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試探
王宇威行走在華人社區(qū)的廣場中央,保持著以往癡呆的表情慢慢踱步。在他身后,跟著幾位8、9歲的孩子,今天是周日,他們都愿意與這個傻哥哥一起玩,因為傻哥哥手指可巧得很,經(jīng)常會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給他們玩。
今天王宇威沒太多心情與孩子玩鬧,他腦海里全是關(guān)于土狼的問題。
翻來覆去將與土狼接觸的幾個人攤開來分析,總覺得每一個人都不會這樣做。當(dāng)然王宇威不會接受耿云的說法,耿云認(rèn)為肯定就是葛明嘎等人中間的某一位出賣了土狼,王宇威沒表態(tài),卻知道這是扯淡的想法。
唯一的嫌疑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劉大有。只有劉大有跟著土狼進(jìn)過設(shè)置陷阱的位置,而且,劉大有與某些人的往來,王宇威暗地里都知道。在以前覺得那沒什么,誰都有自己的求生之道?墒沁@一次卻不行,因為背叛是可恥的,尤其是背叛這些為了華人社區(qū)的同胞愿意付出鮮血與生命的年輕人。
王宇威圍著廣場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那幾個孩子覺得這太無聊了,便一窩蜂地跑去游樂場打鬧去了。今天天氣很好,樹蔭下圍坐著一圈老人,他們也在討論凌晨的槍聲與爆炸聲。
耿云與何益波尚在山林中尋找,查爾斯也帶著另幾名警察協(xié)助他們。懸崖下的河流里是鱷魚的世界,他們都不敢想象如果土狼一旦在這個世界消失,莫磊會瘋狂成怎樣。
去找他談?wù)劙,找劉大有!至少對莫磊有一個交代。至于莫磊怎么處理,王宇威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了。
想著想著,王宇威已經(jīng)邁步走到劉大有的店鋪門前。已經(jīng)臨近中午,很多人過來取訂好的外賣,店內(nèi)還坐著幾位等待上菜的客人。劉大有坐在收銀臺的后面,眼神渙散、臉色茫然。
“大有哥!
王宇威徑直走到劉大有的柜臺前面,兩只手放在柜臺上,輕聲且急切地叫了一聲,將走神的劉大有叫醒。劉大有抬頭看了王宇威一眼,視線移開,看著桌面上的收銀機(jī),嗯了一聲,然后問道。
“你要在這里吃還是打包回去?”
“我不吃飯啊。大有哥,耿云打電話過來說找到土狼了,人被沖到河流出口,斷了一條腿,但他手上還抓住一個昏迷的活口,說出你來了,恐怕你得躲一躲!
這一段話,王宇威說得十分急切,吐字含糊。
劉大有先是一怔,隨后卻抬起頭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王宇威。王宇威坦然地與他對視,兩人足足互相看了有十幾秒,最后是劉大有敗下陣來,低頭嘆息一聲。
“宇威,你這么連我也詐上了?我這么可能會出賣他們?”
“大有哥,如果你不承認(rèn),那么莫磊回來,自然也能查出來是誰!蓖跤钔恢本o緊盯著劉大有的表情變化,十指在木質(zhì)柜臺上輕輕敲動,給劉大有制造壓力,“到那時候,恐怕社區(qū)里的老人也不會饒過你的,更別說莫磊本人了。他的性格,睚眥必報,你很清楚。我、耿云、何益波,我們都會站在莫磊那邊。”
“我真想不到,你竟然可以這樣想我?出去!離開我的店!”
劉大有突然情緒激動起來,站起來大聲吼叫,唾沫星子濺在王宇威的臉上。王宇威也不擦一下,看著劉大有,突然咧嘴笑了笑,轉(zhuǎn)身走出了飯店。在他身后,飯店里的客人都詫異地看了看王宇威,再看了看劉大有。他們都很奇怪,這位向來謙卑恭謹(jǐn)、低調(diào)謹(jǐn)慎的劉大有,怎么會沖著王宇威發(fā)脾氣呢?而傻大個王宇威竟然沒有生氣、大打出手,而是笑了笑就離開了飯店?
這不符合常理!
