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抬起衣袖將臉上的淚水擦凈,回頭看去,才發現顧長夜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皺眉看著她。
看他陰沉著臉的模樣,花枝才想起自己剛剛,好像是將他的手甩開了。
想來他定是氣極了。
可花枝沒有先認錯,而是急著跪在他的腳邊,硬著頭皮低聲懇求道:“王爺讓阿奴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能否將這位老爺爺的尸體安葬?”
顧長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幽幽開口:“為什么?”
“這位是阿奴的救命恩人,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不能償還他的恩情,現在只求為他死后能換一隅安寧......”
花枝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王爺,無論您想讓我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阿奴都愿意!
報恩。
聽到這兩個字,顧長夜心底涌上一股火氣。
對他,她也總是嚷著報恩。
那是不是他和這個丑陋的老頭一樣?
是不是只要對她好一點,她就會掏心掏肺的報恩?
顧長夜冷笑,原來她的報恩這么廉價。
花枝望著他,發現他的臉色越發難看,然后突然將她猛地從地上拖拽起,力氣大的,好像要將她的手臂從身體上扯下來般。
不顧花枝痛苦地嗚咽聲,顧長夜將花枝夾起大步朝外面走去。
“王爺,是不肯答應我嗎?”花枝也不掙扎,任由他擺布,只是有些固執的詢問著剛才的請求。
顧長夜惱火的‘嗯’了一聲。
花枝便再沒了聲音。
他夾著花枝翻身上了馬背,讓花枝側坐在身前,用力踢了下馬肚子,馬兒便朝前跑去。
花枝頭靠在他胸膛上,不吵不鬧。
半晌,顧長夜才聽到她低聲嗚咽的哭聲。
他低頭看去,才發現,她正緊咬著下唇,嫣紅的唇瓣被她咬的泛白,似是苦苦忍耐著,想將自己哭的聲音都咽回肚里,可還是斷斷續續的音節,從她的唇瓣之間,不受控制的滾出。
一雙杏眼似是哪處的泉眼般,不斷滾出淚珠。
那日她在雨里落著淚,還硬擠著笑容的畫面又出現在腦海里。
顧長夜倏然勒緊韁繩,將馬停下,低頭看著她惱火地問道:“哭什么?!”
花枝哭的身體不時地顫一下,抬起頭望著他,眼底的委屈蔓延出來。
“對不起王爺,我控制不住......”
“就因為那個老頭?”
花枝默聲片刻,然后緩緩地點下頭。
顧長夜身上的寒氣頓時暴漲,一只手用力地捏住花枝的臉,將她強行往自己的懷中又帶的近了幾分。
“為了報恩,你什么都能做?那本王讓你做通房,你怎么百般的不愿!”
花枝看著他惱火的模樣,眼淚落得更兇。
淚珠從她的眼眶里滾出,墜落,最后被他的手背接住。
顧長夜只覺得那滴淚珠似是一簇火苗,將他的手背驀地燙了一下。
心中的煩躁不減反增。
他眉心的褶皺緊了緊,片刻后惱火的將花枝的臉甩開。
眉眼冰冷的看向前方。
他是怎么了?這種事有何動怒,不理會她,任她是哭是鬧,都是她自己的事,她越難受,他就該越痛快。
可眼下,他并沒有覺得有多痛快。
花枝仰著頭看著顧長夜。
他寬敞的懷將她顯得格外嬌小,花枝坐直身子也還不到他下巴的位置。
顧長夜正冷著臉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花枝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他的身體倏地一僵。
花枝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手臂又收緊幾分。
這兩日,她一直想著如何能從賈文的手中逃出來,導致她沒有閑暇去想旁的,眼下抱著他,花枝才發現,不過兩日,她竟無比的想念這個懷抱。
被他擁著入睡,也不過才不到一月而已,而她卻已不可自拔的沉淪。
或許,這并不是件好事,她越是深陷,到離開的那日,便越是痛苦,可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原來痛苦,傷心和絕望都可以忍耐,唯有愛一個人是忍耐不了的。
他們身后策馬跟上來的李叢,看見這一幕急忙停下馬,一擺手讓身后的人馬也都跟著停下,想了想又帶著眾人掉轉馬頭回避開。
花枝就那樣靜靜地抱著他,貪婪的汲著他身體的溫暖。
顧長夜也沒有推開她,任由她抱著。
半晌,花枝才低聲開口:“對于我來說,王爺和老爺爺是不一樣的!
顧長夜一陣沉默,然后鬼使神差地問道:“哪里不一樣?”
“心里。”她的聲音因為哭的有一點點沙。骸袄蠣敔斒俏业木让魅,但只是恩人,可王爺對我來說,是這世間最重要的人......”
心底那股酥麻的癢意瞬間蔓延整個身軀,讓顧長夜根本來不及克制。
等回過神時,他的手已經按在花枝的腦后,將她整個人壓在自己的懷中。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忘掉剛剛心底那抹異常的躁動。
許久,他才找回往常冷漠的聲音,手從她的腦后離開,抓住韁繩,繼續向王府前進。
一路上,花枝一直緊緊地抱著他。
等到王府時,顧長夜低頭看向她才發現,她竟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這兩日,她一直繃著神經,眼下一遇顧長夜溫暖的懷抱,放松下來,眼皮就再撐不住。
看著她乖巧的睡顏,剛剛那股酥麻的余韻又在作祟,顧長夜強迫著自己將視線移開,然后視線又落在花枝的額頭纏的細布上。
雪白的細布上有一抹刺眼的鮮紅,讓顧長夜的眉心不由自主的緊蹙起。
他略微沉氣,然后將花枝抱著自己的手移開,翻身下馬后,又將她攔腰抱下來,朝王府內走去。
一走進王府,便看見守在門口處的路嬤嬤,和攙扶著她的沈憐。
看見顧長夜懷中抱著的花枝,路嬤嬤本來嚴肅的臉變得更加陰沉。
“王爺。”她沉聲開口喚道。
顧長夜視線淡漠的看向她們,片刻淡聲說道:“憐兒,帶路嬤嬤回去!
“王爺!”路嬤嬤的聲音提高幾分,厲聲說道:“無論一會兒王爺是要打要罰,今日老奴都要僭越的說一句!”
“為了溫......”路嬤嬤本想提及花枝的身世,可想到身旁的沈憐還在,頓了一下,然后說道:“為了一個下賤的通房,王爺不惜大動干戈搜城,實在是有損身份!”
一旁的沈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底卻是竊笑著等著看一場好戲。
她也沒想到自從路嬤嬤知道花枝通房的身份后,會如此討厭她,眼下也不用她下絆子,事事都讓這個老太婆開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