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連夜奔走，在確定完全脫離漢盛軍隊的追擊后，他們停在距瑞陽不到百里的一所驛站中小憩。

晴朗干燥的冬日，將士們熟稔地架起火堆加熱食物，帶著肉香的煙氣裊裊飄散。

胡翟埋頭啃著馕餅，而身后圍坐的一圈士兵正在大聲聊天。

“……我就在他面前比劃了一下，那猢猻轉身就跑。南風一吹，你們是沒聞見，那尿騷氣……”

一陣大笑。

“哎，說真的，這戎羌什么鬼石頭打磨出來的刀劍也太鋒利了。”

那士兵很是珍惜地摸了摸腰上長刀，“水滑兒的，拿在手里也不重，砍人倒像砍泥巴。”

胡翟盤腿啃著餅，默默在心里腹誹：鬼石頭……那可是隕鐵和玉剛打造的，任誰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材料了。

不料對方下一句就是：“聽說是咱們世子的相好專門管這些，不愧是能做世子妃的女人啊。”

一談到這個一群大老爺們又激動起來，“人在哪兒呢？我真想看看是有多俊。”

“不是坐在轎子里那個嗎？”

“放屁！那個是世子的丫鬟，估計世子妃早和老王爺一起走了。”

那名肩膀受傷的鐵騎營小士兵忽然弱弱插了一句：“厲將軍之前說過，兵器都是胡大人看著打的呀……”

“唉，小岳啊，你還是太年輕。我聽的小道消息，肯定是相好，相好。”

馕餅嗆到嗓子里，胡翟頓時克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他們一圈人的動靜太大，很快，一道沉穩的聲音頓時將那些紛亂全部壓下，“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吃完了抓緊去喂馬休息。”

一群年輕士兵馬上規規矩矩地站起來，大聲回道：“是！”

“還有，都注意一下，”江奕涵迎著胡翟的視線走近，不容抗拒地將手搭在他肩頭，坦然道，“我的相好就是你們胡大人。”

一陣強烈的酥麻感從左胸蔓延開來，胡翟感受到周圍火辣辣的目光，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擺。

這些天在行軍過程中他一直小心地與江奕涵保持正常距離，大多數時間都與小岳走在一起，以免讓人看出端倪。

他從未因斷袖而難堪，卻不知道江奕涵這番話說出去后那些部下會怎樣看待他，或者會不會對江奕涵有不利的影響。

之前厲鐵就不止一次地說過“兒女情長，難免英雄氣短”，他的世子應該前途無量，鵬程萬里，怎么能被這些小事牽制。

出乎意料的是，將士們表情雖然有掩飾不住的驚愕，好在都乖乖點頭，一副糾結又躊躇，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的樣子。

元曌恰巧路過，他端著一盤烤肉，努力從腦中汲取半生所學擠出四個字來：“大愛……無疆？”

好在厲鐵很快走過來，強行把他拉走了。

午膳在些許的混亂中結束。日頭微微向西時，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營帳休息，四下一片寂靜。

胡翟睡不著。他等著小岳微微起了呼嚕便悄無聲息地走出帳篷，蹲在剛被敲碎冰層的小溪旁邊發呆。

雖然是年末的冬季，可正午的陽光仍舊無比溫暖，宛若醇透的熱蜜般灑在水面和草地上。

沒過一會，身后的枯草沙沙作響。江奕涵走近，姿勢隨意地坐下挨在他身旁，“怎么不休息？”

胡翟搖搖頭，像只懶洋洋的貓一樣窩倒在他腿上，喃喃道：“還是有點沒法相信都結束了。”

昇旗，火藥，刀劍，大雪……鐵夢冰河，到如今還像一場虛幻。

江奕涵一笑，輕輕捋著他的后背，“明日回南部，等處理完了事務，我帶你去看南珠山的白孔雀，嘗嘗棗泥奶卷。”

他云淡風輕。

從鐘州的皇宮中殺出一條絕路，對胡翟來說或許沒有太多真實性，然而對于江奕涵卻是整整三年的準備和著棋，一千多個日夜的心力耗費。

宮外的丐幫、穆皇會、工坊、寒山院，宮內的大臣、軍隊、暗哨、大婚之事，邊疆的戎羌和胡地，遑論最重要的武器和火藥，每一步每一份都要確鑿地狠狠砸下，才能形成前日的成果。

胡翟軟軟地應了一聲，翻身埋在他懷里。

江奕涵像對待小動物那樣輕輕摸著他的脊背，“這兩日一直在走馬，方才聽驛站小廝說再往前一段便有露天湯泉，今晚帶你去好好放松一下。”

等了好久都沒有回應。江奕涵低頭一看，腿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手里還緊緊攥著自己一截衣袍。

