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街盡頭，穆少臣別的倒沒多感覺到，唯一感覺頗深的就是眼前乍亮乍亮的。

突然有種眼淚往眼眶涌的沖動，那感受跟被關了好十幾年的監考，終于守得明月開，重見天日的人感想一分沒差。

在小胡同似的吃街不光是街道窄，光線不足，還四處飄著混雜的味兒，都是些菜香燒烤味，他最聞不得，只覺得整個人走在那條街上多一刻都是煎熬。

看著四處明晃晃的燈光，他心情自然豁然開朗，眼珠子首先就是控制不住的四處瞄，瞄到一處紅艷艷閃光燈牌時，他指著問：“那邊是不是可以洗頭？”

從小吃街走出來，他感覺自己整顆頭似乎重了好多，還被熏得油油的，特難受，稍微伸著鼻子聞聞都滿身煙熏味兒。

“哪邊兒？哪邊兒？”蘇芷若順著他的話望過去，臉上表情那叫一個豐富，活跟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收回視線她問：“你沒事兒吧？”

穆少臣覺著她這人啰嗦，問她話怎么又給她問回來了，加上渾身上下穿著一身極度不合身的衣服，他覺得特別壓抑，輕聲嘀咕了句“啰嗦”，雙腳邁開徑直往燈牌下走。

蘇芷若楞了兩秒，疾步沖上去，想拉住他，手伸出去好幾次又沒有實際行動。

憋得慌，她干脆說：“那個是發廊，你確定要去？”她故意將發廊二字音調發得意味深長，就是為了讓穆少臣從中察覺到些什么。

都是聰明人，穆少臣一聽就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俊逸的眉梢微挑，倒問：“你是說里邊兒的都是陪客的小/姐？”

蘇芷若點了點頭。

穆少臣現在腦袋啥也沒想，只想給自己一頭煙熏味兒去掉，不然真的會給自己惡心死。

盯著燈牌看了兩眼，果真走出來一個穿著暴露，打扮得花枝招展，妖里狐哨的女人，一出門一雙大煙熏眼就到處瞟。

穆蘇二人就站在發廊幾米遠，稍微一瞧就看得到，顯然那女子是在行業里摸爬打滾不少年的，眼珠子尖得很，一轉眼就瞧見了對面杵著的兩人。

好一個大帥哥，看得對方是兩眼發直放光，蛇妖般的妖嬈身姿倚著發廊的門，媚眼情絲直往穆少臣面兒上招呼。

蘇芷若眼睛盯著那個女人，但見對方微仰著腦袋，大紅唇稍開，一只手撩著緊身裙下擺往裙里鉆。

她看得臉紅心跳的，穆少臣趕巧這時候偏頭過來看她，說：“看到個女人你臉紅什么，難不成你男女通吃？”

蘇芷若眼睛眨巴兩下，差點罵娘，好在她眼力兒好，捕捉到穆少臣黑眸里的玩弄，臉上佯笑道：“你喜歡我就喜歡。”

小妮子還蠻聰明，知道反將他一軍。

穆少臣鼻息里嗤笑了一聲，難得她腦子好使了一回，知道反被為主，也不繼續戲鬧她：“走吧！”

見男人并沒進門的意思，而是邁步往斜對面的服裝店走，發廊女也擼了下裙擺，屁股一撅一撅的進門。

蘇芷若了解穆少臣那嬌性兒，一般的他看不上，整條街的服裝店專挑牌子顯擺有名的瞄。

小城市不比大城市，一個稍微響亮點兒的牌子少說得大好幾萬，而且還滿大街都是，反正大城市從不缺甩手就是十幾，幾十萬的富商跟富二代們。

穆少臣也不是那種甘愿委屈求全的主，為了挑身像樣的著裝，被領著滿大街跑倒也沒有半句怨言。

走到整條街最繁華的路段，蘇芷若眼力好，一眼看見張羅顧客的范小婷，濃妝艷抹的打扮，要不是她跟范小婷打小認識，估計走她身邊兒過都認不出。

穆少臣撞了下她胳膊：“嘛呢？看見美女眼珠子都挪不開了？”

蘇芷若眼巴巴盯著不遠處一男一女，準確的說是瞪著，因為那油光滿面的男人手都磨蹭到范小婷屁股上去了，范小婷不但沒半絲半毫的收斂，還滿臉堆笑，極盡討好的模樣。

穆少臣了解她什么性格，見不得渣男蕩婦，見一個逮一個，看她滿臉寫著躍躍欲試四個字，他提醒道：“見義勇為是好事，但得分情況，人家郎情妾意的，別沒事找事瞎折騰。”

“這事兒今天我還非得管了，你要是怕惹事兒，就別跟過來。”她赫赫甩給他一句回復，徑直大步跨了上去。

胖墩墩的男人背對蘇芷若，可范小婷是面對著的，加上一個大人影沖上來不會絲毫沒察覺。

范小婷余光撇到蘇芷若時，神經繃緊，手忙腳亂之間快速閃到了男人跟前，“小若，你怎么來了？”