可是誰也沒有去問劉老板,究竟是怎么回事。凌晨的槍聲與爆炸聲、山林里的茅屋,都已經(jīng)占據(jù)了這群人的心思,他們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狀況,為什么好好的華人社區(qū)現(xiàn)在搞成這樣。
尤其是鎮(zhèn)里的水廠也出了問題,好在耿家的耿云發(fā)現(xiàn)了問題,便趕緊上報了環(huán)保局,并且華人社區(qū)換掉了水源,否則,還不知道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呢。
王宇威低頭走向回家的坡道,眼神失望、冷漠。
……
天色漸晚,當(dāng)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半邊天空的時候,搜尋隊的人也都回來了,他們沒有與華人社區(qū)里其他的人交流,而是各自回到了家中。治安官查爾斯去到王宇威的家里坐了一會兒才離開,誰也不知道他們倆究竟談了什么。
在查爾斯與他帶來的警察離開過后,天空中最后一抹光線也消失了,黑暗像是上帝手中的一口大鍋,狠狠地罩在天幕之上,星光躲進(jìn)了云層中,月亮早就不見了影子。只有在黑暗中出沒的生物開始了新的一天,山野之間,動物嗚咽著、鳥兒啼叫著,除了華人社區(qū)的燈光照亮的一片區(qū)域,所有的陰影下似乎都藏著危險。
晚上10點(diǎn),40公里外的佩雷拉縣城,一輛灰色的桑塔納風(fēng)塵仆仆地駛進(jìn)大街,在連烈鐸百貨大樓的停車場停好,頭發(fā)染成灰白色的莫磊從駕駛座上下來。他鎖好車門,從兜里拿出僅有的現(xiàn)金看了看,有些憂愁。
現(xiàn)金不多了,一時間還真不好去找,雖然不難,可莫磊卻突然不想這樣,時間上也來不及。他需要去購買一套進(jìn)山的衣服。一雙登山鞋。還有火柴、鎂帶、繩索,尤其是要帶上急救包、消炎藥、止痛藥,最好還要多帶一套衣服以及食物,如果能找到土狼,那么,藥物與衣服、食物是必需品。
好在百貨大樓都有,一樓有藥店、食品這些東西,火柴鎂帶繩索花不了幾個錢。他計算了一下,便大步走進(jìn)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鍵。
幾分鐘之后,他已經(jīng)購買好兩套衣服及雜物,鞋子就不買了,得留錢加油。
商場馬上就要結(jié)束營業(yè)了,偌大的一樓空曠安靜,只有幾名保安站在大門口,還有正在清掃為生的保潔員。
站在藥柜外面觀察了片刻,莫磊提著手中的衣服袋子走近藥柜,靠近自己所需要的藥物,手速極快地拿上自己需要的藥物,然后大步走到收銀臺,眼神變得漠然與死氣沉沉,將藥物往收銀臺一放,冰冷地向收銀員示意。
“昨天買的,買錯了,退貨!
低頭看著電腦的收銀員詫異地抬起頭來,她只是看了莫磊一眼,便再度低下頭,語速極快地回答莫磊,“對不起,藥物概不退換。”
“為什么,我昨天才買的!
“先生,藥物不能退的,萬一有什么問題,是我們藥店的責(zé)任,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低聲罵罵咧咧地咕噥了幾句,莫磊兇狠地說,“給我一個袋子。”
收銀員也不抬頭,從桌子下扯出一個塑料袋遞給莫磊,莫磊將藥物丟進(jìn)購物袋,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就走。
待他走出老遠(yuǎn),收銀員才抬起頭來,吁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
那個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一個死人的眼睛。
電梯里的莫磊當(dāng)然也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只是他現(xiàn)在沒心情去考慮這個,而是在想著,接下來是否需要換一臺車?墒菑呐謇桌^到華人社區(qū)太近了,雖然在山野里丟棄一臺車很簡單,可是如果找到了土狼,就需要車送他去醫(yī)院,那么偷來的車這個目標(biāo)就會很明顯。他沒打算要找王宇威或者其他人,畢竟現(xiàn)在的局面,莫磊誰也信不過。
反正向來也都是自己靠自己的。堅信土狼沒死,才是自己的動力所在。等找到土狼,再去研究究竟是誰出賣我們。
“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么,我舅舅可以幫得上你的,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放心,他不販毒,不是你討厭的那種人!
臨離開墨西哥城的時候,當(dāng)莫磊與莫妮卡講完自己的故事,莫妮卡沉默了很久。除了蒂娜,莫磊無法開口的原因是因為她父親加納的存在,說出來可能會引起很可怕的后果。其他的事情,莫磊全與莫妮卡說了。他不想再欺騙這位善良的姑娘,拿會讓自己良心難以安寧。
睚眥必報,說的是莫磊。但有恩必報,也才是莫磊!
胡思亂想著坐上車,將袋子放在副駕駛座上,莫磊的手觸摸到食品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一天都沒吃東西?饑餓感隨著他的念頭開始便沖擊胃部,甚至與喉嚨都開始干渴、胃部痙攣。莫磊打開一瓶水狠狠灌了一口,駕駛著汽車沖出停車場。
吃點(diǎn)東西才走,保持體力,接下來在從里里,不知道還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莫磊將車開到岔路口,一旁前往波哥大,另一邊通往卡爾卡鎮(zhèn)。路旁的小吃店門口坐滿了人,都是本地?zé)o所事事的男人們,地面上丟滿了啤酒瓶,桌上一片狼藉,一群人大呼小叫。當(dāng)雪亮的車燈照射過來的時候,有人大聲怒罵,還有人彎腰撿起了酒瓶。
莫磊不想多惹事端,就不再下車,徑直將車開到飯店窗口,要了一份玉米餅。當(dāng)那位拿著酒瓶的家伙走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拿上玉米餅,關(guān)上車窗,駛出了幾米遠(yuǎn)。在他身后,那群無聊閑漢們哈哈大笑,將酒瓶朝著汽車扔過來,可惜喝得太多,偏離了目標(biāo)太遠(yuǎn)。
一邊吃著玉米餅,一邊單手操控著汽車,從一臺慢吞吞的大卡車右側(cè)駛過。莫磊兩眼注視著前方燈光外黑暗的道路,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憶土狼掉下去的那片懸崖的地形地貌、河道出口、旁邊的大麻種植基地以及看守的武裝分子。在思考用什么樣的方式開始搜索,找到之后用什么樣的方式弄出來。
土狼不會死,一定不會死的。
大眾汽車在并不寬闊的馬路上風(fēng)馳電摯,超過一臺又一臺汽車,最后,尾燈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