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屋內(nèi)。
花枝將廢舊的紙張平鋪在桌上,按照自己記憶中的百鶴朝仙圖,一筆一筆的描繪著。
明日,就是顧長夜入宮,為太后獻(xiàn)上賀禮的日子。
她必須在明日天亮之前,試著畫出和真正的百鶴朝仙圖別無二致的畫。
每一筆,她都畫得仔細(xì),小心翼翼地掌握著手腕的力道。
從天明一直至入夜,哪怕手腕已經(jīng)酸痛到極致,好幾次都差點握不住筆,她都咬牙忍著,不敢顫抖。
多一筆,少一筆,都有可能會給顧長夜招來殺身之禍。
花枝練習(xí)著畫了幾十遍。
直到筆下的畫,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做到和真畫一模一樣時,她才拿出和畫軸一并從李叢那里得到的上好金箔宣紙,執(zhí)筆臨摹。
在上面畫完,將宣紙裱于畫軸之上,花枝將畫掛在墻上,站在遠(yuǎn)處仔細(xì)打量一番。
花枝只是匆匆看過一眼真圖,如今也只是做到了完美復(fù)制記憶中的畫。
她只求這幅畫能做到以假亂真,助顧長夜渡過此次危機。
花枝小心翼翼的將畫收好,走出屋門時,屋外的天還未放亮。
距離顧長夜入宮還有兩個時辰。
花枝一路小跑到他的書房,將畫軸放在書房前,然后生怕被人看見,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天氣暖和之后,顧長夜要比冬日時早起半個時辰。
剛洗漱穿戴好,門外就傳進(jìn)來李叢的聲音。
“王爺,東西已經(jīng)備好了。”
“嗯,進(jìn)來。”
聽到顧長夜讓他進(jìn)屋,李叢忍不住落下幾滴冷汗。
這里不是書房,可是顧長夜的臥房!
顧長夜如今27歲,未曾娶妻,為人又很是潔身自好,別說府外的花花草草,府內(nèi)也是連個通房都沒有。
平日里又不喜他人貼身伺候,都是下人備好衣物后,他自己一人洗漱穿戴。
他的臥房,好像還從未有旁人進(jìn)去過。
見李叢磨磨蹭蹭的不進(jìn)來,顧長夜不耐煩的開口:“進(jìn)來。”
李叢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只好推開房門走進(jìn)去。
屋內(nèi)干凈整潔,從裝飾到擺放的家具,都透著清冽淡雅,謙謙君子的柔和氣質(zhì)。
倒和顧長夜平日里兇狠冷酷的氣勢,完全不同。
李叢收起打量的視線,低著頭走上前,恭敬地遞上手中的木盒,“王爺,東西完好無損。”
顧長夜接過木盒。
木盒上面,雕刻著精致繁瑣的祥云紋樣。
他的指尖在木盒蓋子上輕輕劃過,最終將盒子打開,拿出盒內(nèi)收好的畫軸,一點一點將畫軸攤開。
栩栩如生的仙鶴躍然紙面,一個半闔著雙眸的觀音,慈眉善目地笑著。
正是真正的百鶴朝仙圖。
“看來那邊還沒有發(fā)現(xiàn)假圖的事情。”顧長夜冷聲說道。
“嗯。”李叢點頭,忍不住激動地說道:“還是王爺神機妙算,猜到有人暗地里想要搗鬼,早早臨摹一副假圖和真圖調(diào)包。”
顧長夜冷笑。
其實他早就料到這期間會有人搗鬼,早早做了安排。
事先,他便臨摹了一副假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假圖置于藏寶閣,真的圖早就被他收起。
那一夜,府中之所以沒有親衛(wèi)巡邏,也是他暗地的安排,就是為了讓那個小偷摸進(jìn)去帶走假圖。
他唯一沒有算到的,便是那日花枝的出現(xiàn)。
想起那日打斗時,花枝滿面慌張,生怕他吃虧的神情全寫在臉上,后來還大叫讓人幫忙的神情,顧長夜淡漠眸子,流出一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柔和。
看她那日喊人幫忙的樣子,也不是那么蠢笨嘛。
“王爺?”李叢輕聲喚他。
顧長夜回過神,斂起眉眼的情緒。
“只能說那人是個傻的,真假都無法分辨。”
李叢連忙說道:“那是王爺?shù)漠嫾汲錾袢牖鯛斉R摹的那幅,就算和真的百鶴朝仙圖放在一起,怕是也會有人認(rèn)錯真假。”
聽到李叢的夸贊,顧長夜的面上也是無動于衷,沒有半分高興之色。
“不必拍馬屁了,我去書房取治理水患的奏折,你先去備馬車。”
“是。”
李叢退下,顧長夜便走出屋門,朝書房走去。
剛走到書房前,便看到門口放著的那副畫軸。
顧長夜蹙眉,快步走上前,將卷軸拿起推開門走進(jìn)去。
他將手中真正的百鶴朝仙圖放到一旁,轉(zhuǎn)而從上至下的,攤開書房前嶄新的畫軸。
一只只仙鶴鮮活的在紙上起舞,觀音低垂眼眸,從雙眸的縫隙間可以窺見點點笑意。
又是一副百鶴朝仙圖。
顧長夜的眸中閃過疑惑,細(xì)細(xì)打量起手中的這幅圖。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與真圖分毫不差,就連宣紙和畫軸,都和真圖選用的一種。
要知道,金箔宣紙和白玉畫軸都價值千金,且就算花得起金子,也極難尋到這兩個寶貝,顧長夜為了仿制真圖,也是命李叢找了很久,才尋到兩份這樣的寶貝。
顧長夜的眉頭越蹙越緊。
若說這幅畫和真圖有何不同,便是作畫的人,大概是將自己的心境全落在筆上。
本該慈眉善目的觀音,此刻卻露出不該有的女兒嬌態(tài),微闔的雙眸中,隱隱透出柔情。
不再普度眾生,反倒對這萬丈紅塵,生出諸多留戀。
作畫人的心境,在看畫的人面前表露無遺。
顧長夜雖不想往那個人身上猜想,可只有那個人,才能在沒有原圖的前提下,完整的將畫臨摹下來。
看著畫上婉轉(zhuǎn)隱忍的感情,顧長夜的眉頭松開,又皺緊,反復(fù)好幾次,最后才惱火的將畫軸合上,然后拿起真圖與奏折,大步離開。
走出大門,李叢已經(jīng)備好馬車等待。
顧長夜走過去,上車之前停下動作,冷眼看向李叢。
“等回來再找你算賬!”
從顧長夜陰沉的聲音,李叢便知道他現(xiàn)在很惱火。
可李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錯什么了,只能委屈的坐上馬車,朝皇宮而去。
花枝躲在大門后面,偷瞧著顧長夜離開的馬車,一顆心忐忑不安。
不知那幅畫,能不能蒙混過太后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顧長夜能否平安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