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七郎道:“那可對不住得緊了,那些鬼蜈蚣把錢老祖宗的一根鋼拐都點差咬成了兩截,險些也送了命。”
俞文照跳起身來,一腳踢翻了帳里的矮桌:“他媽的,老子就沒有玩命么?老子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帶,你們可曉得老子當時有多險?老子一下子竟撞見了兩條蜈蚣,你們再他媽的險,可能比老子險么?”
丁七郎心頭駭然,也知道俞文照心神不定,狂躁難安,委實是因為剛才兇險已極的緣故,世上能單身一人遇上了一條那樣的大蜈蚣能全身而退的人他都從未見到過,何況俞文照竟一下子碰到了兩條?當時心頭的驚怒暴躁可想而知。
俞文照滿臉是怒氣,又一腳踢飛了帳篷的門,走出去,見一樣東西就踢一樣東西,就連帳篷都被他接連踢倒了好幾個,見了行軍的鍋灶也都一腳踢翻,眾人一見是這個小太歲,都曾見了他上午敢拿了自己的拳頭去打那大得出奇的大蜈蚣,縱然元兵的悍勇之氣極重,自忖當時情形,自問也不敢如此靠近,蒙古兵素性淳樸,極是敬重好漢,于是也就沒有人敢吱聲了,丁七郎則只敢不作聲地跟在俞文照身后,一任他發泄怒氣。
俞文照一腳踢得一輛馬車的輪子壞了,馬車立得歪倒,丁七郎只得緊跟過來,一把扶住了那車不讓它倒下,這時石掏膽也滿頭大汗地走了過來,看見俞文照狂怒的樣子,呆了呆,問道:“老大,怎么了?”
俞文照吼道:“老子怎么了關你屁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都給老子滾一邊去,別他媽的來惹老子!”
石掏膽怔了一怔,忽地看到俞文照的雙手在不住的發抖,心頭一震,俞文照瞪了他一眼,走到一個行軍灶前,抬腳就把吊鍋踢翻。
石掏膽看著俞文照轉過了拐角,這才問丁七郎:“他怎么了?”
丁七郎松手,那車便倒下來:“聽說他好像是遇到了兩條蜈蚣,險些連命都送了!”
石掏膽心頭一震:“那他有沒有受傷?”
丁七郎搖頭:“他看來倒沒有受傷,倒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他從醫生那里出來到這里,紅著眼睛踢倒了好幾個帳篷,那些當兵的家伙見他要想吃人的樣子,嚇得連聲都不敢出了!
石掏膽道:“原來是這樣,我說以他那樣的膽子,怎會嚇得連手都在發抖了!”
丁七郎道:“是呀,他剛才只是罵,當時他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你們再是險,有他那樣的險法么。我也記得他當時好像就只是拖用長繩拖了死蜈蚣出去的,不但弓箭全給老祖宗們了,就連他從鬼郎中手里弄來的那把刀子他也給你了!
石掏膽點頭:“不錯,他身上當真連一樣防身的家伙都沒有,難怪他要生這樣大的氣!”
一一一機變
正說著,忽聽得俞文照大聲喝道:“老子叫你們滾出去就他媽的都給老子滾出去,再敢跟老子廢話,老子宰了你們!”兩人走了過去,看見一個帳篷里十幾個鬼愁谷的漢子急急地走了出來,看到石掏膽和丁七郎兩人,正要說話,石掏膽微一擺手,眾人便閉上了嘴,靜靜地站在那帳篷外。
站了不多一會,就聽得俞文照呼呼地打起了鼾,丁七郎悄悄地走過把頭探到帳篷里看時,只看到俞文照蒙著頭,身子兀自微微地發擅,不覺心頭一慘,悄悄地對石掏膽道:“小祖宗在里面睡著了!
※※※
俞文照打著呵欠走到帳篷門口,天已黑了,石掏膽的丁七郎兩人兀自木立帳篷前,俞文照歪著頭走到兩人身前,看了又看:“你們吃飯了么?”
石掏膽勉強地笑笑:“吃了!
丁七郎忍不住接口道:“自然吃了,昨天晚上我親眼看見的!”
俞文照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老子現在餓得很了,有吃的沒?”
石掏膽道:“有!”
丁七郎實在是忍不住了,大聲地問道:“小祖宗,你倒底怎么了?下午的時候你有沒有受傷?”
