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看著他,良久猶猶豫豫地說道:“王爺,還是你喝吧,剛剛是我不好......”
提前剛才的事,顧長夜的臉色又是一沉。
“知道不好,便快喝掉!”
“可是,我喝了王爺怎么辦?”
花枝蹙起眉頭,一副一定要把這碗湯藥讓給他的模樣。
顧長夜的眉頭也跟著蹙起。
不過一碗湯藥而已,有什么可讓的?他若想喝,護衛能送上好幾碗。
想著,顧長夜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從她手中一把拿走瓷碗,一口氣喝下半碗,然后將剩下的半碗重新放回花枝的手中。
“剩下的喝掉。”
他說完見花枝還傻站著不動,將聲音又壓低幾分,“難不成想要我喂你?”
“不,不是......”花枝慌張地說道。
然后她重新看向手中的瓷碗。
里面的湯藥只剩下半碗,剛剛顧長夜便用這個碗喝下了一半,眼下讓她喝下另一半......
花枝的臉忍不住紅起來。
良久,她端起碗將剩下的那一半一飲而下。
溫熱的湯藥,帶著苦澀滾下喉嚨。
雖苦,溫暖卻遍布到四肢百骸。
看著花枝喝完湯藥,顧長夜又將碗接過放到一旁。
花枝越發覺得有些奇怪。
早上他便沒有要責罰她的意思,剛剛的事他也沒有憤怒的樣子。
今日的顧長夜,像是換了一個人。
可若說哪里不一樣,花枝實在說不出,他面上冷冰冰的和往常沒什么區別。
“把衣服脫了。”
花枝被他的話驚得猛地回神,“王,王爺,我還是回去和旁的下人一起......”
她的腳小步的向后挪著,但心中已經隱隱的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顧長夜長臂一伸,將花枝整個人扯到床榻上。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今日你睡這里。”
“不行,王爺我......”
“你什么?難不成讓我幫你脫?”
他低下頭,將頭埋在花枝的脖頸,說話時的氣息噴在她的頸側,便立刻能感覺到她身體一陣戰栗。
昨夜睡得那么安穩,便是因為她。
比霧里看花要有用的多。
花枝以為他又要強迫自己,忽然便忍不住哭意,豆大的淚珠撲簌的落下。
“王爺,我們不是說好不這樣了嗎?您這樣怎么對得起......”
隱隱猜到接下來花枝要說什么,顧長夜不悅地低吼了一聲“閉嘴!”,花枝便被他嚇得把話咽回肚子里。
顧長夜撐起身子,怒火在胸口中橫沖直撞,可一對上她的眼睛,那股怒火愣是發泄不出來。
昨夜,她站在大雨里,也是這般落淚。
他的心似是被針刺了一下。
“行了!”他皺眉,聲音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只要乖乖地聽話,便什么都不會發生。”
花枝吸了吸鼻尖,眨著滿是水汽的眼睛望著他。
“沒在下人那給你安排房間,你只能睡這!”
他冷聲說完,便從花枝身上翻身站起,將外袍脫下后,然后便在床榻上蓋上被子躺好。
花枝坐在床尾,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合著眼的他又幽幽的出聲,“什么都不會發生,只是你身上有霧里看花的味道讓人安神,你若想報恩,便躺過來,若不想,邊滾到門外睡一夜。”
花枝低頭輕嗅自己的袖口,的確有一股淡淡的霧里看花的味道,還夾雜這一點自己身上的味道。
難道便是因為這個,所以顧長夜才每夜都和她睡在一起?
這樣能讓他睡得好些?
花枝猶豫的看向顧長夜,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知過了多久,顧長夜感覺到花枝輕手輕腳地站起身,走到桌旁吹熄燭燈。
漆黑的房間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然后便感覺到花枝摸索到床榻邊,過程中還不小心踢到一旁的椅子,疼的她吸了口氣。
花枝小心翼翼地爬到床榻里側。
黑暗中,顧長夜的唇角微微揚了揚。
“對不起,王爺。”躺好之后,花枝忽然輕聲說道。
她總是喜歡道歉。
有些事,即便道歉也無可彌補,可也有些事,本無道歉的意義。
顧長夜微微蹙眉,但沒有答話。
眼前是水牢之中,滿是鐵刺的皮鞭,每一下都將他抽得皮開肉綻,然后是他的母親蕭貴妃,撕心裂肺的哭聲,被人生生的將針插入指甲縫間,只為了逼問她一件莫須有的罪名。
最后是沒有頭顱阮靈,冰冷的尸體倒在血泊之中。
這些令他痛苦的夢魘,每到夜深便會反復折磨他。
他幽幽的睜開眼,然后一把將縮在里側的花枝拖進自己的懷中。
花枝被嚇得一聲驚呼,然后昨夜記憶便涌進腦海。
對了,昨夜是顧長夜先抱住了她,
花枝這才想起,昨夜是顧長夜的懷抱太溫暖了,所以她才會忍不住也抱住了他。
眼下,這個懷抱還是那樣的溫暖,一旦落進其中,便讓人不舍離開。
“聽話,不要亂動。”
頭頂是顧長夜低沉且有些低啞的聲音,沒有了白日里疏離的感覺,還帶著點哄人的味道。
花枝便不敢再動,窩在顧長夜的懷中緩緩合上眼。
夏日的蟬鳴總盼著驚擾好夢的人,但今夜它們也似是知曉了某件將露未露的心事,停下了低語......
......
七月未央時,慕小姐家的請帖送到恭王府上。
之前游湖時,慕慈便邀請過顧長夜去參加她父親辦的賞花宴,只是請帖送來時,上面還多邀請了一個人。
沈憐。
自打從天虹池回來后,沈憐便一直被顧長夜禁足在房間內。
花枝還從沒有見過顧長夜罰沈憐這么久的時候,過去沈憐若是犯錯,顧長夜也只是罰個一日,便直接作罷。
想來這次也是真的氣急了。
路嬤嬤曾幫沈憐求過幾次情,可都不見顧長夜的臉色有所緩和。
知道慕慈的請帖送到,顧長夜才解除了沈憐的禁足。
解除禁足的沈憐像變了一個人。
過確定她,所有的傲氣于鋒利都絲毫不掩飾。
現在的她,無論在何人面前,都只是淺淺一笑,神情變得溫和許多,話變得也少了許多。
再和沈憐撞見時,花枝本能的瑟縮一下,她卻不怎么在意的樣子,只是看著花枝露出一抹放下的笑容,便轉身離開。
花枝再感覺不到她身上的戾氣。
或許經過那一日,沈憐是真的看開此事,知曉她和顧長夜是沒有可能的,便放下了。
而從天虹池回到王府后,顧長夜除了偶爾忙公務,每夜都會到偏房抱著她入睡。
不多言語,不做其他。
可偏偏花枝覺得這樣格外甜蜜,陷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