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拂,帶著春末的涼意。
少年乘著夜色而來。
當然,他只是個偽少年,只是看起來有些稚嫩,臉看起來顯小。
戴著黑色兜帽的男孩站在窗前,如同一只烏鴉。
渾身都帶著一股子,“哥是你惹不起的人。”的氣息。
他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等到拿出來的時候,握著一把手槍。
動作靈巧敏捷,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的年齡看起來有些小,眉眼生得軟和,看起來像是剛剛念高中的男孩。
神情有些冷,看著有些疏離。
殺過人的人,和沒殺過人的,是不同的。
在他的目光里,有一種冷漠,人和菜市場案板上面的其他肉類并沒有什么大的區(qū)別。
秦斂的唇角牽起,沒怎么把楚云端放在心上。
既然來了,那就兩個人都收了。
只是在他來了之后,白時就有了和秦斂對抗的底氣。
作為鴉羽的領袖,在接到樂游電話的時候,他就知道秦斂真正的目的,是他。
而不是那兩個億。
自然也想到了秦斂會對他動手。
他如果不給自己找一個外援的話,豈不是顯得他很笨的樣子。
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可不是一個領袖會做出來的事情。
白時悠閑地笑了笑,看向了秦斂依舊不慌不忙的神情。
“秦斂,你一直覺得自己算無遺策,把別人當做是傻子。這一次,是你輸給我了。”
秦斂吃癟的樣子,可是很少見的。
白時覺得自己壓抑了一天的怒氣,在這時候,終于發(fā)泄了出來。
秦斂看著白時,唇角微微翹起,語氣中帶著些許的嘲諷。
“楚云端,鴉羽的成員,擅長暗殺,是一名黑客。綁架了曲遙的私生飯。”
“既然作為曲遙的男友,你應該知道現在曲遙的經紀人季月沉是誰的屬下。”
秦斂不慌不忙地道。
算無遺策這種修飾詞,對于他而言,只不過是求生的本能。
稍有不慎,那就是萬劫不復。
今晚帶著宋殊來找江臨和白時的時候,秦斂就料想到了白時如果帶人過來的話,那會是怎樣的景象。
秦斂的臉色很淡然,只是言語中流露出的意思,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白時頓時身體僵硬了下來,抱著自己膝蓋的動作抱得更緊了一些。
聽說秦斂殺人,喜歡擰斷脖子……
曲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對于楚云端而言,那就是曲遙。
宅男對于女神的癡迷,總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關于追到女神的宅男,則是要少之又少。
曲遙之于楚云端,不僅是戀人,還是最為重要的人。
能得到自己愛慕之人的愛慕,楚云端從前是想都不敢想。
以曲遙為代價,救下自己的boss,這一筆買賣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楚云端,你別忘了,你是鴉羽的人,你立下過誓言,會對鴉羽永遠忠誠。”
白時平靜地道,語氣里卻有些咄咄逼人,還有點外強中干,有點虛。
“你只是把曲遙當做是一個玩具,和你的電腦,槍支,這些東西都沒有任何的區(qū)別,你還在猶豫著什么?”
楚云端手里的槍,遲遲地未扣下扳機。
目光沉了下來。
思考著白時話語中的含義。
玩具?
他是那樣看待著曲遙的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面對著曲遙的心情,真的是愛慕嗎?
當心思亂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就會慢……
秦斂看著躊躇不決的楚云端,淺色的眼眸里驀然帶上了一點亮。
突然有種……看著宋殊那個傻瓜的錯覺。
遲鈍,猶豫,不確信自己是否值得被愛。
鴉羽的成員,一群危害社會的家伙,難道都是這種天生的感情白癡……
“楚云端!”白時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病床頭,衣服上還殘余著江臨的血。
看起來有點凄慘。
這可是你死我活的場景,如果再猶豫的話,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讓我想想。”楚云端抿著唇道。
首領和女朋友,總得有個取舍。
首領不能死,女朋友也不能死。
他的目光放空,腦海里迅速地計算了一下。
秦斂對曲遙出手的概率,以及他能擋住秦斂出手的概率。
計算的結果并不樂觀。
他要是救下首領,那秦斂就會讓季月沉對曲遙動手。
而且他還不一定打的贏秦斂。
到時候賠了女朋友,還折了自己。
計算期望值可得,要是今晚死了的是白時,那他和曲遙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秦斂雖然喪心病狂了點,大約是守信用的人。
死心眼的技術宅,難得自私了一回。
他把槍收了起來,誠懇地對白時說了句,“我盡力了,首領。”
白時:……
你倒是盡力啊。
直接把槍收起來,放棄掙扎,這算是什么意思?
