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下就被推開了，進來的人正是婁局剛才念過的小王。王警官從警有十多年了，現在是市局的辦公室副主任，有過四五年的基層工作經驗，為人十分機靈，深受婁局信任。

“小王，怎么了，慌里慌張的？”婁局發現了異常，眉頭輕輕皺起。

小王剛才跑得很快，喘了兩口粗氣，這才道：“婁局，技偵科的人全都上交了辭職申請書，你快去看看吧。”

技偵科？

婁局的心一下就揪到了嗓子眼。現在是科技年代，破案的手段層不出窮，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越來越摒棄傳統的偵查手段，更多的是借助高科技的方法，迅速有效的破獲案件。

比如說一起搶劫案，放在以前，就得先從被害人那里知道嫌疑人的體貌特征，再撒開大網，費盡許多人力物力，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這個人。萬一劫案發生在晚上，被害人沒有看清嫌犯的體貌特征，或者因為緊張記錯了，那么就很有可能永遠無法鎖定犯罪嫌疑人。

而現在，在城市的每個角落都裝上了監控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對街道進行監控，警方只需要知道犯罪嫌疑人作案的時間和地點，那么立即就能從監控上直接或間接找到這個人，然后一路追蹤，將其擒獲。

曾經有一個真實的案例，一個偷車團伙，在某個城市偷了車之后，立即開往別的省市進行銷售。而當地警方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僅僅只是調取了相關的監控資料，然后跨越了四個省份，最終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直接將這個偷車團伙成員抓獲。

這就是技偵部門的強大，有的時候甚至可以不用借助任何一個科室，直接就能鎖定犯罪嫌疑人，直接破案。因為技偵科歷來都是重中之重，無論哪一個領導上臺，都必須把這個部門拉攏，這樣才能極大的提高破案率。

婁局的臉色有點變了，聲音也有點發抖：“全都辭職，一個不剩？”

“是，全部。”小王也有些發抖。

一個市局，如果沒有技偵手段，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而且一個科室的人集體辭職，這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事情，要是被上面知道了，做為一把手將會負全部責任。

婁局這才感覺到自己太輕視康有生了，昨天看他走得那么輕松，但沒想到地雷早就埋下了，今天這是第一枚，接下來會不會還有第二枚，第三枚呢？

“現在人走了沒有？”婁局有些急促地道。

“走了，他們一起找到我，把辭職信放在桌上，然后就那樣當著所有同事的面走了。”小王說話更抖了，可以想像，一個科室的人全部辭職，被別的人看到，將會起了什么樣的影響。

婁局氣得一拍桌子：“廢物，你怎么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呢？”

“婁局，我真的沒有辦法，他們好像是專門挑著人多的時候，一起走過去，把辭職信往桌子上一拍，根本都不聽我說什么，就那樣走了。”

“混蛋，混蛋，一群混蛋！”婁局終于忍不住，爆出了粗口，這是他第一次在下屬面前失態，而這僅僅只是康有生離開的第一天，天知道后面還會發生什么事情。

婁局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將煙屁股摁進煙灰缸，然后站了起來：“走走，快帶我過去，無論如何要留住一兩個，不然有了案子，局里拿什么破案？”

婁局帶著小王警官幾乎是跑步出去，正好看到技偵科的人準備乘車離開，小王警官連忙大聲叫道：“別忙，婁局來了。”

可是，技偵科的人甩都不甩，婁局也急了，大叫道：“大家別忙走，有什么話可以給我說，有什么要求也盡管提。”

這句話還真的挺管用，技偵科的人立即就停了下來。科長崔雄春年紀四十出頭，他走了出來，直接走到婁局面前，看上去十分平靜，這讓婁局更擔心了。

“老崔，你們這是干啥啊，有什么事情，盡管給我說啊，難道你還怕我會委屈你們不成？”婁局的語氣十分和緩，就差低三下四給他磕頭作揖了。

可是，崔科長根本沒有為之所動，只是淡淡地道：“婁局，其實我想你比我們心里更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的想我們回來，真的想局里一切恢復正常，我勸你還是聽從康局的建議吧。”

婁局一聽，氣得肺都差點炸了，雖然他早就明白這是康有生的一步棋，但是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囂張，當著他的面就說出來了，這讓他如何下得了臺？

“走吧走吧，老子就不信了，沒有你技偵科，沒有你康有生，老子就破不了案！”婁局在心里大聲罵道，但嘴里硬是沒敢說出來，而是用更柔軟的聲音道：“崔科長，你這是何必呢？康局的事情，也許我做得有過份的地方，但是你們沒有必要跟他一條胡同走到底啊，你們可全是有編制的人，就這樣離開，豈不是毀了一生的前途？”

