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鹿淺笑了一下,接過小桃遞過來的溫熱的濕手巾擦了手和臉,勉強吃了一小碗白粥和一只雞蛋。又擰著眉頭喝了一碗湯藥,小桃急忙遞給她一小罐冰糖。
“特派員剛才命人買來給夫人用來緩解苦味兒的”小桃說。
用來捏了一小顆,含在嘴里,舌頭上便是苦甜參合著的特殊味道了。因為身體虛弱,也沒起床,一顆冰糖化完了,又迷迷糊糊的瞌睡起來。
她實在是太虛弱了,抵抗力也沒了。自從墮胎那夜跳進荷花池受了寒涼,又遭遇蕭軍烈一再刺激,本來就沒有好好養身子,不滿月又長途跋涉到了察北,再精力這么一場驚心動魄的夜雨行軍,渾身濕透加上超體力搏殺,她仿佛用盡了一生的精力和力氣,再也沒了精氣神,每日蔫蔫的睡著,飯量大減,還開始發燒,咳嗽……整個人都快瘦成一把骨頭了。
大夫走馬燈一樣的換,房門關著蓋了長絨毛毯依然覺得手腳冰涼,她常常被門外子衿對著大夫們發脾氣的聲音弄得內心不安,那些個各路醫生沒少了挨罵。
然而每次看到她,子衿都是無事發生一樣的平靜,偶爾安慰她:“沒事的,小風寒而已,多休養些時日就好了。”
她便攆他走:“以后不要過來了,小心著我感冒傳染給你,你白天公務繁忙,夜里在邊上聽我咳嗽,還不如回自己房去休息。”
他握著她的手,不置可否,也許是太忙碌了,他后來只是每天過來看她一次,有時候她睡著,他隔著窗戶看她一眼,有時候她睜著眼,他就進來說幾句話,天氣啊,街上見聞啊,或者給她讀一段報紙上的話。
最近兩天子衿沒有過來,接到上峰的任務去了南面。臨行前吩咐下人好好照顧玉鹿,官邸布置了巡邏的哨兵,24小時巡邏,嚴防滿卓文舊部尋仇滋事。
大寒來的時候正是下午,午后的光明亮的,從窗楞一圈一圈的灑進來,在地上畫出斑駁的影子,大寒仍舊是那個樣子,淡眉素目,眼若秋水,只是穿了身察北士兵的衣服,更顯得英姿颯爽。卻于這英姿中稍顯憔悴蒼白。她悄無聲息的走進來,關上門靠著門扉那站著,也不出聲,只是靜靜的等著玉鹿發現。
突然看到她,玉鹿微微一驚,扶著床柱坐起身來,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大寒姐姐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吱聲?”
大寒上前,嘴角攏起一彎笑:“剛來沒一會,就是想來看看你。”
“坐。”玉鹿拍了拍身邊的軟床。
大寒卻坐在她床榻的對面,仔細打量了一下,隨即微微蹙眉說道:“怎么病成這個樣子?”拿起一件外衣就披在玉鹿的肩上,玉鹿靠在軟枕上,臉頰青白,嘴唇毫無血色,微微笑道:“想是前些日子受了風寒。”
大寒看著她,幽幽一嘆,輕聲說道:“你總是個倔強的孩子,雖然都擋了娘親可以就跟個孩子似的,不知道照顧自己。”
大寒姑娘今年應該有二十七歲了,比玉鹿大三歲,可是她說話辦事,總是給人一種干練成熟的感覺,好似玉鹿在她的眼里,真的就只是一個容易沖動的孩子一樣。
“沒關系的,養養就好了。”玉鹿勉力一笑。
“也對,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安心養病,什么也別想,思慮太甚,也傷身的。”
玉鹿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就問道:“大寒姐,上次你說回家看望娘親,她老人家可安好?大暑可跟你一起?他為何不來看我?好歹也掛著小爺的名號啊。”
大寒眼光微微一閃,掩飾不住內心的擔憂,說道:“我娘并無大礙。她有一個年幼就被人販子拐賣的弟弟,也就是我舅舅,前幾日在察北邊界找到了。”
玉鹿微微點頭頭:“那就好,趕緊寫信告知你娘親。”
“眼下我也沒法告訴我娘親了。我那個舅舅一家都被當成沙匪給就地屠殺了。”
“啊?!”玉鹿大驚,“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
大寒慘然落淚,“舅舅一家住在沙漠邊上,一家五口,上有80歲養母下有三歲孫兒,一夜之間就成了沙匪,到哪里講理去……這也沒什么,大暑也被當成沙匪抓了起來!”
玉鹿驚的說不出話來,大腦里一片驚悚畫面,橫尸遍地,血流成河……
大寒又接著說:“我聽說這次帶兵剿匪的是子衿,他也算是出師大捷了,一舉端了沙匪老窩,榮立戰功啊。”
玉鹿心下陡然一驚,明明是子衿被沙匪綁去了,小滿渾身是血的回來報信,怎么就變成子衿一舉端掉沙匪老窩了呢?他那么溫和的人,怎么會連住在沙漠邊緣的居民都給屠殺了?一定是滿卓文干的壞事,泯滅人性之事,也只有那樣的人才干得出來。
“你是說……大暑被子衿給抓走了?”玉鹿不相信地問。
大寒點頭,“我親眼所見,當時我去給舅舅買酒,回來的路上,就看到子衿他們綁著大暑往沙漠腹地而去了。我當時不敢相信那穿軍裝帶隊伍的長官是子衿,以為長得像而已。所以就遠遠地看著他們過去,等他們走遠了,我跑回舅舅家,發現一家老小都死了,躺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