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花枝口中說出仇人二字時,顧長夜心底不受控的一凜。
他曾經覺得,花枝這一生都不會知道此事,這件事會被他永遠塵封在過去。
可卻如路嬤嬤最初的顧慮一般,他和她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不,從你進入王府那一日,你就不再是花枝,而是阿奴,你就別想在從我手中逃走!”顧長夜低吼道,手上也不由自主的收力。
漸漸窒息的感覺,讓花枝眼角含著的淚水自己滑落下來,可她依然是一副像是已經死掉一般的神情。
她只是突然想起,阿史那云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所以才會那樣提醒她。
因為她的執著,他不愿說出真相怕她傷心。
卻沒想她還是走到今日這一步。
還是傷透了心,還是徹底絕望。
她自嘲的笑起來。
看見被自己緊緊掐住的花枝,倏然笑起來,顧長夜忽地就松開手。
那一瞬間,花枝就像一團燙手的烈火,灼傷了他。
“顧長夜,你不是想復仇嗎?就這樣掐死我不好嗎?我死了,是不是就能消解你心底的仇恨?”花枝自嘲的笑著說道。
顧長夜不由自主皺起眉頭,看著花枝一副求死的模樣,心底閃過一抹慌亂。
很快他便壓下這股異樣,神情冷漠的開口,“你知道恨是什么嗎?殺掉仇人,只能享受一時的愉悅,但讓仇人活在痛苦中,露出生不如死的神情,那才真的消解恨意。”
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刺入花枝的心臟中,她才發覺本以為已經麻木的心,原來還是會疼的。
“所以,你每次救我時,都不是想讓我活下去,而是想讓我生不如死?”
顧長夜陌生看著她,可是眼底的陰冷卻給了她答案。
花枝無力的垂下頭,喉嚨中卻擠出干澀的笑聲。
很好笑,她覺得自己很好笑。
愛了一個恨自己的人,恨了一個自己愛的人。
這世間恐怕再沒有比她更傻的傻子了。
顧長夜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鄙夷的看著她,“阿奴,你最好老實交代你和夏禾有什么關系,還有今日你是如何闖進王府中的,否則,我會讓你更痛苦!”
說完,他轉身沉步向外走去。
花枝看著他的背影,明明什么都不想再問了,可還是鬼使神差的開了口。
“顧長夜,你愛沈憐嗎?”
顧長夜的身子頓住。
半晌他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中毒時,是她一直陪著我,是她不惜傷害自己來幫我解毒,總比你心懷叵測要好得多。”
聽到他的答案,花枝緩緩睜大雙眼。
顧長夜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花枝低頭拉起自己的衣袖,看著手臂上縱橫交錯,錯落不一的傷口,她放聲大哭起來。
她很想大聲告訴顧長夜,他口中說的那個人,不是沈憐,而是她花枝。
明明是她,可她卻又說不出口。
她怕自己會變的更傻。
救一個恨自己的人,救一個自己的仇人,她怕說出來這些,顧長夜會把這份真心再次踩在腳下踐踏......
隔日,沈憐端著一碗參雞湯,走到顧長夜書房的門口。
花枝還活著這件事,讓她十分難安,尤其昨日她聽聞,顧長夜離開她的房間后,便立刻去了地牢看花枝。
她很怕花枝說出什么,怕顧長夜相信花枝的話。
花枝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中,不早日拔除,沈憐就無法安心。
沈憐整理好表情,換上溫柔的笑意,敲了敲書房的門便推開走進去。
看見是沈憐,顧長夜沒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只是沉聲說道:“你身上有傷,怎么還到處亂跑。”
沈憐笑道:“我沒有亂跑,今日我去廚房給你做了些參雞湯。”
顧長夜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碗,然后淡漠的說道:“這種事情交給蝦仁去做就好。”
沈憐心底略微不悅,可臉上還是掛著笑意。
她將碗放在桌上,略微猶豫一瞬后,輕聲開口,“小叔叔,您要如何處置花枝?”
顧長夜現在對花枝這二字格外的敏感。
只是一聽到這兩個字,他的身體就會泛起痛意,就似是他身上的毒并未解開一般。
“她叫阿奴。”顧長夜冷聲說道。
沈憐愣怔一瞬,不明白顧長夜這是何意。
顧長夜道:“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我要審問她。”
“審問?”沈憐皺眉,“那打算審問到何時?小叔叔,慕大人不是還讓您給他一個說法嗎?”
顧長夜抬眼看向她,“為何問起這件事?”
沈憐頓了頓,視線避開他看向別處,“我,我就是擔心你,怕你沒有交出花枝,太后會和慕大人來找麻煩。”
“我自有打算。”說完,顧長夜站起身越過她離開書房。
看著他冷漠的樣子,沈憐氣惱的一把桌上的參雞湯打翻在地。
顧長夜連她的參雞湯一眼都未多看,也不曾有半點想要嘗嘗的想法。
顧長夜不愛她,倒真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沈憐惱火的一路回到自己房間。
正在打掃的子俏,見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您沒事吧?”
“他竟然還想護著那個賤人!”沈憐的聲音里滿是怨毒的罵道。
子俏不解,“之前不是說,太后讓王爺將人交給司刑司處理嗎?”
“他說要審問花枝。”沈憐攥緊拳頭,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突起青筋,“什么審問?他向來手段殘忍,殺伐果決,想要審問什么嚴刑逼供就好了,只怕挨不了兩鞭子,花枝就會屈打成招,可他什么都沒做,分明就是舍不得!”
沈憐越說越氣惱。
子俏在一旁也不敢多說什么,怕自己哪一句說得不對,又要挨沈憐的毒打。
沈憐思忖片刻后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下幾句話后,將信交給子俏。
“將這紙條送去東街的藥鋪子,給那個叫柳順意的婦人。”
沈憐每次去見夏禾,都不曾帶著子俏,所以子俏并不知曉柳順意這個人。
子俏點頭應下。
沈憐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記住不要被人跟蹤,在王府中無人發覺的情況下出去......”
她的話音剛落下,門外突然傳來一小串慌亂的腳步聲。
沈憐倏然停止聲音,豎起耳朵聽著院子里的動靜。
“院子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