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游動的小蟲,像是聞到了新鮮的食物般,開始拼命地向顧長夜游來。
花枝回過神,看著井水中微弱的光點。
不知道這些蟲子的習性,只怕是會鉆進皮膚中,不過花枝剛剛注意到,那些小蟲并沒有要靠近她的意思。
“顧長夜,你身上有匕首嗎?”花枝沉聲問道。
顧長夜點頭,“你要做什么?”
“給我!
花枝滅有給他答案,要來匕首后,擼起衣袖,沒有半點猶豫的用匕首在白皙的手臂割出一道傷口。
鮮紅的血流淌到顧長夜的身上。
顧長夜震驚的看著她,“你做什么?!”
“只有這樣,那些小蟲才不會靠近你,我們快些上去吧。”花枝淡漠的說道。
顧長夜瞥了一眼井水,水里的東西遇到花枝的血,的確開始后退。
可他還是蹙著眉心,緊抿著唇角,在井壁上借了下力,便抱著花枝飛身上去。
剛在地面落穩,顧長夜立刻撕下衣角,將花枝的傷口緊綁上,讓血不再流出。
花枝沉默的抽出手臂,將衣袖拉下,不想讓他看見那些傷疤,然后淡淡說道:“是江塵子將我推下去的,蠱毒解毒的方法只有他知道,這也關乎沈小姐的性命,王爺應該有法子對付他吧?”
顧長夜卻沒出聲應答。
花枝皺眉看向他。
剛剛的事情,讓花枝莫名的心情不佳,眼下顧長夜又板著臉看著她,讓心底那股莫名的火又向上竄了竄。
“王爺是不信我嗎?是不是一定要我拿出證據?”
雨還在下著,沒有半分減小的意思。
二人站在雨中,卻全然忘記周遭的寒冷。
良久,顧長夜輕輕向前邁出一步,伸手將她圈進懷中,頭埋在她的頸窩間。
“我相信,交給我,你什么都不要做了,就在一旁看著就好,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情。”
顧長夜的懷抱很溫暖,暖意驅趕了花枝身上的寒氣,讓那些疼痛減輕幾分。
花枝怔住,原本緊繃著的神經此刻卻因為他的溫暖漸漸放松。
她最終沒能撐住,昏了過去......
顧長夜在外面找了個女子為花枝換了干凈的衣裳,又添了一個暖爐放在她的營帳中。
他換好衣服后,走進花枝的營帳,坐在她的床榻邊。
花枝閉著雙眼,纖長的睫毛微微輕顫著。
她的容貌沒有半分改變,卻又何從前很不一樣。
顧長夜眸色溫柔的看著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
溫暖的,生動的花枝就在他的眼前,可以觸摸到,不再是夢中一伸出手就消散的花枝。
他心底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
他的視線又滑落到她的手臂上。
想到剛剛井中花枝用匕首割傷自己,他又不由自主的蹙眉,握住她的手臂,拉起衣袖便看見小臂上無數橫亙交錯的傷疤。
之前他便看到過一次,再一次去看,去比上一次更要讓他驚心。
他不清楚為何那些小蟲會怕花枝的血,但能想到這些舊傷疤,一定都是她為了救別人,而弄出來的。
越想,他心中越不舒服。
他俯身靠近花枝的臉頰,知道能感覺到花枝睡夢中綿軟的呼吸。
“以后不要為了救別人,而傷害自己,好嗎?”
說完這句,剛剛花枝毫不猶豫割傷自己救他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他輕聲嘆息補充道:“救我也不行,我不值得你那樣做。”
花枝的眼簾微動。
顧長夜意識到她要醒過來,急忙將她的衣袖拉下,在一旁將身子坐正。
花枝費力的睜開眼,便看見顧長夜坐在一旁,深邃的眸子看著她。
她緩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意識到此刻并沒有什么面紗遮擋面容,不由得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瞞不住這件事,她早該清楚,她做的那些不過是可笑的遮掩罷了。
“有哪里不舒服嗎?”顧長夜輕聲問道。
“沒有。”花枝冷聲回答,然后便想撐著身體坐起,可剛坐起一半,便又被顧長夜按回在床榻上。
顧長夜道:“不要起來,你需要休息!
花枝和他對視,片刻后她忍不住說道:“顧長夜,我現在只想查明當年的所有事情,揭露夏禾的所有罪行,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所以不要再糾纏我了!
顧長夜沒料到她會直接說出來,眸底有一瞬的詫異。
片刻后他苦笑,“我記得過去你說過,若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殺你家人的是何人,會想要想要手刃那人,你如今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為何不來找我復仇?”
花枝:“因為我的母親害死阮靈,所以你向她復仇殺了那么多人,如今我又要為了我的母親殺你?那之后呢,又要誰為了你來殺我?這種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戲碼,只會讓我覺得疲累,況且我不得不承認,當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們兩個人算是......”
兩清了。
花枝想要這么說,可最后沒能說出這三個字。
怎么兩清?她身上的傷疤皆是因他而起,他要怎么還清?
花枝垂眸,想遮擋眼中的悲傷。
顧長夜說道:“那你更不該去尋夏禾,不該去冒這個險!
“夏禾不一樣,我和他不僅是我們的恩怨,夏禾還威脅著整個蜀國,我雖為女子,卻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顧長夜默聲看著她,還想再勸說,花枝又開口道:“當初我留在皇上身邊,一是為了逃避你,二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自己面對夏禾,如今我已經有了線索。”
“皇上并不是什么頑疾,而是和赤嶺村的村民們一樣中了蠱毒,同樣出自江塵子之手,從江塵子那里一定能得到解毒之法。”
顧長夜皺眉,皇上中的是蠱毒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皇上特意交代過花枝不能和他說,可花枝現在意識到,現在可能只有顧長夜能想辦法讓江塵子交出解毒之法。
她只能和他說出實情。
“你放心,皇上的毒暫時被我壓制住了,不過也只是暫時,還要盡快找到解毒之法。”
聽到花枝說起壓制二字,顧長夜眉心的皺褶變得更深,“你也是用剛剛的法子,為皇上壓制毒性。”
花枝略微沉默后,淡漠的回道:“與你無關!
無論聽多少次這句話,顧長夜都無法淡然處之。
一想到今后她的事情都要與他無關,他的心就十分的難受。
他輕吐出一口氣,微微俯下身,“你怎么恨我都沒有關系,但你的事情并不是和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