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五個年輕貌美的男子一人二斤牛奶，不喝完不許走。子衿除外，因為他最是與世無爭，也從沒說自己吃不飽。

“我們吃得飽，我們沒挨餓。”

“我們再也不說吃不飽了，我們天天撐的難受。”

“我們……從來也沒輪到……侍寢的機會啊。”

“只有大寒吃得飽，天天霸占著大娘子，其余的我們都是擺設啊！”

“……”

幾個男人憤憤不平，對著玉鹿發牢騷。

玉鹿嚴肅地說：“讓你們掛個名已經不錯了，不愿意掛名的可以離開，你們又沒寫賣身契。”

“我們心里寫了賣身契，涂改水橡皮擦都弄不掉的賣身契。”

“我們才不走，跟著大娘子身心舒暢。”

“對，我們身心舒暢。”

玉鹿看看大家，“我始終有一個心事，既然都是一家人，心向一處，那就想法子幫霜降把守城的兵權奪回來，咱們在薊州也算有個靠山，霜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生活了。”

“好，我們都聽大娘子的。”眾人異口同聲。

“白延慶那個老色胚子，總來茶樓白吃白喝還想揩兩把油，”玉鹿說，“下回他再來，小滿你在對面的百貨大樓頂上狙擊了他，只需成功不許失敗。大寒和大暑還有霜降，你們帶著花峪莊的人馬殺進白府，突然襲擊，把他的得力助手們給解決了……驚蟄做后備力量，哪方需要人手就去哪邊支援……”

玉鹿跟著蕭軍烈的那一年里也沒少耳濡目染，指揮作戰方面也學得不少干貨。她從不張揚，默默地在腦海里牢記。

當天夜里，大家各自去做了準備。第二天，玉鹿在茶樓外掛了新進茶品的種類：大紅袍，敬亭碧雪，六安瓜片，紅山小種……臘月初八，茶樓免費下午茶點，上演曲目《貴妃醉酒》。

玉鹿唱戲的名聲雖然沒有收小爺養面首的名聲傳得遠，可是掄起唱戲，也不次于戲班子里的名角，特別是她唱的貴妃醉酒，能把沒醉酒的人唱醉。

白延慶作為品茗聽戲都在行的老票友，當然不肯錯過這次白看戲還有茶水喝的機會。論摳門，白延慶薊州第一，從來都是白吃白喝舍不得花一個大子兒。

三日后，臘月初八，玉鹿和子衿親自上臺唱戲。

整個茶樓，白延慶帶人占去了大半個席位。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只能在邊邊角角互相擠著踮著腳尖看戲。

玉鹿戲唱的好，身姿搖曳，嗓音迷人。聽得白延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脖子伸多長。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玉鹿水袖一甩，媚態妖妖，秋水橫波。

“砰，砰！砰！”一陣槍響，茶樓的玻璃稀里嘩啦碎裂一地，白延慶應聲倒地。他帶來的人，拿出槍，奪門而出，開槍回擊，對面的百貨大樓一陣騷動，顧客們紛紛逃命……

只有“鹿車共挽一杯茶”的樓上，依舊飄出玉鹿清麗甜美的嗓音：“聞奴的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白延慶當了兩年薊州督軍，日日防夜夜防，唯一沒有防范的是這個聲名狼藉的養小爺的玉大娘子，她會擺下免費盛宴，要了他的老命。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若是長久的免費，必定有蹊蹺。但是，誰也不會懷疑玉大娘子，因為子彈是從對面的百貨大樓打過來的。

很快，霜降在大寒，大暑和驚蟄的幫助下，重新拿回薊州督軍的兵權。年輕的督軍覺得還是叫霜降比較好聽，季繼這個他老子給起的名字，還是留著百年之后寫在供在祠堂里的牌位上吧。

民國十一年臘月，薊州新督軍季霜降上任，結束了薊州百姓繁重的納稅生活。薊州軍開墾荒地，自給自足，與百姓和睦相處。

本以為四方狼煙，薊州可以保住這小小的一塊與世無爭的樂園，像桃花源里的百姓一樣，“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他們沒有想到，薊人治薊了三年后，攻下所有周邊州縣的蕭軍烈會來薊州，他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搶媳婦的。

搶媳婦的人仗著自己手里有一份紅紙黑字蓋了幾個私印的婚書，自稱正夫，蔑視一切，這幾位小爺橫眉立目，暗自咬牙，卻沒敢下手。因為玉大娘子沒點頭，誰也沒輕舉妄動。

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這個蕭軍烈還挺放心地把玉鹿送了回來，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不管他賣的什么藥，玉鹿得到了蕭軍烈的默許，三天之內，他會放人進入安陽城，無論發生什么，他都不管。

玉鹿想著這些，站在門邊看著子衿和瑯瑯，終于，隱忍了五年，可以為葵花報仇了。原本想和子衿商量一下具體事宜，可是又一想，他一個文弱的人，心性柔軟，還是自己和別的幾個人商量吧，等干掉奉恩將軍那個死胖子，再告訴他一聲也不遲。

想到這里，她關上房門，想悄悄離去。突然身后一聲輕咳，子衿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回來了？”

“嗯。”她停住。

子衿坐了起來，給瑯瑯蓋好被子，輕手輕腳走出來，關上門。小聲問：“他沒為難你？”

玉鹿搖搖頭，說：“為不為難他該辦的一樣會辦，我想辦的也一樣不能等。”

“你要辦什么事？”子衿皺眉，“什么你都不跟我說，這五年你把我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了是吧？”

玉鹿抬起頭，昏暗的廊道里，燈光在他臉上仿佛蒙了一層霧，看不太清他的五官，這樣近的距離，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淡雅如蘭。

“師兄，明天我去一趟安陽，帶著大寒，大暑和小滿還有驚蟄。你替我好好看著瑯瑯。”玉鹿終于說了醞釀很久的話。

子衿一怔，“去安陽做什么？”

“報仇，”玉鹿堅定地說，“給葵花嫂子報仇。”

“你別去，我去。”子衿攥緊了拳頭，“我要親手給葵花報仇。死胖子佟家府里的地形我比較熟悉，你還是留下來看著瑯瑯吧。”

“師兄，你……”玉鹿想阻攔，又一想，他要去就去吧，橫豎有人保護著，蕭軍烈也承諾不管他們的事。小滿驚蟄他們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有他們和子衿一起，也沒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