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高天低著頭坐到桌子旁邊,幫那青衣漢子把食盒里的東西都擺到了桌上,這才同丁七郎吃了起來。
丁七郎一面吃著一面稱贊:“要得,你們的廚子硬是要得。你們是在哪里找來的那個幺兒?這幾樣小菜倒他媽當真炒得不壞,連這肉絲也炒得帶了些甜味,老子倒還沒吃過這樣的東西。”
那青衣人答道:“回丁爺的話,這廚子本就是家主人從江南帶來的,江南人性喜甜食,炒菜也常常放些糖,這才有了甜味!”
丁七郎怔了怔:“他媽的,原來是這樣子,老子還只道是那瓜幺兒本事大得連油鹽醬醋都能炒出這樣的甜味來呢,原來是這樣子!說穿了就屁錢不值了,卻害得老子看走了眼!”
那青衣漢子陪笑:“讓丁大爺見笑了。”
丁七郎又歪起頭笑嘻嘻地道:“過年的時候韃子皇帝把江浙平章和那個番人和尚楊璉真珈上貢的點心分了些給我們的小祖宗,小祖宗卻到關中去了,兩天前才回來,昨天把那些點心分給我們吃了,果然味道不壞得很他媽的好。小祖宗本來不稀罕的,后來見我們吃得舒服,這才弄了些嘗了,大是后悔把那些東西給我們吃了,正打算了再問皇帝多要些來吃,不曉得你們這里可有么?”
那人臉色變了變,道:“回丁大爺的話,家主人本是奉了太老爺之命來清除家門敗類,并沒打算在山西呆太久,也就沒有帶點心師傅出來。何況老爺家的點心師傅,自然是萬萬不及給皇帝作貢品的那些大師傅的。”
丁七郎打了個哈哈,低頭大吃了起來,丁高天卻還是慢條斯理的吃著,那樣子,十足地像了個跟班。
兩人吃罷,那青衣漢子重又給兩人倒茶,這才收拾了食盒走出了帳篷去:“丁大爺請稍侯。”
丁七郎點點頭。
又過了一會,錢通達走了進來,向丁七郎一拱手,道:“丁大爺,家父有請。”
丁七郎大笑:“很好,錢大爺,你帶路罷!”
錢通達引著兩人走到了那大帳門口:“爹爹,鬼愁谷丁七郎丁大爺到!”
九十九博浪人棰
帳篷內江東蛇王連聲道:“快請,快請!”
丁七郎和丁高天暗暗好笑:“這老頭子兇神惡煞的來殺自己的兒子,卻對自己兒子的跟班偏偏客氣得緊,只怕老家伙也氣得要大發昏章了。”
丁七郎和丁高天進了帳篷,就覺眼前一亮,大帳中鋪了張極為名貴的波斯地毯,幾個極美的女子侍立在江東蛇王身側,非但那幾個女子首飾的珠玉價值連城,就連帳中一桌一椅,茶幾燭臺也精工細作,帳中雖沒有太多的擺設鋪張,卻也瞧得丁七郎的眼珠子都突了出來。
丁七郎失聲贊道:“好老兒,就連在大都忽必烈的皇宮里頭,也沒你這樣奢侈!”
江東蛇王淡淡地笑笑:“剛才小兒已把丁世兄的話都說給我聽了,那么丁世兄此來,是何用意?”
丁七郎想起了正事,深吸了一口長氣,道:“你老頭子自己想想,我們小祖宗能調動天下各處的兵馬,你可斗得過我們鬼愁谷么?”
江東蛇王冷冷地道:“那總也要試過之后才會知道!何況老夫此來,不過是要除掉逆子,若是貴谷那交他出來,老夫便是登門向你們俞谷主賠罪也無妨?”
丁七郎笑嘻嘻地道:“想必你們是因為在睢州城外老子們的錢老祖宗驅動蛇群殺死了不少來追殺老子們的武林中人,這才得到消息,知道錢老祖宗這將近二十年來是做了當年的十二惡人,現在的十三惡人罷?”