而他在這和秦斂對抗的結果,很大程度上也并不會贏。
“我這幾年宅地有點多,反應速度沒有從前那么機敏了。”楚云端很真誠地道。
白時:“你起碼試圖努力一下,把槍掏出來。”
他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楚云端。
楚云端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向白時,“首領,你比較喜歡冰葬還是火葬?”
白時覺得自己的心涼了一大截,“我想活著。”
“你活了,曲遙就不能活了。”楚云端很確信地道。
“要是秦斂說謊,故意騙你。季月沉只是個幌子,你又待如何?”白時抓住了秦斂話中的漏洞,試圖讓楚云端動搖一下。
“首領,季月沉手下的另一個藝人,就是Alex,Alex是秦斂的老婆,你說他們沒關系?”
秦斂贊許點了點頭,這孩子腦補的能力一流,省得他給自己找理由了。
“我妻子,不是Alex,是宋殊。”秦斂打斷了一下。
楚云端也沒跟秦斂杠。
白時陷入了一陣絕望里,他現在身上沒有武器,對上秦斂,就是死路一條。
時至今日,白時才知曉了秦斂的本事,原來不是心狠手辣,是巧舌如簧。
句句戳人肺腑,拿人把柄。
“現在曲遙被星耀影視簽了下來,如果你放棄了我,賀星明會知道的,到時候曲遙在娛樂圈就混不下去。”白時威脅道。
楚云端的目光沉了下來,“首領,從始至終,你在乎的也就只有你自己。”
“楚云端,你是鴉羽的人,你不能這么背棄組織。”白時面色泠然。
秦斂單薄的唇抿了抿,心情很明亮。
白時現在就像是被貓捉住的老鼠,拼命地掙扎,試圖謀得一線生機。
這樣的場景,意外地讓他覺得很愉快。
楚云端被白時氣著了,轉身就從窗戶又跳了出去。
如同在夜色之中潛行的一只貓,迅速而敏捷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空氣有片刻的凝結,又只剩下了秦斂和白時兩個人。
在寒冷的夜色里,寒風吹拂著窗簾,帶著獵獵的風聲。
“不是我算無遺策,而是你真的是傻子。”秦斂淡淡地道。
修長的手指收攏,步伐矯健,緩緩地走近了白時。
剛剛楚云端的到來,似乎只是一場可有可無的夢境。
白時認命,現在他的掙扎,大概只會讓秦斂覺得心情愉快。
于是他放棄掙扎,躺在了床上,“死在你手上,也不算太丟人。我喜歡冰葬,不喜歡火葬。”
秦斂點頭,伸出手,放在了白時的脖子上。
修長的手指迸發(fā)出一股強大的力氣,牢牢地摁住了白時的脖子。
他的臉頓時漲紅了起來,瑩白的皮膚下,血液滾燙。
宋殊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秦斂的背面,微微彎著腰,和白時面對面,靠得很近,而白時的耳尖和臉頰通紅。
宋殊的心臟頓時產生了一股怒火,從腳底升騰到了腦袋,不可遏制地燃燒了起來。
“秦斂!你們在干什么!”
這還是宋殊第一次對秦斂這么生氣,從前大多都是生悶氣。
被偏愛的,果然都是有恃無恐。
白時的腦袋高速運轉,想起了剛剛和江臨那個錯位的吻。
頓時明白了宋殊的怒火是從何而來。
活學活用的白時伸手,抓住了秦斂的手臂。
秦斂連忙收回了手,往后退一步。
而白時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牢牢地抓住了秦斂的手臂。
讓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讓宋殊盡情地去誤會吧。
宋殊的步伐迅速,拉著秦斂的另一只手臂。
“你們背著我干什么呢?”
