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倒霉的鮑爾溫
位于佩雷拉縣城正中心的騎士雕塑旁邊,寬闊的馬路兩旁用灰色的石塊修剪的花壇里種滿了各種鮮花,金色的銀杏葉鋪滿了地面,像是在地面上鋪滿了金光閃閃的絲綢。
沿著騎士雕塑向東,有幾棟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筑物,在90年代初期尚是獨門獨戶,但到了90年代末,便被一家大型企業將整塊地皮都買了下來,在幾棟小樓的外圍筑上了高高的圍墻,只留了一個進出口。門口也建起了崗亭,24小時都有保安在值班,在圍墻上還裝著細細的鐵絲網,并且到處都安裝了攝像頭。鐵門外的銅制號牌上,用英文與西班牙文刻著‘漣漪莊園’,整個莊園看上去森嚴且雍雅。
這片土地登記的主人叫鮑爾溫,身份證上的年紀已經有56歲,可看上去實際也就45歲上下。身高183厘米,體格壯實,蓄著濃密的棕色胡須,留著棕色的長發,喜歡穿藍色牛仔褲與紅色T恤,大概衣柜里裝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衣服。他的生活十分刻板單調、甚至清心寡欲,但每當有人看見他的時候,他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但沒人知道鮑爾溫的工作,也很少有人會大張旗鼓地去拜訪他。
和整個南美的勢頭一樣,佩雷拉除了住著的本地土著們,還有很多美國、歐洲的家伙喜歡在這里購買一個莊園、種植園或者馬場當做度假。縣城雖小,但卻也有各種地下組織在活動,他們的生意經除了敲詐勒索與販賣毒品之外,還有就是為那些權貴們提供服務,一句話:只要你有需要,我們就能滿足你。而這些人中間有一個共同的領導人,就是鮑爾溫。
話說回來,雖然這兩年有一股新生的外來勢力打進市場,并且不容分說地殺人放火,讓鮑爾溫的勢力漸呈衰落之勢。從2004年以來,大小有二十幾處網點被燒、人員被殺,包括妓院、會所、毒品銷售點等等。這些不定期的打擊至少有五起以上都指向一支小規模的雇傭兵隊伍,雇傭兵頭目據說是一位叫“維克多”家伙。鮑爾溫從表面上看上去已經走了下坡路,勢力范圍也開始收縮,由原來的大西洋省周邊的縣市躲回了老窩,但他內心的仇恨和報復情緒從未減弱。
這幾天鮑爾溫打算給仇恨再添一把火,如果一切都如報紙報道一般,他的陰謀很快就要得逞了。
安剛科是一個讓游客們很失望的小鎮,這里離佩雷拉只有十來公里,居住的都是一些有頭右面的人物。在這之前,安剛科其實是給佩雷拉當做旅游重鎮來開發的,可到如今,那些有頭有面的人很少來這里了,這里已經沒有了城市小鎮的生機與繁榮,看上去更像一個城市郊區般死氣沉沉。鎮里都是些毫無特色的房屋和街道,也找不到大型購物中心或繁華地段。相反,街道兩旁都擠滿了商店,從遠處看就像是一排排從地里冒出來的蘑菇。蘑菇堆里散落著酒吧、餐飲店、洗衣店,還有幾家加油站。