俞文照嘆了口氣:“老子當時倒也沒什么,但是回來之后,老子心頭當真他媽的是越想越怕。老子當時手里就一條繩子,好在那兩個家伙相隔了大半個時辰才來,那里候老子已經把先來的那家伙用繩子甩得暈了,第二條家伙后來被老子甩著那第一條蜈蚣在它身上砸了好幾下,有一次那家伙硬是撲到被老子套著的那怪物身上,一下子把那畜牲肚子撕開了,再被老子甩得幾下,那家伙兩截身子就分了家。但老子再也沒氣力跟第二條蜈蚣動手了,只得拼了命的逃命,好在那畜牲他媽的有些良心,追了老子百十來丈,見追不上老子,便放開老子了!
丁七郎見俞文照心神定了下來,這才松了口氣:“小祖宗,你倒真是厲害,若是換成老子,只怕早塞了那家伙的牙縫了!
石掏膽道:“我們剛上山,就見了七八條蜈蚣搖頭擺尾地撲來,那時也不能兵分兩路了,吸血鬼問我要了你的那把短劍,欺近身去硬是戮瞎了三條蜈蚣的六個眼珠子。幾條蜈蚣一瞎了招子,就亂咬亂纏了起來,甚至自相殘殺,就弄死了兩條瞎子,另一只廢了招子的家伙張嘴噴毒,我們有四個人見位子順手,便一齊對準了它的嘴里射箭,二十來支箭一齊攢進了它的嘴里,連一支也沒落空,那畜牲在地上滾了一會,也死了。這一回我們有了準備,動手起來果然順利得多了;钪奈鍡l蜈蚣見一下子就被我們干掉了三條,就向山下逃去,我們就只得追回來,一路上直到軍營里,吸血鬼用你那把短刀削落了一條蜈蚣的小半個腦袋,我們費了好一會功夫,才又弄死了一條,剩下的三條蜈蚣在混亂之中就不曉得到哪里去了,再也想不到你一下子就遇著了兩條!”
丁七郎道:“跑出去了兩條蜈蚣,只怕附近的老百姓要倒大霉了!
俞文照哼了一聲:“這才正好,老子可以名正言順的行文到平江去,說是錢老兒養縱毒物害人,叫韃子兵給他來個抄家滅門,這才是斬草除根,永絕后患的妙法,就是打官司到了皇帝面前,老子也能理直氣壯了!死些鳥百姓?那只能是他們活他媽的該!最好那兩條跑出去的家伙能多弄死些人命,地方官報上去,那就更好!”
丁七郎呆呆地呆了。
石掏膽道:“剛才那范將軍來過,也曾說起過要上奏皇帝,派兵抄滅姑蘇錢家的事。老大剛才在睡覺,我就叫他自己看著辦了。”
丁七郎忽地問道:“小祖宗,我們這樣是不是有些借了韃子的勢力欺負漢人了?”
俞文照怔了怔,沒好氣地罵道:“他媽的,漢人便一定就是好東西么?老子這是以毒攻毒,去年老子不是跟你說了大半天么?怎的你還是沒聽進去?”
丁七郎不敢作聲了。
石掏膽忽地問道:“老大,下午那個人,你可幫我殺了她么?”
俞文照嘆了口氣:“老子倒沒殺她,只不過騙他說你死在了江東蛇王的手里,她又從老子嘴里問不出江東蛇王那老烏龜老鳥蛋的去向,說是要到江南錢老兒家里去等他!”
石掏膽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才道:“老大,我們去吃飯罷。一個時辰之前賊砍頭的他們也來過,但是又聽得山上有蜈蚣在鬼叫,便又上山去了!
俞文照一怔:“來,我們算算,三只腳說老鬼最多只有十四條蜈蚣,上午死了一條,下午你們殺了五條,我弄死了一條,逃出圈子了兩條,山上最多還有五條他媽的見了鬼的老雜種老養得出來的死蜈蚣了!”
石掏膽點點頭:“那么我們應該抓緊動手了么?”
俞文照道:“快,我們吃了飯,一起上山去!”
丁七郎道:“小祖宗,要不然叫兄弟們跟元兵在山下圍了,一人一個大火把,叫那些蜈蚣不敢再向山下沖?”
石掏膽連連點頭:“不錯,野獸毒物天生怕火,晚上只要有火光,它們就絕不敢過來的!那你就去叫他們晚上多弄些火把把這小山給我死死地圍了,見有蜈蚣下山,你們一起舞動火光,齊聲吶喊,便能將它們嚇回去的!
丁七郎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
吃過了晚飯,俞文照和石掏膽重又背了弓箭,俞文照下午沒有帶兵器在身上,險些連命都送了,于是又找了把樸刀背在背上,這才打著火把向上行去。
俞文照在山上看到果然山下扎營之處環山亮起了四五千個火把,對石掏膽笑道:“這法子用來趕野獸是百試百靈,倒不曉得對付蜈蚣有用沒用!”