秦斂啞然,他總不能告訴宋殊,他剛剛是在試圖把白時給殺了。
他有點糊涂了,都忘記了宋殊現在也在診所里面。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應該把門鎖上的。
“秦斂,我告訴你,你不能和別人拉拉扯扯的,不然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宋殊現在快要被氣炸了,顧不上聽秦斂和白時的心理活動。
“白時,你離我朋友和我老公遠一點,再有下次,你動手動腳的,我一定對你不客氣。”宋殊把秦斂拉在自己的身后,怒氣沖沖地對白時道。
白時松了松肩膀,從床上坐了起來,“宋殊,都是他們先動的手,你怎么能對我這個受害者,這么冷血……”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睫毛顫動,眼中含著淚水。
避免自己笑出聲來。
在宋殊看不見的地方,白時笑了笑,白色的牙齒全都露了出來,得意忘形。
宋殊看向了秦斂,秦斂覺得自己現在有些無辜。
“宋殊,我能解釋一下。”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疼。
“行,你解釋。”宋殊深褐色的眼睛幽深,緋紅的唇越發(fā)妍麗。
因為生氣的緣故,她的肩膀微微聳起,像是要隨時炸毛的貓。
秦斂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宋殊的頭上,順了順貓貓腦袋。
“是他先動手的,我就和江臨一樣,是無辜的。”
秦斂言語之真誠,態(tài)度之無恥,白時都要被驚呆了。
盛怒之下,宋殊走了過去,兩只手拽住了白時的衣領子。
四目相對,白時看到了宋殊的眼睛里,像是有炸藥在炸開。
只是她的面色依舊冷靜,強忍著自己的怒火。
憤怒與克制,在她的身上詭異地融為一體。
“以后見到我朋友和我老公,都記得離得遠點,再不小心搞曖昧,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白時覺得自己的衣領子被勒地很緊,要喘不過氣來。
他連忙點了點頭,覺得宋殊有些難惹。
之前他到底為什么,對宋殊產生了一種誤解,還以為宋殊會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果然是謠言害人。
宋殊松開了白時的衣領子,任由著白時的身體又倒在了床上,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宋殊伸手,拽著秦斂的手往外走。
白時的目光淡淡的,如同墨水一般的眼眸里帶著點委屈,“這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是成雙入對的,只有我還是個單身狗。”
他伸手一擦,因為剛剛的咳嗽,眼底竟然有了些許的生理鹽水。
“哎,長得好看,大概容易變得單身。”白時嘆息道,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起初想要孤獨終老,一個人抱著一堆錢過一輩子的念頭,在經過這個夜晚之后,產生了一點改變。
那樣的死法似乎并不好,也有點太孤單了。
……
秦斂被宋殊拉著往前走,也不知道宋殊是哪來這么大的力氣。
宋殊把秦斂拖到了診所門口,一刻都沒有停歇。
在看到秦斂靠近別人的時候,宋殊覺得自己快要被妒忌和憤怒的怒火,燃燒殆盡。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情很暴躁。
一直沒有發(fā)生好事情,覺得很不開心。
一直到門口的時候,宋殊才意識到秦斂一直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回過頭來,看著秦斂的手腕,冷玉一般的皮膚上覆蓋了一層紅色的手指印。
宋殊有點心疼,頓時松開手,輕輕地給秦斂揉了揉。
“疼不疼,我給你揉揉?”宋殊低著頭,頓時就沒了脾氣。
她家小嬌妻,這么漂亮的一身皮囊,要是傷著了,那就不好了。
秦斂淺色的眼眸里,帶著醉人的笑意。
“宋殊,我很高興。”
宋殊有點莫名其妙,“你,不生氣嗎?手腕不疼嗎?”
秦斂伸手,把宋殊額頭前的發(fā)順了順。
“是高興,很高興你在乎我。”
秦斂纖薄的唇落在了宋殊的額頭上,“以后,也多為我吃醋一些吧,拜托。”
宋殊氣著氣著就笑了,“好啊,你自己是個醋壇子就算了,還要我也變成一個醋壇子。”
“嗯。”
拜托,請多在乎我一些,多愛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