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落水的那一瞬間,蘇芷若心底一片悲涼,莫名的有種自己被自己帶坑里去的無力滄桑感。
人掉入水中是有一定墜落重量的,她只覺得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后,幾口溫咸水流灌進喉管。
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呆會會不會遭到穆少臣毒舌,本能的開始揮扇著雙手試圖往水面游。
12歲那年,蘇芷若跟著她三叔去河邊釣魚時不小心溜滑進水里過,至打那之后她但凡身處水中,身體的每個細胞就異常的敏感,連著反應(yīng)能力不佳,肢體不協(xié)調(diào)。
眼看就要破水而出,腳下一抹滑溜溜的小東西竄來竄去,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忘乎了游泳的動作,伸手去拽自己的腳。
人處于神經(jīng)緊繃時刻,最容易犯的一件事就是浮躁亂分寸,蘇芷若拱著身子去拽腳的時候,身子就開始不受控制的發(fā)軟無力;胸口一陣悶痛,視線逐漸模糊,窒息的感覺也愈發(fā)清晰,甚至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實,只覺得整個人在水里晃晃悠悠的。
她開口呼救,可嘴一張幾股水流順勢猛灌進嘴里,活似一把把尖銳的刀片刺刮著喉嚨,給她所有聲音都逼退了回去。
蘇芷若心里悲哀,沒想到自己坦坦蕩蕩活了二十三年,死到臨頭會如此狼狽,怕是到了陰曹地府都沒她這個淹死鬼的位置。
她這人各種癱,要是不給她把椅子坐,讓她排著長隊過鬼門關(guān),想想都心酸寒顫,死都沒死出個樣兒。
就在她打算順其自然領(lǐng)死的時候,耳邊隱隱聽到一道破水聲震得她耳膜發(fā)疼,緊接著發(fā)軟的腰桿被一只強健有力的手臂纏住。
是黑白無常來接她了嗎?
可為什么她感覺有股人的溫暖在注入她的體內(nèi)?
鬼不都是沒有體溫的嗎?
穆少臣憋著氣息,左手圈住她的腰身,右手在水中劃動著往上游,畢竟蘇芷若也是個九十多斤重的成年人,他想要劃出水面難度不小。
值得欣慰的是她的身子完全癱軟,沒給他造成多余的困擾,他只需要牽著她的身子就行,擱平常人落水不停撲哧的勁兒,估計想要拽人上岸得難上幾十倍。
兩道身影在水中交纏,隔著溫暖的陽光僅僅半米遠的時候,突然蘇芷若跟鬼上身似的腳毫無章法的亂踹一氣。
他不能開口說話,卻也不能等著上她的道,只能加快手上劃動的動作,試圖在自己被她踹到之前能破水而出。
手剛拽到魚池邊上的鐵桿,穆少臣用力一拉將蘇芷若的頭先拎出水面,緊接著去拖她的身子,欲要將她大半個身子推上岸時,豈料丫的恩將仇報,長腿一伸直接給他踹進了水里。
天下無所不能的穆少臣唯獨水性不好,甚至還有輕度的懼水癥,遇水他所有的反應(yīng)能力與體力都跟不上。
更何況為了救蘇芷若上水已經(jīng)消耗了他大半多的力氣,被她那一腳狠踹正好踹到他下巴,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響,身子往后傾,都沒來得及回神,人已經(jīng)往水里沉了下去,連最基本的自救意識都沒能及時反應(yīng)。
獲救的蘇芷若渾身濕透,軟綿綿趴在魚池邊,氧氣入侵呼吸道后喉頭一口水噴出來,緊接著就是被嗆得猛咳:“咳咳咳……咳咳……”
她翻了翻還掛著水珠子的沉沉眼皮,眼睛被水漬模糊了視線,只隱隱看得見不遠處那輛法拉利的大致輪廓。
剛才好像她是被什么東西拉上來的,難道是穆少臣救了她?
可怎么沒見著人呢?
