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像個皮條客的軍火販子
從藏身處走出來之后,莫磊先是步行了四個街區(qū)——并不是馬上離去,僅僅是圍繞著藏身之地轉(zhuǎn)了兩圈。在確定無人跟蹤之后,莫磊才選擇了公交車。
這個時間的車上乘客較少,一位穿著灰色條紋西裝的男士獨自坐在最后一排,兩名身材粗壯、身穿長裙的女士坐在第一排竊竊私語,第三排坐著一位看上去有兩百歲的年邁老人,剃得極短的頭發(fā)白得耀眼,臉上的皮膚像是霜打了的枯葉似的,皺巴巴的毫無光亮,但一雙眼睛卻及其清亮。
莫磊投了兩個硬幣,駕駛座上的女司機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懸掛在擋風玻璃前的一塊紙板,莫磊看了一眼,從口袋里又掏出一個硬幣丟了進去。然后走到第四排坐下。
“年輕人,這么美好的早晨怎么會在公交車上呢?”第三排的老人轉(zhuǎn)過來看著莫磊,一雙杏仁色的褐眼珠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莫磊。他說的也對,早上六點三十分的第一輛巴士,坐上來的幾乎都是睡不著的老人,又或者是那些剛剛結束夜晚工作的人。莫磊依舊穿著頭晚上順手扯來的衣服,褲子略顯寬大,衣服也臟兮兮的。
“才結束一晚的工作!蹦诖蛄藗哈欠。這哈欠不是作偽,他是真累的夠嗆。不過他的回答也不是假話,從巴蘭基亞趕到波哥大之后,便尋找安全區(qū)域讓蒂娜安頓下來,與蒂娜交流了關于她父親加納的事情,以及加納身邊的狄格爾、坤列東。蒂娜知道的信息不多,對狄格爾的印象停留在溫暖、熱情、果斷以及對父親忠心耿耿的層面上,至于坤列東,蒂娜說如果說狄格爾算是叔叔,那么坤列東的地位就如兄長一般。
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蒂娜沒有流淚,語氣平靜。但莫磊知道,蒂娜的世界已經(jīng)崩塌。那些原本的嬌憨、天真、不諳世事,隨著她扣動扳機之后,便煙消云散。
萊斯特的辦公室位于卡連姆街的一家美發(fā)沙龍的樓上。莫磊到達的時候是七點五十四分,美發(fā)沙龍尚未營業(yè),他撳下門上的對講機按鈕,大約過了一分鐘,才有一個男性回應,聲音粗重,帶著怒氣。
“誰啊?”
“我找萊斯特.格斯”。莫磊回答。
“誰他媽找萊斯特.比格斯?”
“哦,是有關安德烈的事宜,我受他委托,過來談點事!
“什么事?”聲音繼續(xù)粗聲粗氣。
“露營、野炊!”
過了一會兒,對方毫無反應。莫磊打算再次按下門鈴的時候,門鎖開了。他推開門,看見一個鋪著褪色軍綠地毯的狹窄樓梯,樓梯的平臺上有一扇又小又臟的窗戶。莫磊走上兩段樓梯,來到一扇門前,門開著,里面是一間可俯瞰街景的辦公室,地上鋪著和樓道一樣的綠色地毯。房間里有一張辦公桌,兩把沒有坐墊的木椅子,桌上放著電話,地上有一摞色情雜志,旁邊還有兩堆錄像帶。
墻邊立著三個檔案柜,柜子對面有兩扇寬闊的窗戶可以看見卡連姆大街,窗戶下面有一些裝在箱子里的電器,有微波爐、電吹風、炊具、音響,甚至還有一些電腦,但看上去粗制濫造。箱子外面用西班牙文寫著:請相信萊斯特.格斯,我們有最好的電器。
萊斯特坐在辦工桌后的一把皮椅上,他的右邊坐著上半身只穿一件背心的安德烈,他裸露的肱二頭肌像西瓜一樣大,屁股懸在椅子邊緣:那把椅子相對安德烈的體型來說還是太小了。
與安德烈相比,萊斯特的衣著很考究,就像個要去參加狂歡派對的DJ。他看上去大約有40歲,穿著一套廉價的三粒扣子的細條西裝,打著一條窄窄的粉色領帶。發(fā)型前長后短,后面的頭發(fā)留得很長,還燙過,他的臉是在美容沙龍里用人造日光曬成的棕色,眼睛有些腫,就像半睡半醒似的。莫磊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用右手拿著的筆輕敲著桌面,手腕上的金手鏈也隨之叮當作響。
就職業(yè)而言,萊斯特不算個壞人。他是由經(jīng)營一家二手電器店起家的,但業(yè)務很快就發(fā)展成買賣贓物,進而擴展到一些其他領域,比如色情事業(yè)、給一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提供分辨率不是很高的實況錄像等等,可堅決不接類似于虐待以及未成年人的生意。
至于軍火服務是個很老的項目,雖然風險高,但卻具備意想不到的回報,萊斯特當然不會放棄。用安德烈的話來說,萊斯特從道德層面上不算破產(chǎn),只是透支而已。
“莫!”安德烈站起來想與莫磊擁抱,但只是抬起右手拍了拍莫磊的肩膀。
“安德烈。”莫磊示意安德烈坐下,側(cè)頭看了看桌子背后臉上寫滿了不爽的萊斯特,“萊斯特先生早上沒吃早餐?”