江東蛇王錢飛翼沉聲道:“正是,那又怎樣?”
丁七郎卻自顧自地說道:“他媽的,江湖中人真他媽的是屬蒼蠅的,老子們不過算計了少林寺一把,不但鬼手魯班跟著我們小祖宗跟到了終南山,鐵樹宮的家伙找上鬼愁谷也嚕嗦了兩天,就連你們江南的這些王八蛋居然也得到了風聲,這才真他媽的是鼓破萬人椎!”
錢飛翼吃了一驚:“什么,鬼手魯班也找上了鬼愁谷?”
丁七郎森然地道:“正是,不過鬼手魯班早他媽的死了,來的是他的那些徒子徒孫,但他們在陜西已經全被老子們的小祖宗和不要臉老祖宗殺光了,你想想,也不要說是小祖宗不可能把錢老祖宗交給你,就是老子們,你們要對付錢老祖宗,老子也要跟你們拼命!”
錢通達喝道:“丁爺,說話客氣些!”
丁七郎冷冷地道:“他媽的,老子跟你們客氣?若不是你們這些孫子來跟老子們搗鬼,此時只怕老子已跟著小祖宗他們都到了武當山下了,你們壞了老子的好事,還要老子跟你們怎樣客氣!”
江東蛇王吃了一驚:“你們要去武當派?”
丁七郎冷笑:“本來小祖宗早就發了公文叫武當附近各處的兵馬暗暗地把武當派圍起來,只等老子們一到,就殺上山去,你們卻來跟老子瞎掰,這一回動靜極大,只怕武當山那些牛鼻子得了風聲,有了防范了,這樣的損失老子還沒跟你們算帳呢!”
錢通達驚得面如土色,江東蛇王卻冷笑:“本來老夫此來,并不為跟你們為難的——”
丁七郎截口冷冷地道:“老子知道你現在這么囂張是仗著那十幾條蜈蚣毒蟲刀槍難傷,奇毒無比,本來老子們是失了先機,若早知道你們有那些鬼蜈蚣沒運到,早就殺過來了,但你們也莫太得意,現在絳州府的元兵趕了來,若我們小祖宗高興,隨時可以調動上萬的兵馬來圍住你們,大不了到時候送一兩千的韃子兵給你們的蜈蚣咬死,老子包管叫你什么蛇王蟲王這一輩子休想有半根毫毛離開山西!”
江東蛇王一震,想了一會才慢慢地道:“你們想要怎樣?”
丁七郎冷冷地道:“你們最好是給老子滾回去,我們錢老祖宗自然也不來再找你們麻煩,但你們再敢來惹上鬼愁谷——你們可要知道,老子的小祖宗在殺熊嶺下沈家莊把他父親結拜的兄弟秦鐵城秦大先生都逼得自殺了,何況于你們?”
江東蛇王半瞇了眼:“就這樣?”
丁七郎冷然地道:“自然還有一件事情!”
江東蛇王和他大兒子沉聲問道:“什么事?”
丁七郎冷然地瞧了他們父子一眼,隨又把眼光轉向了丁高天:“你過來。”
丁高天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依言走了過來,丁七郎又冷冷地道:“把你的劍撥出來!”
丁高天于是又撥出了劍,錢氏父子和帳內的那些女子自然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丁七郎要做什么。
丁七郎站起身來走了一步半,就到了丁高天的身前,正好丁高天的頭擋住了錢氏父子的眼光,丁七郎卻向丁高天遞了個眼色,丁高天忽然之間已是會意,丁七郎一把揪住了他的胸襟,沉喝了一聲:“去!”
