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東也沒睡好覺，他急忙的把表弟李天叫了過來，一家子聚集在大廳里，商量該應對。

以前的小蟲子如今破繭成蝶，長出了翅膀，也能煽動風云。

李天建議，叫個人把程巧眉給做了，搞成了意外，那誰都查不出來。

姚雪忽然站起來，說，我兒子都快出生了，這種場合太血腥了，不適合，我還是回去休息吧，男人就該有擔當，我一個女人家，就在家里坐月子吧。

李天連忙笑著，眼里盡是討好，說，嫂子說的是。

桌子上的煙灰缸里，插滿了煙蒂，大廳里也繚繞著煙氣，兩個李姓男兒，在生死關頭，臉色忽明忽暗，抉擇著對方，也是自己的命運。

“當年，程達一手把我提拔起來，于我有恩，可我卻對不起他，如今還要謀害他的女兒，真是諷刺。”李東苦澀一笑，內心充滿了糾結和斗爭。

李天瞅著自個表哥，眼里透著不屑和嘲謔，說：“當年他差一步就把我給害死了，對你有恩，可對我，只有仇恨，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你繼續(xù)躲在烏龜殼里面，當你的好好先生，你這種個性，優(yōu)柔寡斷，在官場上也混不出頭。”

李東嘆了口氣，好似蒼老了幾分，說道：“何必一定要爭得你死我活，她找不到證據(jù)，當年那件事兒做的很漂亮。”

“一頭猛虎就在你的枕頭前睡覺，你能安生得了嗎？”李天冷笑道。

那一夜，李東回到房間里，見到妻子姚雪正等著他。

“睡吧。”姚雪說了句，關上了燈。

十五年了，即使當初結合倉促，可多年來的相處也滋生出了情感，如親人一般，想要守護彼此。

今夜，注定難眠。

十五年的舊事兒早已被記憶掩埋，而如今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掀開來。

他做了一個夢，跟他的老大哥程達有關的夢。

直到李東半夜驚醒，滿頭冷汗，才知道，當年的事情給他留下的陰影，根本無法抹去，他的身上早已污點斑斑。

郡委家屬大院。

姚振華被一個電話驚醒了，是巖林鎮(zhèn)的公安分署署長秦海打來的。

“紀委在查十五年前，巖林鎮(zhèn)警車掉落山崖的案子。”秦海聲音焦急。

姚振華只覺得一股寒氣躥上了腦門，他驚聲道：“怎么回事？那個案子已經(jīng)了結多年了，為什么還要擺上臺面？”

“我也不清楚，姚一把手，咱們麻煩來了。”秦海苦笑道。

掛斷電話后，姚振華心有余悸，這個消息如鯁在喉。

十五年了，這么多年過去了，一個陳年舊案竟然要被掀開了。

姚振華心潮起伏，只覺得喉嚨一陣麻癢，腹中絞痛，似乎有東西要干嘔出來，他急忙跑到衛(wèi)生間，對著洗臉池張嘴嘔吐。

劇烈的咳嗽下，吐出來的是血。

他臉色蒼白，盯著鏡中的自己，兩鬢花白，皺紋密布，形如枯槁。

翌日。

郡招待所。

一群干部比起王大明更早起來，到達了招待所的大廳，等待著這位市委一把手檢查工作。

王大明吃完早飯后，帶著程巧眉匆匆離開招待所。

干部們簇擁著他們三人，坐上了那輛嶄新的桑塔納，消失在公路的水平線上。

而在這時候，一輛車子也悄然跟上，無聲無息。

高陽郡第一中學。

王大明一群人站在門口，校長和老師笑臉如花，恭敬的稍微欠著身子，暗暗的打量著眼前這位市里來的大領導。

校長說道：“王一把手，您請跟我來。”

校長在前面引路，一邊走著一邊介紹學校的情況，早知道市領導要下來，有些突然，但學校還是在短時間內做好了準備，一群面容稚嫩的學生，手里抓著鮮花，搖晃著，吶喊著。

而門口那大橫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歡迎市領導蒞臨第一中學視察！”

一個漂亮的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抱著一束花，從人群中走來，遞給了王大明。

咱們的王一把手被這夸張的陣仗給嚇到了，而周圍那些郡干部，校方領導，卻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全都欣然接受。

不由得，王大明心中感到一絲酸楚和難過，這些稚嫩的孩童卻也成了校方領導討好別人的工具。

他是該因為這奉承而開心，還是該為現(xiàn)實而無奈，情緒復雜，他一時無法形容。

王大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姚一把手，你孫女李霜也是在這里讀書吧。”

姚振華說道：“這第一中學可是高陽郡升學率最高的中學了，也是高中部和初中部結合在一塊兒，我孫女剛讀初三，昨天的事情，孫兒頑劣，希望王一把手不要放在心里。”