石掏膽淡淡地道:“總也要試過了才知道的!
俞文照把火把交到了左手,右手從背上抽出了樸刀,道:“你說的不錯,總要試過了才知道。這世上根本就他媽的沒有十足篤定的事情,總是要冒險一些的。”說著,就聽到前面叮地一陣脆響,兩人聽出那是箭頭射在蜈蚣硬殼上的聲音,也不再說話,腳下發力,一起向山上奔去。
剛上到一塊平地前,就聽得錢獨腳叫道:“老大,小心些!”
一條蜈蚣已是撲了過來,俞文照下午沒有家伙,明明都已是捉住了一條蜈蚣,竟硬就是弄它不死,后來又被逼得落荒而逃,心頭早憋著一肚子的火氣,眼見那蜈蚣沒到,勁風已是壓得火把火光搖晃,想也不想便悶雷也似地吼了一聲,舉刀當頭便向那條蜈蚣劈去,那蜈蚣顯然是沒想到他一吼之下竟然有這樣氣勢,呆了呆,便微微一轉頭,俞文照手里刀在昏光之下雪練一般閃光,那條蜈蚣也只是微微的讓開了一些,卻被俞文照一刀斫在了它的右眼上,俞文照把那蜈蚣在刀上的反震之力飛快地移轉到自己腳上,踢腳過頂,正中那家伙的肚子,俞文照這一下存心硬碰,收腳也快,那百足之蟲竟然只在他的褲子上鉤扯出了三四條齊刷刷地口子,俞文照穿了三條厚褲子,竟然此時當真有了效用,并沒被掛住皮肉。
這時候石掏膽也把手里的火把向那蜈蚣舉送過去,那蜈蚣當真是怕火,一見火光迫近,身在半空硬是回身一閃,落在了旁邊草上。
錢獨腳看得分明,道:“苦瓜臉,你點頭了西面的那塊草,順風吹過來燒這些畜牲!”
石掏膽也不及細問,當即轉到西面,火把向草上點去,原來雖然才下過了雪,但這雪并不下得很大,再被冷風一吹,地上的枯草早就干了,石掏膽一連點了十來個火頭,那山火借了風勢,立時便大發了起來。
俞文照這才看見草地上又多了兩條死蜈蚣,喬斷手手里也拿著把殺豬刀,陰陰地盯著驚惶不定的三條蜈蚣,肚子痛的人筋鞭飛出,兩條死蜈蚣便被他卷到了火中,噼噼啪啪一陣爆響之后,那兩條死蜈蚣竟在猛地也燒了起來,那火光頓時暴漲起來,竟然比之于澆上了地底冒出的黑油還要強上三分。
在場眾人有誰不是精明至極的角色,一見之下,立時大悟:“看來這些毒物當真是怕火了、必然是江東蛇王弄出來的名堂,只怕那錢老兒也萬萬想不到自己苦心養成的十幾條大蜈蚣,竟然會怕火怕得這種地步,若是江東蛇王地下有知,曉得了自己費盡心力養成的奇毒大蜈蚣竟被人如此輕易便收拾了一大半,倒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俞文照大叫道:“賊砍頭的,你的砍天刀法使出來罷!”說著話,鬼叫著就沖向了一條蜈蚣,手里樸刀使出去來,渾身被刀光遮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他一使發了性子,撲起的蜈蚣對足打在刀光上,叮叮當當的煞是好聽,簡直就是珠落玉盤一般清脆。
王砍大笑:“好,爺爺好好久沒曾真動過刀子了。正好拿你們這些畜物出出惡氣!”他也找上了一條蜈蚣,兩人不但刀光如雪花蓋頂,而且力道貫注刀鋒,刀刀出手,有如大錘巨鑿,刀砍斧劈,一時之間那兩條蜈蚣竟然發起了懵來,當當地一連被砍了幾十刀。
吳沒骨頭眼珠子一轉,忽在地上搬起塊磨盤大的石頭高高地舉在頭頂,大叫道:“好,他媽的,老子倒要瞧瞧這畜牲的殼有多硬,你們幾個閑得好玩么,咱們一齊用力,把這塊石頭踢出去砸沒事干的那家伙!”
