怎么會想到“用玄冰輪制造精神幻覺催眠自己”這種高端的作弊方式?
這種純粹利用知識盲區的碾壓,讓沈魚騙她騙得理直氣壯。
“罷了……其實你也不用強撐,你本來不必參加。”梅宴換了個角度勸他,“致微你是學術法的,不需要煉體,也沒有進階門檻,何必受這份苦?聽話,不要平白讓人心疼。”
“師父也會心疼嗎?我還以為,那天之后,師父已經不疼我了。”一雙桃花眼無辜地控訴著,盛滿了盈盈的委屈。
“怎么會!我要是不關心你,也不會發現你今天的反常。你告訴為師,你真的能沒事嗎?”
本著對徒弟的信任,她不再強求,卻也希望沈魚能對她的疑問給一個解釋。
“怎么可能沒事!”沈魚抹掉臉上的水,“我渾身經脈都痛,比成丹的時候還要痛,難受的要死。忍著不說,是不想讓師父看不起我。”
“你這又是何苦啊。”真是服了這個小祖宗,到底在別扭什么?
“師父你答應我的,我過了就要帶我走!”
“我沒答應。”梅宴趕緊撇清,手里再次掏出那把紅色的小飛劍遞給他:“只是讓你看家而已,為什么鬧別扭?”
沈魚堅定地拒絕,拿出了之前的約定:“師父說好了每天都要跟我過招的!”
“所以讓你看家啊!等等……”
梅宴終于反應過來,這孩子是不是誤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