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知道父親話中的重點,并不在將唐寶兒送出去,而是讓他不要在母親面前提起佳人。
一切的起因并不是佳人,為什么她要承受結果?
這根本就是不公平!
他的佳人什么都沒錯,為什么要經歷那些痛苦!
蘇秦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孔帶著憐惜江佳人的難過,動了動薄唇,就要開口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說一句公道。
就算是他父親,也不能隨便輕視佳人。
“還不快去?讓寶兒一個女孩子家醉成這樣,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像什么樣子?”蘇父似是兒子肚子里的蛔蟲,知道他要說什么似的,還沒等蘇秦開口,直接打斷。
蘇振儀不想聽到江佳人的名字,在這個家里,誰也不許提起江佳人,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爸,總是逃避有意思么?”大概是看到父母如此恩愛,想到佳人與自己不得和諧,難免觸景生情,蘇秦平時心中的忍耐,終于在這一刻跳出桎梏的牢籠。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么!”蘇振儀一聲冷喝,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又重新迎著兒子的凝視,似乎是在無聲的警告兒子,不要在你母親面前隨便亂說話。
“老公,大兒子,你們在說什么呢?我怎么都聽不懂?”蘇母覺得這兩個自己最愛的男人,似乎話中有話,但兩人都沒有明白說出江佳人,所以她聽不懂。
于是抓著蘇振儀的袖子,輕聲的問。
“沒什么,不過是一些男人之間的事情,你不必多操心。”蘇振儀深深看著蘇秦,視線半晌落在妻子臉上,淡淡的笑了笑。
硬朗的男人這樣一笑,竟在威嚴中多了抹難以想象的俊美,蘇夫人縱然不是少女年紀,看著丈夫的笑顏,也忍不住紅了紅臉。
“既然是你們男人間的事情,我就不多管了,”蘇母習以為常的靠在丈夫懷里,看向兒子,“不過大兒子,你剛才和你爸爸說話的語氣太重了,就算是工作上的事兒,也要慢慢說,知不知道?”
她一貫主張的,就是家和萬事興,作為妻子和母親的責任,看不得丈夫和兒子之間不和睦,別的,就不多想了。
蘇秦蹙了蹙眉,沒再多說,也知道多說什么也沒意義,讓人扶起唐寶兒走出去。
“小心點,寶兒醉成這樣,別讓她傷到了。”身后,蘇母挺關心的叨念。
既然剛才丈夫都說了,讓大兒子送唐寶兒回去,雖然她想要將寶兒留下來,也不會再開口。
畢竟丈夫說的,就是最重要的,她絕對不會違背丈夫的話。
“是的,夫人。”傭人邊扶著唐寶兒起身,邊答應著。
酒醉的人很重,一點力量都借不上,一個女傭還不行,蘇母擔心磕碰到哪兒,不好和唐宋元交代,又叫了兩個,一起扶著唐寶兒,那樣子,倒像是架著醉酒的貴妃。
“大兒子,你也幫著攙一下啊,”蘇母就是不放心的性子,看蘇秦就只是走著不搭把手,在身后和自家老公念叨,“你說大兒子怎么回事,寶兒那孩子醉成那樣,也不幫忙扶一下。”
“有下人扶著就行,沒什么的,不會有問題。”蘇振儀倒是并沒有妻子的那份操心,似是并不在意,心里,倒是想起最近聽聞。
傳到他耳朵里的,最廣為流傳的豪門傳聞,或者說,近乎于惹人嗤笑的流言蜚語,話題中心,就是蘇秦和唐寶兒。
個中原因,就算蘇父只是聽到一些邊角料,作為過來人,也能憑著隱隱約約的各種傳說,猜得到。
只是沒有想到,唐家的那個女孩子,會喜歡自己兒子。
其實這不失為一個很好的聯姻,唐蘇兩家如果能聯姻,對兩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惜蘇秦明顯對唐寶兒沒有意思,不容置疑。
蘇父絕對不可能讓江家人進門,但自己兒子不喜歡唐寶兒,他作為父親,也不會勉強,打從心里,還是希望蘇秦能夠找到真正摯愛。
只要不是江佳人,蘇父會絕對支持兒子自由選擇婚姻的權利,自由喜歡愛上的女人,不論背景,不論身家,只要蘇秦喜歡,蘇家可以不需要政治聯姻,也不需要商業利益。
蘇父深知一段有感情的婚姻,和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對整個家庭,后代的影響,不會輕易犧牲兒子的幸福。