吸血老張、肚子痛、有眼無珠、石掏膽、杜牽腸、喬斷手、錢獨腳和屠還原八個人會意,陡地撥起身子,一齊對準了吳沒骨頭舉起的那塊石頭用了全力一腳踢去,這一下當世八大高手全力踢出,世上再也無人能比他們這一出手威勢更強,只見那磨盤大的石比流星飛矢還快,直如攻城大炮打出的彈子一般,蛇揚著頭大噴毒霧的那條大蜈蚣根本都來不及作出瓜便被那磨盤大的石頭一撞之下帶得向后飛去,石頭頂著蜈蚣的頭,又撞在了一株水桶粗的大樹上,啪地一聲大響,那條蜈蚣的頭已是不見了,連那大樹也像是被利刃一刀砍倒那樣利索地斷成了兩截,石頭也撞激得成了粉末!
一一二我是小賊
俞文照和王砍的刀叮叮當當地在兩條蜈蚣身上亂斫,直砍得火星四濺。
杜牽腸忽地道:“老大,你們就這樣子,把刀子和這畜牲當成火刀火石,給它生出些火來罷!”
其實也不光是他,眾人也都看到了火星落在蜈蚣身上時,那蜈蚣身上已在陣陣地冒起青煙了,俞文照眼珠轉了轉,已知其意,道:“那好,就是這么辦!”
肚子痛看到跟俞文照混戰的那條蜈蚣像是要逃走,身形一轉,手里的人筋鞭便纏住了那怪物的后腿,只是這么一遲,那蜈蚣便又被俞文照擋住了。
石掏膽張弓扣箭拉弦,一箭向俞文照對面那只蜈蚣沒瞎的左眼射去,那支箭叮地一聲,被那蜈蚣的眼珠子彈開了去,并不曾傷著那蜈蚣分毫。
屠還原突地手臂一振,身上的長袍已是被他震落了鈕扣,他一把提住長袍,對準了王砍那邊那條蜈蚣兜頭甩去,那蜈蚣本來被王砍大刀濺出的火星在背上引起了火,正在忙亂之際,突地眼前一黑,頭上已是被屠還原的厚袍罩著了,再也不能看見外面的東西,屠還原偷襲得手,劈空揮出一道掌力,卷得那蜈蚣向西面著火的草地上飛滾了七八尺。肚牽腸趁機一鞭纏著它順勢又是一甩,那條蜈蚣這一下飛出了五六丈,直直地落在了火中,身上本就有個小小的火頭,這一落入火堆,全身立時就燃了起來。
那蜈蚣全身是火,立時又從火里滾了出來,向眾人飛撲。
錢獨腳罵道:“混帳王八羔子,還拼命了?”但那蜈蚣渾身是火,任他膽大包天,暴跳如雷,也不敢輕攖其鋒,那蜈蚣來得太快,他只得一個大仰身,獨腳牢牢釘在地上,使出鐵板橋的功夫避開。不只是他,后面幾大惡人見勢也紛紛地逃開,這些人輕身功夫了得,輕易地便躲過。但他們背后,便是跟另一條蜈蚣動手的俞文照,俞文照見火龍一般的大蜈蚣著地滾落,像是要想把身上的火滾熄的一般,但那蜈蚣不但滾不滅身上的火,反倒它打滾之處的枯草也燃了起來。
俞文照都還沒覺得怎樣,但他對面那條蜈蚣見了火焰逼近,就像是見了鬼的一般,連忙逃竄開去。
錢獨腳叫道:“老大,莫要放它跑了!”
俞文照何嘗也不知道這點,他左手的那個火把早就熄了丟到一旁,俞文照就是有心要在這家伙身上也點上一把火也沒法子,何況后身那條火蜈蚣已是逼得近了,俞文照揚手處,對準了逃跑那蜈蚣背甲相銜處微張的口子把刀便釘了出去,那一刀哧地一聲,正從它兩截身子甲殼相套的縫隙里剌了進去。俞文照一刀離手,腳下猛地一頓,身子撥起三丈來高,滿身是火的那條蜈蚣已是被燒得發了狂,徑直向前沖去,卻把先前被石頭砸得頭都不見的兀自扭曲痙攣的死蜈蚣死死地抓住,絞纏在了一起。
被砸死的那條蜈蚣的腔子里本就不住地向外冒出碧色的粘稠,一見了火光,身上完好的硬殼倒也沒怎樣,那些粘稠物卻一下就著了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蜈蚣的頭被打得沒了,卻也是見什么東西就死死地攫抓著不放,著火的那條蜈蚣本就狂性發作,不顧一切死抓著斷頭的那條蜈蚣,斷頭的那條蜈蚣反過來又死死抓著著火的那家伙不放,俞文照落下地來,又連翻了兩個跟頭,越出了火圈,吐吐舌頭:“他媽的。老子以前只聽說過狗咬狗,誰知道今天眼福不淺,竟見著了蜈蚣咬蜈蚣!”
