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看著眼前的地方,背脊本能的緊繃起來。
顧長夜感覺到懷中花枝的異樣。
他知道,花枝大部分的噩夢都是來源自這里。
二人騎在馬上,看著面前長長的街道。
月上中天,街道兩旁掛著白色的燈籠,寒風吹過,猶如鬼火般幽幽晃動。
往日里裝滿各路牛鬼蛇神的街道,此刻竟然寂靜無人,只剩兩旁的攤位還孤零零的擺著,行人的路上殘留著的一片狼藉,似是被人打砸搶過留下的痕跡。
“王,王爺,為什么帶我來這里?”花枝有些緊張的問道。
可顧長夜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駕著馬悠悠向前走去。
越是深入鬼市,花枝越是注意到這里的異常。
按理來說,越接近深夜此處應該越是熱鬧,可為何今日這里如此的冷清?
“王八蛋!放開老子,信不信老子生剝了你們的皮!”
突然一聲怒吼從遠處傳來。
向著那個方向走去,便漸漸能聽到嘈雜的罵聲。
一直到鬼市的盡頭,花枝才看清是怎么一回事。
幾百名暗衛將鬼市的人用繩子捆綁在一起,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經被暗衛處理掉,尸體堆放在陰暗的角落里。
看見顧長夜,暗衛齊齊恭敬地拱手,“王爺!”
顧長夜冷聲問道:“怎么樣?”
“鬼市里的所有人都已經在這里,沒有看到百目的人影,反抗的已全部清繳!
聽暗衛匯報完,顧長夜淡淡的‘嗯’了一聲后,抬手指著人群里罵聲最大的,“這個呢?”
暗衛道:“正準備處理!
花枝看著那名暗衛說完便轉身,右手握緊刀柄,拔刀砍向那人。
鮮紅濺到四周的人,那名剛剛還在叫罵的人,聲音在刀刃下戛然而止,頭顱從脖子上滾落下來,像一個皮球,在地面上滴溜溜的滾了幾圈,最后才停下來。
然后便由另外幾名暗衛,將那個人的尸體抬到角落里,扔到眾多的尸體之上,成為那座尸山的山頂。
這個畫面,讓花枝感到一陣惡心,本能的干嘔起來,可是視線卻無法從那座尸山上移開。
顧長夜抬手從背后捂住她的雙眼。
眼前陡然陷入黑暗中,可是花枝卻莫名的安心起來。
耳邊傳來顧長夜淡淡的嘆息聲。
“你不是害怕這個地方嗎?從今以后,這里再沒有鬼市了!
顧長夜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響起。
他的聲音同往常一樣清冷淡漠,可花枝卻能捕捉到其中的溫柔。
花枝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眼眶里滾出。
顧長夜繼續說道:“本來沒有查清鬼市的底細前,我是不想動這里的,可是百目先來挑釁,那這里就不得不消失了。”
花枝明白顧長夜的意思。
她會清繳鬼市并不只是為了她,而是百目觸怒了他,所以他才會動手處理這里,清理她的噩夢只是順便而已。
不過,不管顧長夜為什么清繳鬼市,不管剛剛的那一抹溫柔是不是她的錯覺,花枝都很感激他。
“顧長夜!!你敢動鬼市!上一次因為主人,我們已經放你一馬,沒想到你還敢再來!那位大人是不會放過你的!”人群里有人怒喊道。
顧長夜冷笑,“那位大人?我倒是挺好奇,你口中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他這么一問,眾人一陣沉默。
他們不回答,顧長夜也不著急,他本來也沒想到從這幫人嘴里挖出什么,雖然這幫人都是亡命之徒,但是嘴巴卻出奇的緊,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鬼市背后的人都沒有被挖出的原因。
“將這里所有人的底細查清,未贖清罪名的,按照當年的罪名重新押入大牢,贖清罪名的,清算出獄后所犯之事,交給衙門審判。”
顧長夜沉聲命令完,便調轉馬頭,朝來時的路回去。
感覺好像已經離剛才那個地方遠了,花枝輕聲說道:“王爺,手......”
顧長夜明了,緩緩移開手。
恢復視野后,花枝轉頭看向他,“王爺就是叫我來看這個?”
“怎么?你不想看到這里消失?”顧長夜聲音毫無波瀾的反問道。
花枝不知該怎么回答這話。
她討厭這個地方,在這里她受盡了折磨和侮辱,若讓她說句實話,她甚至恨這里。
這里若是能消失該多好啊。
她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
可是剛剛當她看到那個人的頭身分家時,她又迷茫了。
就好像曾經要殺她的劊子手,如今她拿起刀,讓她去手刃那名劊子手。
要報復一個人只能這樣嗎?
“王爺,如果您恨一個人會怎樣報復他?”
花枝突然這樣發問,讓顧長夜的眉心蹙起褶皺。
他會怎樣報復?
顧長夜不動聲色的看向花枝。
花枝不知道此事顧長夜正看著她,視線依然落在前方。
“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聽到答案,花枝微微垂眸,“或許,我也是這樣想的。”
顧長夜忍不住問道:“你恨的人是誰?”
花枝苦澀的一笑,“我恨的人太多了,我恨那個叫我賣掉的下人,她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恨那個折磨我的販子。”
顧長夜在她身后嘴巴微微一張。
某一瞬間,他很想問她,有沒有恨過他。
可是他沒有問出來,因為他知道花枝是絕不會恨他的,在她的眼中,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每夜我都會夢到父親母親死的那一日,那個噩夢從八歲那年,一直將我折磨到現在,后來我想了想,我這一生所有的苦難,都要歸結到一個人身上......”
花枝輕聲的講著。
她從沒有主動和顧長夜講這些,只是今夜,她做了美夢,又看著自己的噩夢消失,就忍不住多說了一些。
顧長夜聽著她的話,心底隱隱的顫抖。
“我最恨的便是那個殺了我全家,將我變得如此悲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