崔科長淡淡一笑：“這個不用婁局擔心，我們既然選擇這樣做，康局肯定不會虧待我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們以后的日子絕對比待在這里要強，這一點請你放心。”

婁局猛地想起，這祝家家大業大，安排幾個人算個屁，就是十幾個，幾十個人也都不算什么，但市局總共就這么百十號來了，要真走了幾十個，他不就成了光桿司令？

“康有生，你好狠毒！”婁局在心里惡狠狠地罵道。

崔科長也不急著走，站在那里不緊不慢地道：“婁局，其實你好好想一想，從你到任以來，可以說輕松無比，市里除了發生過一起3.14大案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大案要案，這么好的治安足以讓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可是你為什么不想想這種局面是誰努力營造出來的？”

頓了一下，崔科長又道：“反正我已經辭職了，也不怕跟你說，這全都是康局的功勞。他努力種樹施肥，你就只等著摘果子，但你還不滿足，還想讓康局給你當長工，天底下恐怕沒有這樣好的事情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康局對你的確不薄了，你這樣做實在太不仁義。”

聽著崔科長的話，婁局心里的怒火一下就躥了起來，原本他是想勸人留下，可是現在他已經被氣暈了頭，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狠狠抽在崔科長的臉上。

什么叫對老子不薄？老子堂堂一個正局長，被他一個副局架空，什么事情都由他說了算，老子連插個話都得找機會才行，這他馬的叫對我不薄嗎？再說不就是一個G市嗎，他康有生就算管好了又有什么能力，老子一樣也能管好，要他越俎代庖，替老子做事嗎？

婁局越想越氣，終于忍不住叫道：“崔雄春，你不要得尺進丈，你不就是要走嗎，那馬上給我滾蛋，沒有你地球還是一樣轉！”

小王警官見狀，也立即附和道：“姓崔的，你別給臉不要臉，婁局都親自跟你談話了，你還扯東扯西，什么玩意兒？”

崔雄春也不跟他見氣，只是冷冷一笑：“婁局，那你就自求多福了。”說完轉身鉆進車里。

這時，婁局突然沖著車內的人道：“你們誰要是留下，我立即提他當科長！”

車內沒有人理他，婁局立即又道：“除了當科長，工資提一級。”

車里有幾個人臉上露出遲疑之色，婁局見狀大喜，馬上又道：“再加每年一個長假，時間一個月。”

這一下，車里有兩個年輕一點的人忍不住了，想要舉手，可是被身邊的人狠狠一瞪，又將手縮了回去。

婁局看在眼里，一聲冷笑，然后放出一個大招：“只要誰留下來，那么到時優先競爭副局的職位。”

“婁局，我，我愿意留下來。”說話的是最年輕的技偵科員，剛剛參加工作還不到半年時間。

對于他來說，如果按正常的途徑，沒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根本就沒有資格當上科長，更別說副局了，可是現在有個一步登天的機會，著實讓他眼紅。再說他剛才局里不久，跟康有生和崔雄春的關系并沒有達到生死相依的地步，所以在官位和權力面前，他動搖了。

“小黃，你這干什么？”一個技偵骨干喝道。

小黃下了車，沖著車內的人鞠了一躬：“各位前輩，真是對不起，可是我得到這份工作實在不容易，請你們原諒。”

“小黃，你都忘記之前是怎么答應的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

崔雄春搖了搖頭道：“小黃，這是你的選擇，我不會強迫你，但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你以為就那么容易嗎？”

婁局笑了起來，拍了拍小黃的肩膀道：“你放心，跟著我干，絕對有前途，我一定不會讓你后悔的。”

“謝謝謝婁局。”

技偵科的人全都離開了，只有技偵員小黃留了下來，婁局還是放不下心，于是立即從各分局抽調技偵人員，可是沒想到，下面的分局情況也差不多，技偵人員走的走，辭的辭，全都沒剩下幾個。

這種情況下，婁局也不敢強行調人，畢竟各分局的擔子也很重，不可能一個人不留，全都調過來。他這才有一絲恐懼，因為祝家的勢力超過了他的想像，竟然在警界內部都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這可是再鬧上幾出，那他非得成光桿司令不可。

“混蛋，康有生，你這個混蛋！”婁局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大聲叫罵，發泄心中的不滿。小王警官站在旁邊，小心翼翼地不敢亂說話。

婁局發泄一番之后，心情稍稍平靜，掏出一根煙，小王警官連忙過去把煙點著。婁局狠狠吸了兩口，然后道：“小王，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小王苦著臉道：“婁局，現在咱們市技偵科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我看還是向省里請求援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