當然,這個前提,是蘇秦喜歡的人,一定不能是江佳人。
這是蘇父心中絕對不可逾越的界限,也是他心中絕對不能跨越的界限。
蘇父哄著還在擔心的妻子:“有人攙著,就不需要阿秦了,你也不用跟著操心,陪我吃飯,正好我也有點餓了。”
每次,蘇父都可以隨便找到任何的理由,轉移蘇母的視線和注意力。
他的妻子,就是這樣的單純沒有心機,別看年紀不小了,但和一張白紙,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區別。
“你餓了啊,”聽說丈夫餓了,要吃飯,蘇母的全部注意力,頓時從唐寶兒身上,移到了丈夫的身上,急忙招呼下人,“快點準備飯菜,今天我特意去菜園挑了些剛發好的豆芽,在廚房給你做了涼拌菜,你最近的嘴唇都有點干,讓你抹唇膏,你又嫌棄男人抹那個干什么,吃點清淡的,還有粗糧,你不許吃太多細米,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其實不好。”
和傭人交代開飯,后面這些,她都是和蘇父說的,作為妻子,這些,都是她對蘇父的愛。
蘇家有自己的菜園,所有菜蔬都是自種自食,出于對丈夫的關心,雖然一切交給專門的人打理就好,但蘇母還是每每自己去采些,親自洗手作羹湯,為丈夫的營養考慮全面。
這樣的關心和嘮叨,在蘇家,只是一道平常的風景線,為了丈夫和兒子,蘇母這些日常上的用心,從來不少。
蘇母的話很多,蘇父卻不覺得厭煩,而是攬著妻子的肩膀慢慢走著,細細聽著,那屬于男人硬朗的線條,也在妻子的念念叨叨里,柔和。
蘇家的下人看著,彼此交換會意的眼神,豪門間的傭人也是相互認識,可像他們蘇家這樣夫妻恩愛,兄弟和睦,沒有紛爭吵鬧,哪怕是做事的傭人,都覺得舒心。
可作為蘇家長子,此刻蘇秦的心情,卻和舒心沒有一點的關系,而是煩躁的很。
“你還好吧?”楚千尋看到唐寶兒被從大門扶著出來,忙下車將人接到手里,抬頭看過去,發現蘇秦的臉色不太對勁,似乎有滿腹的心事。
“好著呢,”蘇秦強顏歡笑,那絕世的顏,被夜色的黑暗打上一層陰影,隱著欲說還休的掙扎,但卻還是不想流露情緒,反倒關心起楚千尋,“倒是你,這么快就出院行么?要不要回去多躺一躺?到時候養的胖胖的,好……”
他們說話之間,江仲之從車上走下來,聽到蘇秦的打趣,看了他一眼。
后者抿了抿唇,忙閉嘴,護妻狂魔在這兒呢,他要是再敢多說什么,可別被狂魔給滅了。
“好什么好啊!”楚千尋和天下的女孩子一樣,最怕說胖,連忙擺手,“我才不想胖。”
“我是說,對身體好。”蘇秦看了眼江仲之,撓頭,強轉話題,“你不是生病了么,養胖點對身體好。”
“我沒事了,”楚千尋能夠感覺到蘇秦不想多說,既然如此,她就也不多問,看了下懷里的唐寶兒,謝他,“麻煩你了蘇秦,寶兒沒有給你添麻煩吧?我聽說,好像你母親剛從國外回來不久,有沒有驚擾到伯母?”
車上,楚千尋問了些蘇秦家里的情況,當然主要都是季誠回答的,問到江仲之,基本是什么都沒興趣知道,也沒有辦法告訴她的狀態。
蘇秦搖頭:“沒有,她來我家就醉了,我媽一向都很喜歡寶兒,當然不會覺得是打擾。”
“蘇媽媽要留我住下,住下,我要住下。”在楚千尋懷里的唐寶兒,忽然的有點轉醒。
似醒非醒之間,迷迷糊糊的說著醉話。
是醉話,但卻也是實話,弄的在場三人都是一愣。
楚千尋要不是聽季誠說了,蘇母是個性子非常單純的人,非得以為蘇母認定了唐寶兒這個兒媳婦。
否則,讓一個和兒子最近鬧到滿城風雨的女孩子住在家里,無論是對唐寶兒,還是蘇秦,都不是有好處的事情。
“呵呵,寶兒別鬧了,你大哥還擔心你呢,你怎么能住在蘇家呢,”楚千尋本來將自己搬唐寶兒,但醉酒的人力氣不是一般大,雖然兩人體重近似,但她也沒有辦法搬動唐寶兒這個重量,只能假手季誠,“季特助,麻煩你幫我將寶兒送進車里。”
“你和季誠,怎么說話這么客氣,”蘇秦也是在季誠在場的時候,見過幾次楚千尋的,只是無心笑道,“你以前和季誠說話,都是挺隨意的,你這樣子,就像是變了性子一樣,該不會不是本人吧?”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還憂心。
“啊?是么?”楚千尋連對江仲之的記憶,都在模糊之間,哪里能對和季誠的相處方式有所了解,聽蘇秦這么一說,心虛的看了眼江仲之,就怕被說亂說話,要穿幫,連忙絞盡腦汁圓謊,“怎么可能不是本人,當然就是本人,你不知道而已,我這客氣,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