蘇芷若繞過她修長高挑的身子，直瞪男人，男人一臉驚愕，估計心里在打楞，這捉奸也得是男人來捉，怎么蹦出來個女的？

“這男的是誰？”

范小婷嘴角猛抽搐了下，趕忙推搡著身后的男人離開，余外還不忘穩住蘇芷若的情緒：“小若，你別想太多，就是個客戶……”

四周都是人，蘇芷若慣怕招人眼光，她壓抑著沒發火，任由男人輕易離開，低聲追問：“林少翔知道你平時都是這么招待客人的？”

不提林少翔還好，一提范小婷臉色明顯的轉變，頗有恨之入骨之氣的說：“別提他，成天除了守著他那電腦股票，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兒。”

“就因為這事兒？”蘇芷若覺得股票這事不對，但一個女人沒臉沒皮更可恥，語氣里顯然對范小婷意見更深。

范小婷不吭聲，蘇芷若盯著她那張姿色驚艷，氣質卻被濃妝搞得極盡庸俗的臉，恍然想起剛回南城時見著兩人吵架的情景。

她的感覺向來靈，腦子猜想什么，絕對離事實真相就遠不了。

壓低著聲音詢問：“你外邊有人了？”

范小婷對這話異常敏感，回嘴就懟上來道：“我是有人，也是給林少翔逼的。”

蘇芷若心生奇怪，總覺得其間另有蹊蹺，她聰明不是說出來的，是實實在在的腦子好使，當即想通了一點兒。

“林少翔也有人？”她雖然很不想相信這個事實，畢竟一個是她舅，一個是她姐妹兒，萬一到時候鬧起來，她夾在中間是最不好處事的那個人。

范小婷眼眶紅得不行，跟辣椒油嗆進眼珠里似的，鼻翼翕動著她說：“我跟你舅分分合合也不是一兩次的事兒了，你說他怎么就一直這么騙著我玩兒呢？大三他跟一個叫什么茉莉的好過，那時候我跟他也沒確定關系，他也算是個實實在在的單身，你說好就好，干嘛往死里瞞著我？”

人都說女人遇上感情就成了水做的，三兩句話就得流淚，說著說著范小婷心酸淚流：“還有，他前段時間越來越不像話，找那女的借了一大筆錢玩股票，那女的也真是水性楊花，自己有男人還想著用錢搶別人的男人。我范小婷是沒錢，靠著這么家小服裝店撐著，但總好過那些女人吧？我就想不明白為什么林少翔他這人……其實我也就是想氣他，所以才故意跟一個曾經追過我好長一段時間的男同學走得近，她竟然以為我們……”

蘇芷若典型的誰有錯打哪一方，聞言心里冒火兒，她是千想萬想沒猜到事情是這樣，問：“林少翔他有沒有做別的？”

范小婷道：“反正前段時間他去滬城見過那小狐貍精，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做什么……”

“那女的你了解多少？”

蘇芷若那人沖動，生怕她做什么事兒，范小婷一雙水眸警惕的盯著她問：“你不會打算撕人吧？”

經歷過陳茗那事兒，她已經變聰明了，說：“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但是我們林家總不能白白讓你受了委屈。”

范小婷抹干眼角的淚，道：“我只知道那女的叫茉莉，還是在林少翔手機里看到的微信備注，資料顯示是滬城的，長得漂亮，眉梢有顆痣。”

真是人生處處有巧合，蘇芷若怎么想到自己大學同學江茉莉跟自己舅舅搞一起過，本來就是兩八竿子打不著一邊的人。

她也不想再過多追問范小婷別的，剩下的疑問她回去好好跟林少翔談才對。

她給人甩一邊在這頭會老朋友，穆少臣那頭也不能憋屈了自己，等蘇芷若回頭時，已經沒了穆少臣的身影。

剛開始她還真有些捉急，不是怕給人丟了，主要是心里愧疚，光顧著自己的事兒，讓他干巴巴的瞎等，她心里過不去。

蘇芷若撥電話，提示的是無人接聽，打了三次都原模原樣的字眼，原模原樣的語氣。

電話打不通，她開始四處找，心里好氣又好笑，簡直跟弄丟了孩子的老媽子一樣。

穆少臣那人不愧是整蠱人的楷模，其實他人就站在商場二樓護欄前，居高臨下的盯著樓下的女人逮著個人就問，環臂瞅著死活不出聲兒氣。

蘇芷若問了好一會兒，一邊坐扶手電梯往樓上來，一邊拿手機打電話。

穆少臣見她上樓，拎著換下來的衣服袋子，跨步往升降電梯去。

所以，當蘇芷若上樓時，穆少臣又下了樓。

蘇芷若可不傻，電話打過去一直提示沒人接，這就奇怪了，要說隔一兩分鐘打一個沒接，可能是人自己去買衣服正在試衣間沒看到。可她這都相隔十幾分鐘了，誰換個衣服還得十幾分鐘？

擺明就是丫間歇性的神經病又犯了，于是她改變戰術，編輯了條短信過去，然后轉身往商場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