王砍道:“怎樣?老大,要不要追上去?”
俞文照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怎么追?這荒山野嶺的,你不怕有狼有虎,你就不怕墳里有鬼出來找你么?”
王砍笑笑:“自然怕了!
俞文照從地上撿起被他丟下的那個火把,道:“走,瞧瞧那些孫子怎樣了?十四條蜈蚣死的死,逃的逃,老子倒要瞧瞧他們還有什么花樣能弄得出來!”
錢獨腳道:“正該這樣!走罷!”
走上了江東蛇王搭帳篷的那一階平坪,俞文照打著火把走在最前面,看帳篷里黑燈瞎火,沒有一絲光亮,俞文照大聲道:“呀呀呀呀,姓錢的,咱哥們來了,你也不出來接老子一接么?這幾十年老子都沒見到你了,也不知道你長得可胖了些!藏著做什么,你他媽的是大姑娘小媳婦么,出來啦!”
石掏膽哼了一聲,手里的火把投向了一個大帳篷,那帳篷不一會便燒起來,火焰閃動,燒得漸逐大了起來。
錢獨腳左腋拄了拐,卻把右拐遞給王砍,兩上起落,已到了帳篷邊上,他撿起火把,一連又點了幾處火頭,那個帳篷熊熊地燃了起來。
俞文照眼珠子一轉,又鬼叫了起來:“呀呀,不好了,著火了,快些來人呀,房子著火了,燒死人了。救命哪!啊喲,我的小心肝,你快些出來,不然媽媽可要生氣了!”
錢獨腳冷冷地道:“錢福貴,你不出來,老子便燒了你們成烤豬!”一個帳篷點頭了,他又轉向另一個帳篷,點到第四個帳篷時,錢獨腳聽得里頭分明有細微的呼吸之氣,向眾人打了個手勢,卻向帳篷里冷冷地道:“你們出不出來?”
王砍奔過來,手起處,那大帳立時被劈開了極大一個口子,火光照進去時,錢獨腳看到里面只是幾個妙齡女子在帳篷里瑟縮著擠在一起,戰戰兢兢地眼里全是驚恐之色。
王砍眼睛一亮,忍不住嘆了口氣:“鬼郎中那老賊這回發了大財了!”
錢獨腳瞪了他一眼,王砍已是大步地走了進去,看了好地會,大是奇怪:“怪了,這里怎么連燈盞都沒有一個?”
錢獨腳冷冷地道:“你問我,我知道個屁,我連他媽的個屁都不知道!”
王砍笑了一笑,錢獨腳手里的鋼拐一指那縮在一堆的六個女子,冷冷地道:“錢福貴到哪里去了?”
這時,俞文照和眾人也都走了進來,看了那幾個女子的顏色,眼前也是一亮,吸血老張眼珠子轉了轉:“三只腳,你小子這么兇做什么,也不怕嚇著了人家美人么?”
錢獨腳冷冷地道:“她們若不說出那雜種的下落,我就把她們一個個臉上先捅十個八個小洞!”
吸血老張大笑:“那你要捅便快些下手罷,不然動手得遲了,我老張一后悔,忍不住想要來個什么英雄救美,便要攔你了!
石掏膽淡淡地道:“后面不是還有三個帳篷沒看么?何必非要問她們?”
錢獨腳哼了一聲,提高了聲音道:“錢福貴,你真不出來么?”
外面卻還是沒有人應聲,俞文照隨手把喬斷手腰帶上的殺豬刀扯了出來,拿到手上:“三只腳,走,跟老子去瞧瞧。老子不信他就有那本事跑得掉了!”
錢獨腳狠狠地瞪了那幾他女子一眼,把火把遞給王砍,王砍隨手把鋼拐扔還給他,伸手接住火把,錢獨腳接了鋼拐,轉身跟著俞文照出去,俞文照走到最近的那個帳篷前面,拍了拍那牛皮帳篷:“喂,里面有人么?你家房子著火了,快些來救火呀!快些出來,老子家里有好幾口水井,雖說老子的家是在四川峨眉山下,離得這里遠了些,但總也好過你眼睜睜地看著這里起火燒了你們房子不是么?天亮了,快些起床了。你們怎么了,著火了你們不理,天亮了也不起來,那么,外面有壞人來偷你們家的東西了,你們還不出來么?快些出來呀,我就是來偷你們東西的壞蛋,我是小賊,你們再不出來,老子可真要開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