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砸在泥坑里,濺的傘面上全是泥點。
看著橫陳在泥坑里的傘,顧長夜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
在傘的旁邊,還有無數凌亂地鞋印,顧長夜急忙走上前查看。
看鞋印的大小,的確像是花枝留下的,還有幾個狗爪子留下的印記,凌亂的腳印向前延伸,狗爪子的印記似乎也追了過去。
顧長夜的眉心越皺越緊,正想順著鞋印追過去,忽然發現一片敗落的花叢中間,有一個不同于其他兩個鞋印的印記。
那應該是一個男人的鞋印。
也顧不上想別的,顧長夜眸色陰沉向前追去,鞋印一直通往花園深處,顧長夜在心底暗罵起花枝這個傻子,被狗追就不知道往花園外面,人多的地方跑嗎?
想著的時候,鞋印在泥濘的路上戛然而止。
顧長夜的眸色越發陰沉,剛要開口喊花枝的名字,忽然頭頂傳來極其微弱的聲音。
“王爺。”
那聲音一聽就是在刻意壓著音量,像是怕驚醒什么一樣,也不知顧長夜聽沒聽見,便又低低的喚了一聲,“王爺!我在這兒!”
顧長夜順著聲音抬頭看去。
右側一棵粗壯的柳樹上,花枝抱著樹干,坐在橫出來的樹枝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發絲也因為雨水緊貼在身上,不斷向下落著水滴,一張臉白的接近于透明。
看她那副模樣,顧長夜心頭的火莫名燒起來。
她很喜歡淋雨嗎?身體不是有很嚴重的寒疾嗎?
剛要開口兇她,就看見花枝抬起右手,食指豎在唇瓣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只狗在花叢里。”花枝壓著聲音,指了指顧長夜的身后,“它睡著了,王爺快走!”
說完,她還朝顧長夜擺了擺手,做了個趕他走的動作。
走?把她扔在這?
顧長夜只覺得心底的那股火越燒越旺。
花枝坐在樹枝向下看著顧長夜,心里暗暗焦急他怎么還不離開,一會兒那只惡犬要是醒了,傷到他怎么辦?
顧長夜撐著傘,抬頭視線冰冷地看著她,因為寒冷的雨水,他的呼吸一出口,便化為一片白色氤氳上升。
看他還是一動不動,花枝的焦急立刻浮現在臉上,又朝他向花園出去的方向擺了擺手。
卻沒想用力過猛,身體向前一頃,差點就從樹下摔下來。
花枝被嚇得緊緊抱住樹干,再也不敢松手。
站在樹下的顧長夜,看見她的身體向前一傾,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看見花枝又抱緊樹干,顧長夜終于按捺不住,低吼一聲,“下來!”
在這除了風聲雨聲的花園內,顧長夜的低吼聲顯得格外突兀。
花枝的心陡然提起,視線緊盯著顧長夜身后的花叢,生怕顧長夜的聲音將那只藏獒吵醒。
看花叢里半天沒有動靜,花枝松出一口氣,重新看向顧長夜,低聲說道:“王爺不要管我了,快離開這里吧!”
聽她這么說,顧長夜額頭的青筋跳了一跳。
看來她根本不怕什么狗,那模樣完全不需要他。
“馬上下來!”顧長夜一字一頓的說道,口中吐出的白氣好像都要結出冰渣來。
“我......”花枝咬住下唇,心里急的滾燙,急促地說道:“我下不去了!”
顧長夜眸底深處怔了一下。
上得去,卻下不來。
顧長夜皺著的眉心緩緩松開,有些想要發笑,看來這爬樹的本領,是她被狗攆時,臨時學會的本領。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良久沉聲說道:“跳下來。”
花枝結巴道:“我,我不敢。”
顧長夜伸出未撐傘的右手,聲音不由自主的放柔許多,“有我。”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眼前冰冷的雨天變了味道。
花枝怔怔地看著他,再也按壓不住心頭的悸動。
只要是顧長夜,她就可以將自己全部都無條件的交予給他。
抱著樹干的手緩緩松開,正準備跳下去的時候,雨幕中突然響起類似野獸的低吼聲。
這個聲音花枝很熟悉。
她看見顧長夜身后的花叢中,一直合著眼簾的藏獒緩緩睜開眼,黝黑的眼仁兇狠地盯著眼前的人,利齒若隱若現,隨時都會撲上去的模樣。
不是不害怕,只是一涉及顧長夜,花枝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想看見顧長夜受傷。
“小心身后!”花枝在樹上大喊了一聲。
其實顧長夜也聽到了身后的聲音,只是未等他回頭,將那只藏獒處理掉,樹上的花枝突然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幸好顧長夜反應快抓住她的手臂,才防止她摔倒。
花枝的人還未站穩,便拉著他的手,向前狂奔去。
雨水拍打在臉上,有的落進眼里,讓眼前的景物變得有些模糊。
分不清東南西北,花枝就拉著顧長夜一直向前跑著,她能聽到身后的狗一直追著,若是她自己一個人,恐怕早就嚇傻了,只是她的身后還有顧長夜。
此刻她滿腦子里想的都是,要如何才能保護顧長夜不受傷。
跑著跑著,身后的人猛地停住腳步,連帶著將花枝一起拉住。
花枝頭也不敢回,聲音里因為過于急切染上哭腔,“快走啊!”
可是身后的顧長夜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花枝這才回頭向他看去。
不知何時,顧長夜手中的傘也扔掉了,他背對著花枝,左手握住刀柄。
眨眼間,刀出鞘,冷光劃破雨幕,劈斷連成銀絲的雨線。
有鮮紅濺出,墜落在雨中,融進地面的泥濘中。
那只兇狠的藏獒的低吼聲漸弱,最后側身倒在水坑中,頸間一道極深的口子,鮮血汨汨的流出。
顧長夜將刀收回到鞘中。
他是慣用右手的,但沒有人知道,他的左手持刀也非常人。
向來謹慎的他,考慮到若是右手受傷,遇到敵人時便十分不利,便一直練習左手持刀。
花枝有些傻愣的看著,奄奄一息的藏獒。
雨水很快就將顧長夜的衣衫也濕透,他淡然自若的轉過身看向花枝。
“跑什么?”
“我,我怕......”迎著他深邃的眸子,花枝支吾的說著。
怕狗這件事顧長夜已經知道了,也懶得再聽她說一遍。
從花枝的手中抽出手,他一身寒氣的抬腳,越過她向前走去,“走吧。”
可剛走出兩步,便聽到身后的花枝開口。
“我怕你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