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嶼山上,太監宮女們早早就將營帳搭好,只等著皇上一行人到達。
隊伍到達時正好是晌午,午膳便按皇令設在大嶼山西側一片空地,但因為此行女眷人數不多,便不另設坐席,而是讓她們自行在營帳內用膳。
花枝倒覺得這樣更好,若真是在宴席上吃飯,她反會覺得有壓力而吃不好。
下了馬車后,顧長夜被幾位大臣纏著,也沒工夫交代花枝的事情,便將她交給小宮女們,讓她們把花枝帶到了營帳。
沒一會兒吃的便送了進來。
一共送過來了八道菜,三個素菜三個葷菜,還有一道甜食一道湯品,皆是皇家用膳的標準。
花枝有些驚訝,這個營帳里就她一個人,竟然給送了這么多吃的,她根本就吃不了。
兒時在家里她每次將飯菜剩下,母親都會責罰她,后來成了人人嫌棄的小奴隸,頓頓都吃不飽,根本考慮不到吃不下的這種情況。
眼下看著面前這么多菜,花枝突然有些惶恐,完全不知道這些精致的菜若是吃不下該怎么辦。
最后實在想不出來,她只能下定決心將桌上的幾道菜全部吃完。
于是這一餐用了格外長的時間。
顧長夜走進營帳時,花枝還在堅持往自己嘴里塞著食物,只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你做什么呢?”顧長夜蹙眉朝她走過去。
花枝看見他眼睛微微一亮,可是因為肚子太撐,一張嘴就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嗝。
她連忙捂住嘴巴,一張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躲起來。
顧長夜的神情倒是不見什么波瀾,視線淡淡的瞥向桌面空了大半的盤子,“這都是你吃的?”
花枝垂著腦袋點了點頭,又想到顧長夜會不會覺得她太貪吃了,又急忙抬起起頭解釋,“這,這些都是皇上的恩賜,我怕剩下的太多皇上會不高興的。”
顧長夜微挑眉梢,淡漠的說道:“皇上管理朝政,應付官員們都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管你剩不剩飯這件事。”
花枝微愣了一下,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是她自己太喜歡胡思亂想。
結果還出了丑,顧長夜一定覺得她很蠢吧?
正失落的想著時,顧長夜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后將她右手里始終沒有放下的筷子搶走。
“吃不下就不吃了,等餓的時候再叫宮女們給你上新的飯菜。”
他沒有半分生氣的意思,語氣里只有淡淡的溫柔繚繞,使人為之悸動。
花枝看向他,眼里是不確定的光芒。
直到今日,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顧長夜是真實存在的。
“一會兒我要陪皇上到后山轉一圈,你可以在這周圍逛逛。”顧長夜垂眸迎著花枝的視線,聲音放輕的說道:“但是不要離開禁衛軍守護的范圍,有禁衛軍在沒有人會傷害你。”
他的話音落下許久,花枝才想起回應,輕輕點了點頭。
顧長夜垂眸看了她一陣,嘴唇微微張了張似是想要說什么。
可是到最后他也沒說什么,而是默聲收回手轉身朝營帳外走去。
花枝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
她有一種錯覺,剛剛顧長夜似乎在等她說些什么。
而她并沒有回應他的期待。
花枝的手緊緊攥住裙擺,看著顧長夜掀起營帳厚厚的簾子離開,才恍然明白自己該作何回應。
她急忙起身小跑出營帳。
顧長夜身邊跟著楚嵐,剛走出去幾十步,便聽到身后花枝的聲音,“王爺!”
他轉過身,看見花枝背著雙手,一襲白裙站在營帳前,微風拂過她的裙擺,亦拂過她的笑著的眉眼,唇邊的梨渦淺淺,一個笑卻勝過了日月星辰。
“王爺,我等您回來。”花枝笑著說道。
顧長夜的眸底閃過怔然。
良久他壓住心底翻滾的情緒,輕輕點頭,在轉身的時候唇角本能的上揚。
一旁的楚嵐眼尖的捕捉到那細微的表情,掩著嘴故作驚訝的說道:“王爺,我沒看錯吧?!您剛剛是笑了嗎?”
顧長夜眼底的情緒已經掩蓋好,一臉冷漠的開口,“禁衛軍安排妥當了?若是有半點差池,你的腦袋就可以挪個地方了。”
他說的語氣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楚嵐覺得后脖頸嗖嗖的冒著涼風,下意識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王爺還真是半點玩笑開不得,我也真佩服頭兒,天天跟在王爺身邊不覺得無聊嗎?”
他口中說的頭兒便是李叢。
因為有別的任務,而且這里有楚嵐幫手,所以這次秋獵顧長夜并沒有帶著李叢。
顧長夜沉默的走到一匹黑色的駿馬旁,翻身騎上馬,居高臨下的睨著楚嵐說道:“覺得無聊的人,都已經被處理掉了,你覺得他無聊嗎?”
楚嵐打了個哆嗦,然后訕訕的干笑兩聲。
“守好這里,尤其看好那兩個人。”叮囑完,顧長夜便駕馬離去。
皇上帶著幾名心腹大臣離開后,營帳的區域突然變得有些安靜。
花枝在營帳內做了半個時辰,覺得有些無聊,便拿出臨行前陳念給她的書看起來。
這是陳念自己所寫的醫書,將這些年在外游歷時自己研究出的醫術,全部寫在了上面。
花枝知道這種藝術都很珍貴,按理來說不應該隨便交給別人,一開始花枝拒絕了,但陳念非要她用心看,說希望她看完之后,公平的評價一下他和老頭誰更厲害。
陳念想在醫術上壓過自己的父親,甚至成為了一種執念,這件事花枝是知道的。
而且說實話,她的私心也是想學的。
她曾用老爺爺的醫書,出手救過陶允,后來又救了洗塵宴上的那幾位大臣,花枝很喜歡當看見自己救治的人痊愈時的那種心情。
于是她便接過了陳念的醫書。
看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花枝坐的有些累了,便決定出去走走。
顧長夜臨走前說過,只要不離開禁衛軍的范圍,是可以在外面走走的,她這才敢放心的出去。
走出營帳,外面正好有幾個姑娘正在放風箏。
花枝一眼便看見了沈憐,其余都是小宮女,她們都圍著一名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少女,風箏線就掌控在她的手中。
看到沈憐在那里,花枝下意識是想要避開的,不想和她有什么沖突,便轉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可不巧的是,她剛轉身沒走幾步,少女手中的風箏突然落在離花枝不遠的大樹上。
“啊!郡主,風箏落在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