她靈敏的反應(yīng)也不是白長的,當即就意識到壞了事,鐵定是剛才他救自己的時候,體力不支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自己沒爬起來。
救命的事兒那是爭分奪秒,絲毫不能耽擱的,想也沒想,只是腦子里一閃而過一個‘他可不能死’的念頭,隨即猛地一頭栽進魚池去尋找穆少臣。
這一次也算是有備下水,不是處于驚慌狀態(tài),憋著氣游了幾下就發(fā)現(xiàn)一道高大的身影晃晃蕩蕩的要墜入水底。
蘇芷若雙腳猶如兩條小魚兒不停的上下擺動,雙手拼命往前劃,碰觸到人的那一刻,她捏住穆少臣T袖的衣角往身前拽,拽了幾下發(fā)現(xiàn)力氣實在不夠用,只好將他的手臂纏在自己腰間,呈一個摟抱他的姿勢朝水面劃去。
雖然她平時極少運動,但她的力氣天生就跟她那脾氣似的硬,算得上是女孩子中的佼佼者,可遇到眼下的危險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都是虛的。
害怕耽擱救命時間,她頗足了勁兒的往上游,一碰到岸上的鐵桿,伸手扣住,她首先自個單手一撐翻上魚池,再拽著穆少臣兩只手臂往上拉。
他一米八七左右的身高,想要從水里拽上岸實在是難為了她那纖瘦的苗條身材,一只手拽他一只胳膊,活似在海邊拽著一網(wǎng)子魚兒似的,使上了吃奶的力氣才好不容易給穆少臣強硬拖了上去。
穆少臣嗆了好幾口水進嘴,人處在昏迷狀態(tài),她全身濕噠噠的一雙大長腿跪在他面前,伸手拍打他的臉,“穆帥,你醒醒,你快醒醒。”
先前她給水嗆到頂多是意識渙散,吐了水呼吸到空氣后就逐漸恢復(fù)了,估摸著他這樣是比她嚴重得多,蘇芷若心里驟然就沒了底兒,生怕穆少臣出個什么事,回頭把罪名給扣她頭上。
她繼續(xù)邊搖晃他,邊喚:“穆帥,你別嚇我,你快醒過來。”
說著說著她眼圈都紅潤了,擱平時要她掉淚除非是遇上什么大事,不然她那眼淚小氣得跟要錢買似的,可看著穆少臣滿身水漬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她突然就害怕得想大哭。
“穆少臣,你別嚇我,我膽兒小不經(jīng)嚇,嚇壞了我姥姥姥爺可要找你算賬的。”她嘴角時不時癟一下,一雙眸子水盈盈,眼圈里的淚水好似隨時說掉就能掉,嘴上卻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我姥爺當過兵,你肯定打不過他,所以你趕緊醒過來,別白白挨了打。”
雍景紫臺的房子唯獨一點不好的就是太過冷清,每一棟別墅區(qū)有專門的很大一個區(qū)域?qū)俚兀瑒e的人是進不來的,所以她找不到任何人救助。
叫不醒,蘇芷若試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可手伸出去又害怕的縮了回來,眼睛眨巴眨巴眼淚就滾滾而下了,情急之下腦子猛然閃過‘人工呼吸’四個字。
她抬起往下不停淌著水的袖子幫穆少臣擦去薄唇上的水,鼓足勇氣狠狠吸了幾口空氣,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朝著他唇瓣上湊去。
那不是接吻,自然沒有接吻的心動,她滿心只想著穆少臣能快點醒過來,一口氣一口氣的朝著他嘴里灌,最后光做個人工呼吸都弄得滿臉通紅,氣息不暢,別說是救人,再那么下去她自己都得先倒下。
第十口呼吸湊上他略帶紅潤的唇瓣時,穆少臣一直沉沉閉合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只見面前一張放大的小臉蛋湊上來,櫻桃小嘴親在他嘴上,冰涼的觸感,朝他嘴里傳送的每一道呼吸像是一團棉花糖般軟綿綿。
可是,軟綿過后那是什么?
水滑滑的液體滲入他的口腔,她做個人工呼吸都能把口水送到他嘴里去,穆少臣若不是身體尚在虛弱中,意識也剛恢復(fù),連動身的力氣都沒有,定要狠狠戳她的自尊。
對于有潔癖的人而言,他實在忍受不了別人往他嘴里灌口水,可蘇芷若卻毫不自知的一路挺進。
穆少臣眼一閉,就在她唇瓣湊上來的時候牙齒咬合。
“嘶!”蘇芷若的唇角被他用力一咬,痛麻感瞬間襲卷兩片小小的唇,可她的唇瓣貼在他的上面,以至于是出于下意識的貝齒跟著輕咬了一下。
穆少臣忽略了人受痛后的本能保護意識,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給她咬了一口,唇角隨即浮上一抹殷紅的血跡,搭配著那張帥氣逼人的臉,仿佛是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
蘇芷若抬起頭,盯著他睜開的眼,心門不設(shè)防的闖進了一萬只小鹿,撞來撞去,好不安生。
他躺在地上,胸口起伏,睜得不算大的雙眼死瞪著她,令她感覺就像是擱平時他毒舌懟他時毫不留情,恨不得戳死她。
穆少臣濕黏黏的眉緊蹙著,道:“我跟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兒,你給去灌了滿嘴口水。”
蘇芷若想說自己明明是給他做人工呼吸救他的命,可眼見他一臉作惡的樣,到嘴的話硬生生給逼退了回去。
她猛地從地上一屁股蹦起來,轉(zhuǎn)身就去擦血跡斑斑的嘴角,尷尬得恨不能鉆到石頭縫里去,眼圈也泛起了霧氣。
他前腳還說她長得像少林足球里的趙薇,嫌棄得她要死,這會兒她給他做人工呼吸,估計不知道他心里怎么煩她,惡心她。
見她背對著自己半天沒動靜,穆少臣背按在石板上難受得要死,可又沒多大的力氣起身,叫她扶一把:“喂,拉我起來。”
平時你怎么說話不客氣,語氣能諷死人,話能噎死人,她都沒啥,主要是人家現(xiàn)在心里煩躁得很。
蘇芷若眨眨眼,捋了幾下濕噠噠貼在臉上的頭發(fā),說:“有本事嫌棄我就自己起來。”
說完,她走到一邊的石墩子上坐著開始擰衣服跟褲子的水。
穆少臣心里沒比她煩得少,又上火又躁亂,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想要咬她讓她清醒,結(jié)果這小丫頭反過來給他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