照例穿著藍色牛仔褲的鮑爾溫將短袖的紅色T恤換成了長袖,在一干打扮得十分親民的保鏢們陪同下,在下午五點到了安剛科廣場。有些事先安排好的記者及一群花錢雇傭的聽眾們,早就聚集在廣場右側角落的一小片空地上等候著。一共有八九十個人,大部分是男性,也有七八個女性。他們大多數都穿著牛仔褲與T恤,女性都穿著白色的長袍,上面用黑色的字體印著‘公義’字樣。在他們正前方停著一輛平板貨車,擋板打開便當成了小型舞臺。
記者們架起了攝影機照相機,聽眾們坐在由鮑爾溫的工作人員提供的小板凳上,有工作人員拉起了橫幅,上面有鮑爾溫的頭像以及他的選舉宣言:”打擊邪惡、彰顯正義。”“弘揚法治,抵制毒品,還我們天堂佩雷拉。”
不得不說鮑爾溫的演說詞有些煽動力,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鮑爾溫的手下配合得十分完美——每當說到重要的地方,站在他身邊的兩個人便會帶領下面的聽眾一陣陣歡呼聲,從他們的歡呼頻率來看,大概每當兩三分鐘他就會講到一個重點。每當他的發言引起大家熱情的歡呼時,鮑爾溫就會低下頭輕輕搖頭,好像即為群眾對他的高聲歡呼而感到不安羞愧,又像是難以抗拒他們的熱情。
人群外也有不和諧的聲音,有在廣場散步的人也圍了過來,也有些膽大的混混憤憤不平地喝著倒彩。他們都知道鮑爾溫是個什么樣子的貨色,只是誰都不敢說,畢竟鮑爾溫莊園內的恐怖傳說在佩雷拉的黑道上頗有威脅力。
一名金發攝影師扛著攝像機靠近了鮑爾溫近距離拍攝,身邊還站著一位褐發的美女記者。從攝影師的制服LOGO上來看應該是某個大型網站的標志,但女記者身上穿的卻是十分合身的職業套裝,但在場的誰也沒注意到這兩位是不是一起的。那名美女記者突然做出了一個手勢:手掌豎起狠狠朝下一劈。
場內、場外以及廣場外圍,幾乎同時都響起了槍聲。鮑爾溫在廣場入口的保鏢、射程以內的制高點的槍手、廣場上散布在四周的親信以及站在鮑爾溫身旁的兩名軍師,都在一瞬間倒在血泊中。就算是有零星的反抗,可也在幾秒內變成了尸體。
槍響的那一瞬間,廣場上的閑散人群早就四散奔逃,找到隱蔽物躲了起來。可坐在臺下的聽眾們并沒有慌張,這對于他們來說,槍聲與圣誕節的鐘聲的區別在于聲音大小而已。他們都知道這事不關己,所以一個個十分嫻熟地抱著頭趴在地上,沒有半點看熱鬧的想法——警察問起來的時候,自己的的確沒看清是什么人啊。等他們抬起頭來的時候,槍聲已經結束了。
可是抬起頭來的那部分人又迅速恢復到低頭的狀態。他們看見,鮑爾溫還沒死,孤零零地站在舞臺上,須發皆張、滿眼憤怒,并沒有被這血淋淋的場面給嚇到。那位褐發的女記者輕盈快捷、干凈利落地扭動著腰肢走上舞臺與鮑爾溫面對面站立,柔美的身軀與鮑爾溫熊一般的軀體并立。她手中拿著一只小巧但足以致命的手槍,對著鮑爾溫嫣然一笑。
“沃克斯先生向你問好。”
“沃克……。”鮑爾溫怒喝一聲,他后悔啊,還沒到說出沃克斯的時間呢,就被對方殺了進來?自己的那些手下就如此的不堪一擊?為什么他們安檢這么的不嚴密?難道有內奸?