暮色四合。吃過晚飯后，江奕涵把前來議事的人通通推給厲鐵，與胡翟一同騎馬往東去。

他們影子被拉得悠長，交疊在冬日蒼冷的晚風中，草木扶疏，沙沙作響，那樣難得的靜謐。天地廣大，前路漫漫，沒有任何人會出來打擾。

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路逐漸開闊起來，也繁華了些許。逐漸能聽到人聲交談，湯泉店就擠在兩家小驛館中間，徐徐展露在眼前。

雖然此處地界偏僻，湯泉店店面也不大，卻裝飾得頗有一番風味。

店上方的牌匾歪歪扭扭落著“玉泉禾”三字，落筆極其不著調，簡直像是小孩子的鬼畫符。店外掛滿了一串串橘紅色的圓胖燈籠，門前的枯樹枝上還系著許多祈福的木牌與紅帶，窗紙上細細描繪著修竹與蘭花，一派古色古香之氣。

一個扎著雙髻的姑娘正在看店。江奕涵與胡翟走進店里，她頭也不抬，脆生生地叫：“兩位。”

她身后的卷簾立刻被掀開來，原是個高瘦的男子。這人一路引著他們走到木質推拉門前，門后便是一池熱氣騰騰的湯泉，泉水汩汩，大得足矣三四人泡開，四周以卵石圍繞隔開，抬頭就能看到漫天的明亮星野。

真是個適合休憩的好地方，當然，也相當適合……談情說愛。

胡翟只著褻褲滑進水里的時候這樣想。

然而江奕涵只是靠在對面池壁上笑吟吟地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只剛學會游水的小鴨子。他甩甩手說，“我給你捏肩。”

泡澡真是寒冷冬日最叫人舒服的事情，很快，胡翟兩頰已經被熱氣蒸得紅彤彤，有力的手指在他細滑脊背上游走，將他因著連日趕路而緊繃的肌肉逐漸捏松開來。

那手指因著常年來握筆習字，也有些薄薄的老繭，還有些新的，是最近握箭騎馬磨出來的。

胡翟趴在池邊，頭上搭著一塊白色小毛巾，肩背拉出好看清晰的線條，柔軟得像也要化成春水流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奕涵輕聲問：“舒服嗎？”

胡翟閉眼亂哼哼著：“舒服呀……”

“嗯。”

察覺到對方的聲音有點沙啞，胡翟幡然醒悟，懊惱極了，急著轉過身來，“我也給你捏捏。”

江奕涵每日走馬不說，晚上還要處理事務，安排第二日的行走路線，肯定比他累得多。

“不用。”江奕涵幾乎有點強硬地摁住他，“顧安每天都會給我針灸。”

胡翟聽了這話，頗有點失落地“哦”了一聲。

原來他和小岳期期艾艾擠帳篷的時候，顧安也能天天見到世子，自然而然地和他來往啊。

他還像個傻瓜一樣，生怕讓世子在那么多士兵面前難堪，不過是心里有鬼罷了。

東想西想間，他慢半拍地察覺到背后那人正在緩緩拉開距離，朝一旁退去。

胡翟疑惑地轉過身，緊跟著把那點距離補上，抱著他的腰問：“怎么了？”

江奕涵眼中窩著兩團溫溫的火，“沒事，只有些乏了。”

胡翟已經不是孩子了，很快，他就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笑意如同水紋的漣漪般在他臉上層層擴開。胡翟幾乎立刻蹦了起來，腿腳并用地纏在江奕涵身上，像個八爪魚般在他身上摸來捋去，甜兮兮地連聲勾著叫：“世子——世子大人——”

他的手流連在江奕涵腹前，壞心地想著把那兩團溫火引爆，最好炸成洪漿，直接滾燙地澆在身上。

兩人都沒有穿上衣，熱泉蕩漾之中便是直接原始的肉身緊貼，而水下，江奕涵的那處已然不可小覷。

呼吸交融間，溫度逐節攀升，從血管里沸沸騰騰地燒起來。不知道是誰先湊上去，這個吻實在帶了太多的情|欲意味，一個太兇太猛，而另一個完全容納，毫不抗拒。

在那個吻逐漸下移，在他頸側吮吸出一個淡淡紅痕時，胡翟忍不住仰起脖子輕輕呻|吟。

他發髻散了，仰著細細的頸，雙眸迷蒙，嘴唇鮮潤得像果子，實在太過可口。

要多么愚蠢的獵人才會放過這種毫無防備的艷物？

江奕涵嘴唇已經抿成了一條線，胳臂托著他的腰和臀，有些受不住地捏了一捏，以作發泄。

胡翟仿佛看不出他的隱忍，因著江奕涵難得的粗魯而纏綿地叫了一聲，繼而攬緊他的脖子，學著錦泉街上那些花娘嗲聲道，“世子，再用力點，我受得住。”

“……胡翟。”咬牙切齒，這已然是含著警告意味的稱呼了，偏有人毫不懼怕這狐假虎威。

“大人，”胡翟輕輕在他耳朵上咬一口，細聲細氣地蠱惑道，“拜托您，請為我消去守宮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