“什么意思?”萊斯特粗聲粗氣地問,用手中的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莫磊坐了下去,椅背發(fā)出嘎吱聲,好像就要散架了。莫磊趕緊將身體前傾來分散一些壓力。
“起床氣很大嘛!卑驳铝?guī)湍诨卮,憨厚的臉上掛著狡猾的笑,很別扭。
“你的生意好像很興隆啊!蹦诓黹_話題,眼前的這個看上去像個皮條客的軍火販子,接下來恐怕會成為自己最需要的幫手,雖然安德烈說萊斯特與自己一起長大,十分要好,但莫磊向來喜歡將事情復雜化之后再簡單化,對人更甚。
萊斯特聳聳肩膀,“還過得去吧,干我們這一行的,要是保持高品位就沒什么賺頭了,做生意的,阿貓阿狗都得打交道,對吧!
莫磊:”……”
他一時間給這家伙擠兌得說不出話來。
“萊斯特給很多人帶來了工作機會,因此那些人對萊斯特就會感恩戴德!卑驳铝乙姞畈幻,趕緊插嘴來化解,“萊斯特是我的兄弟,萊斯特,莫磊是我很好的朋友,沒有他,恐怕你就要去墓地看我了,因為尸體都不知道會在哪。所以,客氣一些,好嗎?”
“不不不,安德烈有些口誤。”萊斯特手中的筆在指尖飛快地轉(zhuǎn)動,“我提供服務,我只是個服務商而已,我不會強迫任何人做什么,沒人為我工作,他們都是在為自己工作,我只是幫個忙而已!
“看得出來萊斯特是一位用擔當且有包容心的男人。”莫磊贊賞一聲,“安德烈愿意介紹我們見面,這是我的榮幸。”
萊斯特臉色稍霽,放下手中旋轉(zhuǎn)的圓珠筆,語氣也稍微平和了一些。他拉開抽屜,找出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紙片看了看,再將紙片丟進抽屜,手中的圓珠筆再度旋轉(zhuǎn)起來。
“我說,你們是要去打仗嗎?這些武器,可以提供給一個小國家來武裝軍隊了!
“我們不去考慮面包最終會進入誰的肚皮里。”莫磊笑瞇瞇的點點頭,“而且,并不是一次性需要這些東西,只是需要準備這些東西,分階段性使用,我們出購買的錢,這所有的東西,最終如果未曾損壞,都會還給你,當然,不退錢,這點不容置疑。”
“這對我的誘惑力不大!比R斯特搖搖頭,側(cè)目看著右邊的安德烈,“我和安德烈說過,我這樣的生活太過平淡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很讓人絕望!
安德烈看著莫磊,眼神中有些無奈。
“然后?”莫磊盯著萊斯特的臉,雙手按在椅子扶手上。
“所以,我也要參與,錢不錢什么的無所謂!比R斯特打個哈欠,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將圓珠筆丟進桌面的筆筒里,“哦,我不能容忍他們傷害我的安德烈、我的弟弟。我不管他們是什么人,他們碰我一下,我就要用拳頭打回去;他們刺我一刀,我就要送回一發(fā)子彈;他們傷我的家人,我就要殺他全家?傊乙兜胤颠給他們,無論是誰。”
“無論是誰?”莫磊反問,眼睛看了看安德烈。
“是的,無論是誰!比R斯特粗聲粗氣的聲音變得有些無精打采,狠狠地看了安德烈一眼,“沃克斯也是,什么腐敗的警察也是!
“好哇,你的參與對我們來說如虎添翼!蹦谝姲驳铝以谂赃咟c頭,便也不再與萊斯特討論。
“這就對了。”萊斯特整個精氣神都不一樣了,腰板挺直,挑起半邊眉毛,“安德烈說,你們個個都是獨狼,但我就說嘛,人怎么能不需要朋友呢?你想想看,我的參與,不僅僅是提供武器那么簡單,我的人所掌握的消息資源,比你們所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莫磊慌忙打斷萊斯特的隨性演說,這哥們究竟是什么血型啊?才以為他老謀深算、手段狠辣,馬上就冒出這么一段來了。
“萊斯特,我們不需要你去尋找情報,小范圍以內(nèi)傳播的叫情報,大范圍的就叫新聞或者故事了懂嗎?你只需要提供武器就行了,你通知你的手下,我們在任何一個地方提取武器都開綠燈就好了!卑驳铝以谂砸沧蛔×耍s緊也制止興奮的萊斯特。
“哦,好吧,兩位,喝點什么?咖啡?還是威士忌?”萊斯特收斂了調(diào)皮的神情,正襟危坐,高聲喊道,“艾麗,可以給我送一壺咖啡嗎?”
端著咖啡出來的女人妝化得讓人不忍直視,厚厚的一層粉底讓莫磊覺得即使在對方臉上用刀子刻下西班牙人的名字,也不會見到一滴鮮血。她看著萊斯特笑了笑,臉上的粉塊撲簌簌往下掉。
艾麗轉(zhuǎn)身離開,安德烈端著咖啡,笑呵呵地告訴莫磊,“這是萊斯特的女人,萊斯特容忍她的行為可與圣人容忍痛苦的行為媲美!
萊斯特沒將安德烈的嘲笑當做一回事,他端著咖啡抿了一口,眨眨眼睛望著莫磊,“香嗎?”
在獲得肯定的回答之后,萊斯特在將身體朝后靠在椅背上。
“安德烈,艾麗是一個好女人!
“對不起,萊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