錢氏父子還在發怔,就見丁七郎把丁高天舉起來向著江東蛇王當作暗器猛然揮去,丁高天竟然還能抓住機會,雙腳腳尖在丁七郎雙肩之上一點,丁七郎被他這一點之力逼得向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咔地一聲,那堅實的楠木椅子也被他一屁股壓散了,好在丁七郎馬步極穩,借了椅子一阻之力,立即便又彈身站了起來。
丁高天凌空飛身一劍,兩人合力之下,丁高天身形快若閃電,江東蛇王那樣的老江湖都再也料不到這兩人會有這樣一手,竟把一個大大的大活人居然當作暗器一樣發出來,而且半年以來,鬼愁谷丁七郎的字號當真是響徹江湖,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丁七郎的身上,連指頭都來不及動上一動,劍尖就已是剌入了他的喉頭!
錢通達大吃了一驚,舉掌就劈向丁高天頂門,丁高天身形卻早又退回到了丁七郎的身邊了。
這時,江東蛇王身旁那些美貌的姬妾們才驚叫出聲,錢通達一掌落空,這才發覺原來丁七郎的這個“跟班”竟然也是武功奇高,突地大叫道:“你是鬼愁谷的獨眼毒劍丁高天!”
丁高天一劍殺死了名震江湖五六十年的江東蛇王,心頭得意之極,點點頭道:“不錯,你總算是認出了老子!”
錢通達大叫道:“你們瘋了么?竟敢殺了我父親,拿命來!”
丁高天手里的長劍隨手剌出,錢通達進身之勢就硬生生地被扼住了,丁高天冷冷地道:“我們來只是奉了錢老祖宗之命殺了老鬼,為他老人家報逼死母親的大仇,你們若非要找死,只管上來就是!”
錢通達怔了怔,卻又大叫道:“你們休想騙我!”
丁高天冷冷地道:“倒不是老子們不想殺你,但實在殺不死你們的那些蜈蚣,不然,我剛才順手補上一劍,你還能活得到現在么?”
錢通達怔了怔,回想剛才,自己失魂落魄,若丁高天真要殺他,確實也不過隨手一劍就能辦到的事,怔了半天:“你們這兩個混帳王八羔子到底他媽的是什么意思?”
丁七郎冷冷地道:“你小子若是不服氣,不妨把你老子養的那些蜈蚣都放出來,看老子們可是怕了么!老子們這時候只有一個意思,就是叫你們滾回自己老家去!老鬼當年逼死我們錢老祖宗他老人家的母親,老子們殺了他,就是為老人家報仇!”
丁高天接著道:“何況老而不死謂之為賊,這樣的老賊殺了,對很多人都有好處的!難不成你們還肯為了個死鬼再賠上自己的命么?你們若是不在乎,我們兩個人早在七年前就該死了的,自然更不在乎,想動手的話,請便!”
錢通達一呆,面色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的白,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道:“好,你們兩個王八蛋狠!錢某這殺父大仇,總有一日要向二位討還,只瞪兩位能長命百歲!”
丁七郎和丁高天相視一笑,明明自己就在他面前,錢通達卻要以后討還血債,這顯然是場面話了,只要他肯走,兩人就大松了一口氣,便宜既已得了到手,再賣乖就有些得寸進尺了,只怕還要逼得錢通達當場撕破臉,放出了江東蛇王養的那十幾條大毒蜈蚣,那可就不是生意經了,兩人也就再不說話,一任錢通達發狠話,咬牙咬得格格地響,嘴里出氣出得呼哧呼哧地呼,跺腳跺得山響。
果然一個侍妾也鬼叫了起來:“大少爺,老太爺可對你不薄,你怎能眼看著大仇人在眼前這樣輕易就能稅脫身!”
錢通達板著臉走到那女子面前,沉聲問道:“依你便當怎的?”
那女子剛要說話,錢通達起手處,一支青蛇鏢已是釘在了她的項上,鏢上毒藥本就毒得不像話,那女子又全然不諳武技,不如錢三公子福貴硬處中鏢還能運氣抵逼撐持一會,她又是要害被傷,當時那女子便一翻眼,軟軟地倒在了江東蛇王的身上。
錢通達冷冷地看著余下的那幾個侍妾,狠聲道:“你們還有誰有什么話么?”
