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好像有愈演愈烈之勢，曾子謙也不撐傘，只是任由雨水落他的身上，見我問了這么一句，眼神里帶著一絲委屈，哽咽的說：“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
我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好像又犯錯了，避開他的眼神，說：“下雨了，我們改天再說。”
曾子謙的手臂忽然環(huán)在了我的腰后，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我的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聽到他說：“你下來，就說明你在意我，你的眼神騙不了我。”
這人！
“曾先生，請你松開。”我變了臉，語氣也十分僵硬，說：“我說過，你要是缺女人”
“你現(xiàn)在連一個好好說話的機(jī)會都不給我”曾子謙雖然這么說了，卻還是松開了我，說：“要不，你請我上去喝杯茶。”
這種情況下，我怎么可能同意。
“有事說事，沒事就回去休息吧。”我雖然心底疑惑，卻也明白我和他此刻單獨(dú)相處十分不適。
“那去車?yán)锇伞！痹又t指了指衣服上那一大片被雨水淋濕的痕跡，說：“我身上都濕了。”
其實(shí)我有些猶豫，可是我還是跟著曾子謙一同上了車，我們一左一右的坐在后座上，我刻意保持了距離。
曾子謙上車之后就沒說話，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見他正在解扣子，急忙開口說：“你做什么？”
曾子謙見我反應(yīng)激烈，先是一愣，而后瞇著眼看著我，說：“你想什么呢。”
我感覺我被耍了，偏偏又不能直接抽他，結(jié)果，還是見他掀開了衣服，下一刻，一道深深地刀疤映入我的眼底，觸目驚心。
見我表情驚恐，他若無其事的扣上衣扣，瞥了我一眼，說：“怕了？”
我轉(zhuǎn)過臉去沒說話，可心底卻是百感交集。
“有時候我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因?yàn)檫@一年多來，你確實(shí)因?yàn)槲沂芰撕芏辔痹又t換了嚴(yán)肅的語調(diào)，說：“如果這條命沒撿回來也就算了，至少你受的委屈也值得，偏偏，我又腆著臉回來了，你一時半會沒法接受我，我也能理解。”
理解個屁。
“我的體質(zhì)一直不錯，偏偏生下來就有遺傳病，之前動過一次手術(shù)，效果不錯，”即便我避開曾子謙的眼神，卻依然能感覺到他盯著我的側(cè)臉說話，“本來以為萬事大吉，不料之后又犯了兩次，直到半年前，醫(yī)生跟我說，我的肺也出了問題。”
“遺傳性支氣管病，嚴(yán)重的時候呼吸都困難，醫(yī)生提議做肺減容手術(shù)，風(fēng)險很大，”曾子謙見我沒說話，繼續(xù)說：“本來是想拖一拖，不料拖到最后”
所以，才會離開的嗎？
“你去西藏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曾子謙頓了頓，繼續(xù)說：“我想過要去找你，可是我的身體不允許，你回來，我也知道，這個手術(shù)我考慮了很久沒敢輕易下決定，你在酒會上喊我曾先生，我心里其實(shí)并不好受，那時候想著干脆就這么斷了算了，偏偏又放不下。”
“從西藏回來的時候”我吸了口氣，說：“我察覺到你身體不舒服，那時候我問過你，你只是一味的趕我走，我們鬧過，吵過，前一分鐘你還對我好，后一秒又跟我說分手，我怨過你。”
“小潔，我考慮東西比你要多，”曾子謙忽然湊了過來，看著我，緊張的說：“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在耽誤你，有時候我也怨你，想著你既然是喜歡我，就應(yīng)該跟我一起面對現(xiàn)實(shí)問題，比如，彼此的家庭，雙方之間的各種差異，我想過這些問題，我希望你能勇敢的面對這些，而不是逃避，我也想你能給我一點(diǎn)時間處理這些事情”
較勁，試探，我又何嘗不是。
“這一次回來，我想過我們早晚會遇見，”曾子謙看著我，說：“我知道，我不該回來。”
“你就是不該。”我鼻頭泛酸，說：“你根本不知道我想忘記你有多難。”
“我知道”曾子謙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肩頭，說：“這半年我一直在堪培拉養(yǎng)病，唯一支撐我的，就是你。有時候?qū)嵲谌淌懿涣瞬⊥吹淖聊ィ揖拖胫悖崱?