還沒等他將這個名字說完,一發小口徑子彈鉆進了鮑爾溫的額角,在他的腦袋里將里面的器官攪得一團糟。鮑爾溫帶著滿腹的疑問朝后倒了下去,眼睛還睜得圓溜溜的。
美女記者大大方方地走下舞臺,一位膽大的記者趴在地上,攝影機的鏡頭朝上錄下了一切,沒想到褐發美女徑直走向鏡頭。那位記者一瞬間覺得兩腿不受控制地抽搐,冷汗滲上額頭。
“起來吧。”
女人的聲音十分柔和,不帶一絲戾氣。但記者還記得鏡頭里的那個滿臉笑容的殺人的女魔頭,艱難地從地上半跪著,老老實實地將攝像機遞給了女人。
褐發美女打開攝像機抽走了錄像帶,還有幾名壯漢也沖進了記者們所呆的位置,將所有的攝像機、照相機全部砸壞。褐發美女有些生氣地叫道,“一群粗野的男人,你們那么粗魯干嘛?對記者朋友們要溫和一些。”
然后,她彎腰蹲在那名依舊跪著的記者面前,記者抬頭恰恰可以看見褐發美女紫紅色的內褲,他趕緊轉移了視線,可內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叫他再看一眼、再看看,便忍不住再次側頭,卻被褐發美女伸出手捏起他的下巴,笑聲如銀鈴般清脆。
“你是膽子最大的一個,適合做戰地記者。”
“對不起。”這幾個字是從記者的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他全身發軟、手足冰涼,連支撐身體的力量都沒了。
“親愛的,你看上去不像個謹慎小心的人啊。”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抬起頭來,看著我。”
記者抬起頭。
眼前的女人皮膚柔嫩五官姣好,尤其是豐盈而肉感的嘴唇讓人心生欲望,滿口細碎的白牙,天鵝一般的脖子與圓潤修長的雙腿,胸前更是鼓鼓囊囊呼之欲出。只是她雙眼的瞳孔是灰色的,即使女人在笑,但那雙眼睛卻冰冷無情,沒有一絲笑意。
“證件。”女人笑著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手指尖尖,看上去嬌嫩豐滿。
記者顫巍巍伸出一只手,挑起胸前掛的工作牌。女人掃了一眼,伸手從記者的衣服內兜里掏出錢包,從里面找到身份證仔細看了看,再將錢包塞了回去。
“哦,路易斯,,真是一個爛大街的名字。聽著,我們是一個專門鏟除邪惡的組織,叫‘天使之翼’。鮑爾溫的犯罪資料,稍后會有人給你,如果我看不到電視臺的播放,我們會去找你哦,路易斯。”
說到最后,女人的尾音挑高、拉長,有些挑逗的味道。可記者路易斯聽起來卻不是這樣的,這更像一首勾魂曲,會勾掉自己的魂魄。他當然唯唯諾諾地趕緊答應。
“現在,你可以選擇繼續趴下等待我們離開,也可以選擇站起來先行離開這里。”
褐發女子伸手拍了拍路易斯的臉蛋,路易斯抬起頭的時候,看見了女子眼睛里一瞬間的笑意,似乎對方看穿了路易斯剛才的無意中的探視與有意的偷窺。
“我很喜歡紫色。”女子丟下一句話,站起來離開了路易斯趴著的位置。
路易斯不敢轉頭四處張望,不敢站起來離開這里,他聽見有無數臺汽車啟動的聲音,有對講機的電流聲、有低聲的說話聲。當汽車駛離的聲音響起之后,廣場上陷入死一般的安靜,大概有十幾秒鐘,人群又開始喧嘩起來。
幾臺沒掛車牌的農夫車呼嘯著遠去,坐在最后一臺車上的褐發美女從前排座椅上拿起衛星電話,撥下號碼之后,對方很快接了電話。
“一切順利?”對方在電話里問道。
“不順利才奇怪。”褐發美女的灰色瞳孔在電話接通之后變得柔和,就像是一塊被融化的萬年寒冰轉化成滾燙的開水,神情多了幾分妖媚,聲音也急促起來。
“讓他們記得傳送資料,你先到巴蘭基亞吧。”
“等等等等,別掛先。”褐發美女知道對方就要掛掉電話,趕緊著急地叫道。
“嗯?怎么了。”
“親愛的,你也在巴蘭基亞嗎?我恨不得現在就在你的身邊。”褐發美女嬌滴滴地低笑,她抬頭看了一眼正從后視鏡里看著自己的司機,灰色的瞳孔迅速恢復了冰冷。后視鏡里的眼睛移開了視線。
“你先回來。”
電話掛掉了。
褐發美女將衛星電話拿在手中,怔怔地凝視了許久。
安剛科廣場上,兩位10來歲的小男孩背著包裹踩著滑板沖到了槍擊現場,他們小臉煞白,卻依舊從包裹里掏出幾本磁碟,遞給了看上去像記者的人。
路易斯手上也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