眾姬妾嚇得呆了,還有誰敢出聲,于是一個個都噤若寒蟬,搖頭不迭。
錢通達眼珠子通紅,看著二丁:“你們若要出爾反爾,錢某便放出那十四條飛天蜈蚣,大家同歸于盡!”
丁七郎淡淡地道:“若老子存心要害你們,何苦再把鬼郎中要命散的解藥給你?我們走!”
錢通達哼了一聲,不說話,死死地瞪著兩人的背影。
※※※
兩人信步下了那小山,丁高天再也忍不住眉飛色舞地道:“傻大個子,老子居然一劍殺死了當年江南武林合力都奈何不了的江東蛇王,這一下可當真他媽的是露臉了!”
丁七郎白了他一眼,本想要潑些冷水的,一想之下也不覺喜不自勝,昂道道:“當年張良鐵錘沒砸死秦始皇,老子今天一記活人大椎揮出去卻殺死了個名震江湖的江東蛇王,了不起,老子才是當真的了不起!老子這樣的天才頭腦,實在都忍不住自己佩服自己了。”
丁高天呸了一口:“你小子少放屁,若非老子劍法絕高,只怕你小子真扔個大錘去,連人家的個屁都打不著。你得意什么?”
丁七郎大笑:“若沒老子想出那樣絕妙的妙計,你那一劍就能剌得著他的個屁了么?”
一零零動手
丁高天哈哈大笑:“老子才不剌他的屁,剌他的屁有什么鳥用?不過不是你小子來那一手,老子那一劍還真未必要得了江東蛇王那老王八蛋老殺才的老命,平日看你小子他媽的像個老老實實的耿直人,誰料得到你小子竟也能這么陰險!老子以后可要防你一手了。”
丁七郎笑道:“老子這是因人而異,對付陰險的家伙,只他媽的有那些草包才用光明正大的法子,何況天下人幾曾又他媽的說過我們光明正大的了?”說到這里,丁七郎咬著牙,眼里兇光暴閃,臉色陰晴不定。
丁高天若有所思,一邊走著,一面出神,過了一會,狠狠地道:“不錯,他們拿我們不當人,我們何苦又拿他們當人?他們要我們的命,那么,老子就殺他媽的個尸山血海!”
丁七郎淡淡地道:“小子,老子可沒你那樣殺人成性,最多不過殺得血流成河也就可以罷手了。當心殺得你小子手都軟了也還弄出出個尸體山,到時就只有等人來殺你的份了。”
丁高天瞪著丁七郎:“你他媽的這是什么意思?”
丁七郎淡淡一笑:“他媽的,老子還能是什么意思,區區薄禮,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丁高天呸了一口,不說話了。
丁七郎一抬眼,卻看到了吸血老張肩頭扛著丁七郎的大斧頭,施施然從路邊走了出來,呆了呆:“老祖宗,你怎么來了?”
吸血老張嘆了口氣:“還不是被你們兩個王八蛋連累的么?”
丁七郎眼珠子轉了轉:“果然還是老祖宗你對我們最好,但你老人家也不必擔心,那老耍蛇的家伙已經掛了。”
吸血老張吃了一驚:“這么快?”
丁七郎得意地道:“這次還算是慢的。若是獨眼龍不要吃得那么肥,老子一把把他甩出去,江東蛇王只怕還能更死得快些!”
丁高天道:“他媽的,老子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什么玩意,若非老子劍出得快,你倒是把自己扔出去試試。”這話一說出來,連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重又說道:“那傻大個把我抓起來向江東蛇王扔出去,再加上我踢了傻大個子兩腳,兩人一齊用力,我的身法比平時快了一倍,只怕就是小祖宗也未必能有孫兒當時那么快法,那老殺才料不到那傻大個子竟這么陰險,加之我一直沒有出聲,老老實實地當這呆鳥的跟班,江東蛇王錢老兒根本就沒放我在眼里,他自然就倒了楣了。”
吸血老張本也猜出了六七分,一聽丁高天的話,心頭更是明了,吃吃地笑道:“人家都說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兒,想不到那不可一世的江東蛇王九十來歲的一個老頭子,居然也會栽在兩個小輩手里,這可真他媽的有意思——他兩個兒子沒攔你們么?”