王大明搖了搖頭，說道：“一點小事兒倒不值得我一直掛念，在姚一把手心里，我是這么小氣的人嗎？”

“王一把手說笑了。”

姚振華訕訕笑了，搭不上腔。

視察完了學校，眾人便匆匆離開了，姚振華對校長表示鼓勵，他也很滿意對方今天的表現(xiàn)。

校長自然是滿心歡喜，大為受用，陪著領導們到了校門口，他激動的揮手，直到車子消失在了車流中，他才罷休。

一名老師松了口氣，說道：“終于走了，唉，真是不洲心呀。”

校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討好這些領導干部，我們學校的經(jīng)費又從哪來呀？”

“我看王一把手的臉色不太好看。”

“可這里終歸是姚振華的地盤，他開心才是真的好。”

夜幕匆匆降臨，李東一家子到了招待所登門拜訪，為昨天的誤會說情。

大廳里。

王大明笑道：“一點小事，已經(jīng)過去了。”

李東一家子千恩萬謝，李霜瞅著王大明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眼里閃爍著少女懵懂的春意。

在路上，李霜跟母親姚雪說，王一把手又帥又厲害，以后，我也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姚雪心中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呢，她笑著說，好好好，若是王一把手看上你也行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李霜記在了心頭上。

李東一家人上了大眾車，開了一段時間，到了一家超市門口。

姚雪指著正要過馬路的那道倩影：“那人不是王一把手身邊的秘書嗎？”

“程巧眉。”李東沉聲道。

“就是這個小賤人？”姚雪冷笑道。

忽然，一輛藍皮卡車從拐角突然出現(xiàn)，沒有絲毫減速，而是直接朝著程巧眉撞過去。

一道人影閃電般躥出來，抱著程巧眉摔倒在了路旁的草地上。

那輛疾馳而來的藍皮卡車猛地打轉，跟李東一家人所在的車子撞在一塊兒。

嘩啦一聲，大眾車的玻璃猛地炸裂開來，車頭變形，藍皮卡車的巨大沖擊力使得大眾車變得支離破碎，在原地滑行了一道很長的距離，撞在了路邊的大樹上，冒出了青煙。

張揚跟程巧眉倒在一起，心有余悸的看著那相撞在一起的車子，驚魂未定。

張揚趕緊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他和程巧眉兩人一起跑過去幫忙。

幾分鐘后，張揚踢開了扭曲的車門，跟程巧眉合力把妻子姚雪和女兒李霜從車里拉出來。

而李東半睜著眼睛，腦袋流著血，被人給強拉出去，他迷蒙之中，看到了程達的臉，心里不由得苦笑，我又被你救了一次。

李霜驚嚇過度，臉色蒼白，而姚雪陷入了昏迷，大腿根部流淌出了一條血河。

那名藍皮卡車的司機也撞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幾乎快嗝屁的模樣。

一切都好似夢幻般，來的太過突然。

等救護車把人接走后，警車也來了，張揚和程巧眉錄了口供，作為目擊證人，指證了那名卡車司機是一切事故的源頭。

這一次牽扯甚大，不管是市里來的兩位領導，還是公安署署長李東，都讓警方的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新任的刑警隊長黃燕青囑咐兩人回去休息，他一定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回了郡招待所，張揚跟程巧眉跟王一把手訴說了這件事兒，王大明感嘆人生無常的同時，也懷疑這一次的事件是不是針對程巧眉的。

“如果是李東，他也不至于自殺吧？”張揚冒出這一句來。

程巧眉無言以對。

“難道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三人心中都在揣測。

而于此同時，高陽郡某棟高檔別墅內。

正與妻子纏綿不休的李天，忽然接到了從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李東出車禍了，你是不是病人的家屬？”

李天聽了這句話，差點沒嚇成陽痿，趕緊從妻子的身上爬起來，慌忙的抓起一件衣服，跑了出去。

車禍？沒那么巧吧。

世事無常。

李天到了醫(yī)院，聽了警察對事故現(xiàn)場的講述，頓時冷汗直冒，全身無力。

這是自作自受嗎？李天苦笑。

那名司機不正是他派去暗中伺機釀造一場車禍，意圖結果程巧眉性命的殺手嗎？

雖然，他們兩人沒有正式見過面，只是通過黑市的網(wǎng)站認識，只在網(wǎng)絡交友軟件溝通過。

等急診室的燈滅了。

醫(yī)生額頭冒汗的走出來，跟李天說：“孩子沒保住，一家三口也算幸運，及時救出來了。”

我殺了自己的表侄兒？李天無語問蒼天，若是讓李東得知真相，讓姚振華知道，自己的孫子就是李天這個孽障給害死的，那后果不堪設想。

可是，他們之間已經(jīng)牽扯在一張無形的命運織網(wǎng)里，誰都逃脫不開。

“我他嗎的是把自個往死里逼呀。”李天心里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