我吸了吸鼻子，不想眼淚掉下來，背對著他，說：“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了？”
曾子謙聽我問完，聲音也有些哽咽，他說：“回來之后，我一直住在吉米樓上養(yǎng)病，我去過那里兩次，聽物業(yè)說，你也回去找過我。你知道那時候我是什么感覺嗎？我想立即見到你，可我也怕”
所以，即便你回來了，也躲起來。
“若不是在吉米家碰見”曾子謙說道這里，忽然噤聲，好一會才說：“那天你對我愛理不理，當(dāng)著我的面說你有了男朋友”
是的，我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
“我就想著，算了吧，你有你的新生活，我又何必去打擾，”曾子謙輕輕地呼了口氣，說：“畢竟我這么爛人，已經(jīng)沒資格再去見你。”
“不是你的錯”我吸了吸鼻子，說：“我明白，你是不想連累我。”
“可是我做不到”曾子謙說道這兒，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盯著我，說：“看到你和別的男人手牽手，我沒法視而不見，看到你在酒桌上被幾個男人灌酒，我沒法置之不理，小潔，你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我心口一震，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鐵了心的要重新開始，這種情況下，我們兩人在車?yán)铼?dú)處，腦海里總是無端的冒出之前的情形，我定了定神，說：“那次你去米蘭，很久才回來，是舊疾發(fā)作了嗎？”
“是。”
那時候，他身體就已經(jīng)不舒服了。
“我去會所沖你大喊大叫時，你的手面上有針頭插過的痕跡，那時候”
“家庭醫(yī)生就在會所里，”曾子謙認(rèn)真地說：“那時候我一直避著你，我知道你肯定會去住處找我，所以”
“那么多次，你都可以跟我直說。”
曾子謙迎上我的目光，說：“如果一個男人沒有未來可以給你，你讓他怎么開口？”
我想怨恨這個男人，可是這一刻，我卻怨恨不起來。
曾子謙伸出手，輕輕地抹掉我的眼淚，說：“不哭了好嗎？”
我急忙避開，生怕自己又一次的陷入正常溫柔陷阱，這時候兜里的手機(jī)響了，我慌張的拿起來，屏幕上顯示“梁文浩”三個字。
我聽著鈴聲響個不停，卻害怕按下接聽鍵。
寂靜的車?yán)铮又t也沒說話，只有手機(jī)鈴聲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飄蕩。終于，鈴聲靜止，我這才伸出手，準(zhǔn)備去開車門。
曾子謙制止了我，他臉上露出了慌張，說：“你要去找他？”
我們距離極近，偏偏他這雙眸子又飽含情緒，我瞪他，說：“趙陽那句話關(guān)于梁醫(yī)生的。”
曾子謙立即會意，看著我，眼神里帶著猶豫。
我吸了口氣，說：“你說吧，我有心理準(zhǔn)備。”
曾子謙看著我，說：“趙陽胡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行，我自己去問”
“袁小潔，”曾子謙見我有些惱火，猶豫了兩秒，說：“記得那次在酒店看到的照片嗎？”
是梁文浩寄去的？
我心思煩亂，看著曾子謙，說：“太晚了，你早點(diǎn)回去休息，穿著濕噠噠的衣服容易感冒，我上去了”
“小潔”曾子謙拉著我的手，說：“我知道現(xiàn)在讓你接受我很難，但是既然你對我是有感覺的，能不能，再考慮給我一次機(jī)會。”
曾子謙是多驕傲的人我怎么會不知道，只是現(xiàn)在，我沒法給他回復(fù)。
推開車門，我迅速的撐著傘，頭也不回的返回公寓。
大寶見我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甩著尾巴湊了過來，我抱著它，心里這才踏實(shí)一些。
養(yǎng)條狗都會念舊，所以，我對曾子謙還有留戀，是正常的吧？
小白收到梁文浩的信息之后一大早就趕了回來，見我還窩在被窩里，笑著說：“哎喲喂，我們的工作狂怎么還沒起床呀！”
我沒心思跟她開玩笑，頭痛欲裂。
小白見我臉色不大正常，說：“吵架了？”
比吵架還嚴(yán)重。
小白立即坐在我的床沿，問：“袁小潔，上一次你這幅模樣，還是在半年前，難道說”
小白說道這兒就停頓了，她看著我，吞吞吐吐的說出了三個字：“曾子謙？”
曾子謙回來這件事，小白抱著嗤之以鼻的態(tài)度，而問題更為復(fù)雜的是，我該怎么面對梁文浩。
原本我已心如止水，偏偏曾子謙這個大石頭又砸了下來，若是見到梁文浩，他必然會察覺。
那時候，對他就是傷害。
至于照片的事情，我雖然有一些介意，可我知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怕就怕在，他還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
昨晚的電話沒有接聽，我借口睡著了給他發(fā)了信息，他立即給我打來電話，簡單的說了兩句，話鋒一轉(zhuǎn)，說這兩天有個交流會，可能沒時間來陪我，我既慶幸又羞愧。
我不敢去想其他，將心思放在戴比爾鉆石的廣告上，近來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也給我?guī)聿簧俑形颍蚁耄總�女人對鉆石都有需求，可偏偏在大多數(shù)人的印象中，鉆戒啊等飾品只有訂婚結(jié)婚才能用上，其實(shí)不然，男人熬夜看世界杯時，就可以送給妻子一份禮物，于是，系列廣告詞就出來了——送她一副鑲鉆是耳機(jī)。
女人都喜歡男人的呵護(hù)，禮物奉上，妻子和女朋友不會抱怨，還會自動帶上回避的“耳機(jī)”。