丁七郎道:“他們的老三上午被箭射了,只有老大在,那小子奸滑得緊,當真他媽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被我們幾句話就哄得乖乖的了。”
丁七郎和丁高天兩人正在得意,卻聽吸血老張冷冷地問了聲:“真的么?”
兩人聽得吸血老張語聲有異,這才看到他神情竟然極是緊張,兩眼發直,接著身后山上傳來了陣陣的沙沙聲。
兩人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就見山上大大小小的蛇群向下涌來,吸血老張沉聲道:“丁高天快些回去叫人來幫手,丁七郎隨我在這里應付他們?”
丁高天心知吸血老張必有自己的主見,也就不敢多問,應了聲,身形展動,如箭離弦一般飛竄而出,丁七郎接住吸血老張遞過來的斧頭,恨恨地道:“媽的,這才真他媽的是報應了,老子不過剛剛暗算了他們的老頭子,那錢家的大雜種就跟著還了老子一手算計,這他媽報應得也太快了些罷?他媽的這鬼天是吃錯了藥么?”
吸血老張冷冷地道:“我在路上也想過了,如果你們得手,我們還是最好馬上就下手,才不至于要一路銜尾急追,大費周章。”
丁七郎呸了一口:“他媽的,這雜種怎的什么不好學,非要學老子這手背后捅刀子的勾當?真他媽的不學好!”
※※※
其實倒不是錢通達想要在背后插二丁的刀子,而是他去找到正在養著箭傷的錢老公子錢福貴時,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錢福貴聽得他老子竟然被人殺了,雖是吃了一驚,卻也并不傷心,反倒連忙問起二丁他跟交涉的情形來,他問了又問,忽地道:“老大,你上了那兩個王八蛋的當了!”
錢通達本也只不過是被丁七郎丁高天突地出手,一舉成功剌死江東蛇王所一時震驚,心智大不如平時,許多關竅都反應不過來,這才放二丁離開的,連忙問:“怎么說?”
錢福貴道:“老大你怎的這樣糊涂,明明老蹄子是我們母子逼得她上吊的,那小雜種的腿也是我們勸著老頭子斬斷了他的,他恨我們正恨不得把我們活活的剮了,怎么可能放我們得過?”
錢通達一得了他指點,猛地醒悟過來:“不錯,我是失了算了!那小雜種連老頭子都要殺了,豈有放我們過去的道理?”
錢福貴想了想,又道:“那兩個王八蛋狗賊竟能一出手就害死了老頭子,當時你若跟他們翻臉,只怕也要吃大虧,這就是錯有錯著,那兩個姓丁的家伙既然把那箭上的解藥給了我們,必然防不到我們馬上就要對他們動手,老大你快些發動蛇群趕上去把他們兩個咬死了!若是鬼愁谷的人來了,說不得,縱然我們操縱不了那些飛天蜈蚣,總也要跟他們拼個兩敗俱傷!”
錢通達瞿然一驚:“難道我們就沒有別的法子好想了么?”
錢福貴冷冷地道:“若老頭子還活著,自然有法子,但現在老頭子已經死了,我們又不會役使那些見了鬼的飛天蜈蚣,何況那雜種還有韃子兵做幫手,我們哪能有什么別的辦法?”
錢通達怒道:“你可是怪我沒救老頭子么?當時就連老頭子也沒反應過來,那兩個王八蛋當時若真要殺了我,只怕現在我也早死了,哪還能跟你在這里說話!”
錢福貴冷冷地看了錢通達一眼,默然半晌,道:“不管怎樣,我們總是要先殺了姓丁的兩個王八蛋,現在就是鬼愁谷的那幫家伙我們都未必應付得了,何況他們還有元兵幫忙?我們已經是無路可走了!”
