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聽完阿嬌的話后,溫情的攬住她的肩膀,眼角也泛出淚光。
虞未生那雙明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們看,表情有些似懂非懂的。
而旁邊的顧昔寒那視線始終落在她側臉上,里面隱隱晃動著什么不知名的漣漪。
是夜。
虞未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轉過身喚著顧昔寒,道“哎小師弟,子夜時分了。”
“嗯。”
顧昔寒早已睜開眼睛,坐正著身子面向她的方向。
她先靠著后面的墻壁坐著,拿出一片葉子放在手上。
左指釋放靈力,右指畫出符文,兩指結合將術法輸進葉子上。
霎時,葉子就像個人一樣有了意識與行為。
它那尖尖的葉端就像人走路的腿,蹦跶蹦跶的跳下床跑向某個房間。
虞未生右手掌心攤開枕著右腿,左手雙指點向眉心處,閉目進入境界。
葉子的景象順利傳到她的腦海中,它從門縫滑進老奶奶的房間。
黑暗中只能看見有個佝僂的老人坐在桌子前,眼睛都不眨一下,手上在干著針線活,在繡著喜服與霞帔。
葉子在門縫‘觀望’了一會兒后,沿著墻角靜悄悄爬上窗戶。
月色光芒照射下,能看到老人家投射地上的影子是模糊不清的,這明顯就是濃重的陰氣。
這位老人家恐怕只剩下軀殼了,至于是什么操控著她——
另外一邊,顧昔寒專注凝視著虞未生冥想的狀態。
那雙目光漸漸流連在她的五官之上,須叟,便看見她張開了眸子,語氣卻有些沉重,道“是愿祟。”
他了然的點點頭。
所謂愿祟,是附身在臨終人上的邪祟,以臨終人強烈郁結之氣作為食糧。
若此邪祟更為強大也會波及身邊人,連同身邊之人的精氣神都成為它的食糧。
很顯然這個愿祟是后者,當完成臨終人心愿時便會將石頭和阿嬌的精氣神都吸走。
“這個愿祟有些頑強,必須要將它引出來。”
她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他將頭湊過去就聽她低低耳語。
“怎么能行!”
他聽后那是一臉的震驚。
“我覺得可行,就這樣定了。”
“......”
見她如此果斷的躺下,他也就很無奈的也躺下,腦中不斷回想起她剛剛說過的話。
*
第二天一早。
虞未生就將這件事告之了石頭和阿嬌知道,這兩人聽后是滿臉的不敢相信。
石頭更是抱頭痛哭,從小他就與奶奶相依為命,沒想到人就這樣無聲無悄的去了。
現在剩下的只不過是邪祟附身而已,他怎么能接受這個真相。
虞未生也提出了她除祟的辦法,石頭和阿嬌也同意了這個法子。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一天,來到了石頭娶阿嬌的日子。
入夜,滿天烏云。
成天將自己關在房間里的唐老太終于走出來,只見她白發蒼蒼,雙目無光,兩手捧著親手做的兩套喜服走來。
“乖孫兒啊,乖孫媳婦啊,都換上吧。”
“好的奶奶。”
唐老太眼前是虞未生,但她額頭上貼著一片葉子,上面寫著‘宋嬌’二字,顧昔寒的則是‘唐石’二字。
顧昔寒率先換好喜服在外邊等著虞未生,沒過多久時間,她換好一身紅衣蓋著霞披走出來。
眼前的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身的鮮紅讓她光彩奪目明艷動人。
顧昔寒微秒有些愣神,眉目間染上淡淡溫柔。
他緩步走向她,伸手接過她遞來的小手緊緊握住,竟有種不愿放開的感覺。
“我的好孫兒,好孫媳婦,快到奶奶這邊來。”
兩人走到唐老太面前,便聽她說“快拜天地吧。”
虞未生二人都不懂這些禮俗之事,在唐老太的指引下先朝天地一跪拜,后朝唐老太再跪拜,最后兩人互相鞠躬禮成。
期間虞未生悄聲道“原來拜堂成親是這樣的啊。”
面對她的輕松隨意,顧昔寒則是心情緊張,并沒有答理她的話。
“喝了這交杯酒,你二人就是夫妻了。”
唐老太遞過兩杯酒水給他們,那雙空洞的眼睛里是望眼欲穿,里面閃過幾道陰森光芒。
顧昔寒拿著酒杯先是不動,深深的督了眼杯中酒,抬眸看她說道“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
虞未生掃了眼他額頭葉子上的名字,輕點頭“嗯好。”
等到她回答后,他才將手伸過去與她交臂,一股清冽氣息撲向她。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彼此呼吸的溫度都能感覺到。
顧昔寒很爽快的仰起脖子將酒灌入喉嚨,此時的虞未生竟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特別是他堅定不移的將酒灌下去的那一刻。
她的酒剛抿到唇邊時,余光見唐老太頭頂上方升起黑氣,猛然抽回手臂并將酒杯擲過去,酒灑了一地。
“威武——!”
大劍刺向唐老太上方的黑氣,黑氣被劍氣所傷想要逃跑,虞未生便緊跟著追出去。
顧昔寒此刻只是佇在原地,視線掃過地上灑了的酒,眉目間的溫情早已經卸去,仿佛從未出現過,如同曇花一現。
“奶奶——!!”
石頭和阿嬌馬上破門而入,石頭抱住唐老太僵硬的尸身不停搖晃,顧昔寒清淡的聲線響起“節哀。”
“嗚嗚——”
阿嬌撲在唐老太懷中哭得梨花帶雨,聲嘶力竭。
沒多久虞未生便回來了,她先是朝顧昔寒點點頭,表示邪祟已除。
她二人將身上的喜服脫下疊好,虞未生對石頭二人說“石頭大哥,阿嬌姑娘,這是你們奶奶親手所繡的喜服,請收好吧。”
阿嬌伸手接過并撫摸著,似乎在感受每一針每一線,眼中淚水便缺堤般涌出,泣不成聲。
之后石頭抱著唐老太的尸體走了出屋子,阿嬌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語。
虞未生和顧昔寒也默默跟在不遠處,兩人默契的不發出任何聲響,像兩個透明人似的。
石頭來到一處空地,先將唐老太放地上,接著蹲下空手刨地。
阿嬌見狀也與他一齊刨地,兩人的指甲都刨出血來了,讓虞未生心生不忍想要上前去幫忙。
顧昔寒緊緊拉住她的胳膊,對她輕輕搖頭示意不要去。
破曉了,天邊泛起魚肚白。
石頭與阿嬌兩人的手是鮮血淋漓的,可他們從來沒有喊過一聲疼。
石頭將唐老太的尸體放入刨好的坑中,將碎土一點一點的撥下去。
埋好唐老太之后,石頭顫抖著聲音對阿嬌說“阿嬌對不起,我想替奶奶守孝。”
守孝就意味著三年內不能成親,這對于女子來說也是一種考驗,畢竟是在消磨女子的青春。
阿嬌只是笑著牽上石頭的手,將頭靠上去依偎著,柔情道“那我們一起吧。”
石頭的眼淚便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