這種創(chuàng)意和戴比爾以往高大上的創(chuàng)意大相徑庭，同系列我們做了八張平面海報，送過去的時候，吉米臉上露出了贊賞。
工作中我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然而，有些問題我卻是手足無措。
連續(xù)三天，我都強(qiáng)迫自己耐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可廣告遞交之后，我又陷入了慌亂之中，小白說，早兩年，我一定勸你聽從內(nèi)心，可現(xiàn)在不同了，小潔，你要慎重考慮。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梁文浩這兩天都沒怎么跟我聯(lián)系，這種反常讓我有點(diǎn)兒擔(dān)心，下班之后我便立即趕往醫(yī)院，誰知到了之后才知道，醫(yī)院根本沒有什么交流會。
這時候撞見英子，她見我一臉疑惑，說：“你這女朋友怎么當(dāng)?shù)模苛横t(yī)生請了病假你不知道嗎？”
我頓時慌了，說了句謝謝之后就出了醫(yī)院，撥了梁文浩的手機(jī)，好久才有回應(yīng)。
“喂？”
我聽著這聲音，心口慌亂。
打車去了梁文浩的住處，按了門鈴之后好久才有人過來開門，我抬眼看過去，那個精神飽滿的男人此刻已是面色憔悴。
從他的表情里我能看的出來，他根本沒有想到站在門口的是我。
我聳肩，自己走了進(jìn)來，回過頭來看著面前的男人，說：“哪里不舒服？”
梁文浩看著我，忽然兩步走了上來，緊緊地抱住我。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頭，輕輕地嗅了嗅我的頭發(fā)，說：“我挺想你。”
這時候門忽然開了，我和梁文浩呆在原地，朝門口看過去，付姐拎著菜籃子走了進(jìn)來，瞥見了我兩。
我慌張的推開梁文浩，他卻不松手，付姐看到我們兩個笑了笑，說：“行吧，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不打擾。”
我急忙上前接了菜籃子。
梁文浩去樓上洗漱，我和付姐在廚房準(zhǔn)備晚餐，我切菜，她燉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付姐站在我的身旁，說：“小潔，文浩找了你，是他的福氣。”
我羞愧，說：“他生病了我都不知道。”
“他想瞞著你，你當(dāng)然不知道。”付姐看著我，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我頓了一秒，并無接話，而后聽到付姐說：“小潔，文浩對你的心思，想必你也能感受的出來，年輕人的事我不想插手，可文浩這孩子心善，有些事兒，他寧愿自己苦著，都不想為難你。”
我驚訝，轉(zhuǎn)過臉來看著付姐，問：“付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付姐瞥了一眼廚房外，看著我，說：“文浩之所以感冒，是淋著雨回來的，小潔，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淋著雨？淋著雨！！
“這兩天他一直呆在廚房，胃口也很差，我想打電話給你，他也不愿，這孩子，有時候心思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所以，他是有意避開我？
梁文浩洗漱之后下來，身上套了件撥款的針織衫，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三個人坐在一張餐桌上，他給我夾菜，我給他夾菜，鬧得付姐坐在一旁笑，晚餐之后付姐便借口離開了，我在廚房刷碗，梁文浩就站在門口，我醞釀了好一會，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洗碗結(jié)束，梁文浩從洗漱間里拿出一只護(hù)手霜來，我們兩個坐在沙發(fā)上，他給我擦手，動作嫻熟而溫柔。
“梁文浩。”我張了張口，將護(hù)手霜拿了過來，看著他，說：“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梁文浩臉上一驚，而后避開了我的眼神。
“那天，你去找我了吧？”
梁文浩低著頭沒吱聲，半晌才開口，說：“我沒生你的氣，我是氣我自己。”
“你傻。”
我這話說了之后，梁文浩也就沒開口了，我們兩緊挨著坐著，好一會，我才說：“我不該和他攪在一塊，是我做的不對。”
“換做是誰，都會跟你一樣吧。”梁文浩看著我，說：“我不聯(lián)系你，并不是生你氣，而是不想給你壓力，你需要一點(diǎn)時間考慮，見到我，只會兩邊都難做，我不想你為難。”
“我”
“雖然我們現(xiàn)在是男女朋友，可我知道，一個名義不能圈住一個人的心，”梁文浩好似下定決心般的看著我，說：“無論你做任何選擇，我都我都不會怪你。”
我咬了咬唇，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梁文浩”
“最近我還有個學(xué)術(shù)交流會，可能要出國一趟，你”梁文浩起身，說：“你回去吧。”
“你這人真不會撒謊。”我瞥了梁文浩一眼，說：“那天你跟我打電話，也是交流會。”
梁文浩停住腳步，看著我，忽然之間湊了過來，狠狠地吻上了我的雙唇，兩秒鐘的遲鈍之后，我推開了他，我們近在咫尺，他看著我，說：“我沒那么大方，袁小潔，這兩天我特別怕，怕你離開我。”
我的眼圈也是濕濕的，說：“你比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