錢通達語氣也和緩了下來:“肯定他們不知道你也受了箭傷,若只是殺了我的話,怕你照樣也會放出蜈蚣,他們也跑不了,不然的話,肯定丁高天早就順手一劍連我也一起殺了,你小子可沒看到剛才丁高天的那一劍,真要殺我,剛才真是一抬手就能殺了我的。”
錢福貴聽得也倒吸了口涼氣:“好險!”
錢通達問道:“老二,你肩頭上箭傷不打緊了么?”
錢福貴罵道:“這見鬼的鬼郎中他媽的什么解藥?現在我一服了解藥,毒藥是解開了,但吃解藥之前我還能走得動路,吃了之后反倒動彈不得了!”
錢通達吃了一驚:“這莫不成也是他們的毒計?”
錢福貴催他道:“你快些去著手準備罷,這里派些人看著就行了。就真是那雜種來了,他也不敢在你布下的萬蛇大陣之下亂闖到這里,更不用說其他的人了。”
錢通達道:“你說的不錯,我馬上就去!”
蛇群眾山上潮流而下,舌信吞吞吐吐,絲絲作響,丁七郎把大斧頭靠在自己身上,伸袖子在額上擦了一大把汗,緊張得眼睛都要突出來了,吸血老張卻好整以暇,不緊不慢地從腰帶上拿出一把白鐵菜刀,道:“丁小子,你怕什么,那些小蛇,你們就是躺到地上打個滾都能壓死它們一大片,何況老爺們手里還有家伙?”
丁七郎提起左足甩了甩,伸手握住了斧柄,緊緊盯著群,道:“老祖宗說得不錯,老子怕他媽的個屁!老子連個屁都不怕他媽的,還他媽的怕個屁么?”
吸血老張微笑:“小子,你這可氣怎么聽著有點像我們老大的?”
丁七郎干笑笑:“這本來就是那小鬼傳染給老子的——他媽的,本來老子平時都鬼話連篇了,誰知道一見了那個小祖宗,這才知道自己以前說的話簡直比吃了八十年素的老太婆還要老實,也才真正知道什么是正宗的鬼話!”
吸血老張笑了笑,忽地道:“你小子等著,看老爺若是應付不了,你就來接應一陣!”
丁七郎精神一振:“還是老子先去殺一陣,老祖宗給老子掠陣罷!”
吸血老張身形已是迎著蛇群沖了上去:“叫你看著你就給老你我看著點,廢話那么多做什么?”
丁七郎知道吸血老張是照顧自己一條手臂,生怕自己應付不來,這才叫自己接應的,也不再爭,兩眼瞪得牛一般大,吸血老張沖上去,菜刀飛舞,帶起一片白光,竟然小小的一把菜刀竟罩得他周身滴水不露,只見漫天飛起被齊刷刷削了大半的蛇頭間雜著點點蛇血飛濺,死而不僵的蛇們兀自在地上翻滾,有的竟把活蛇也纏住了,活蛇急切之間甩死蛇不脫,情急之下亂咬亂嘶起來,丁七郎甚至看到了尋常刀劍都不能傷其分毫的鐵線蛇在吸血老張的菜刀刀鋒之下也軟弱得像是豆腐做的豆腐一般。
丁七郎看得呆了。
那些蛇惹發了兇性,明明沖不過吸血老張那一關,卻全都向吸血老張沖去,甚至許多的蛇弓起身子猛地在地上一繃一彈,躍起六七尺高飛撲而去,卻也還是沖不破吸血老刀的刀光。
漫天的蛇血已成了淡淡地血霧。
錢通達隱在林中,也看到了蛇血并毒水飛濺,密密麻麻,仿佛山路上突地冒出一團妖霧。雪練一般的刀光之下竟連人影都看不到半點,丁七郎呆呆地站在一邊呆頭呆腦地呆著,早已是瞧得呆了,他實在想不出刀光里的人是誰,因為丁高天用的是劍,丁高天的劍他剛才也見過的,是上好精鋼百練而成,殺蛇那人用的絕不是丁高天的劍。
錢通達心頭隱隱發寒,死蛇全是被砍掉了大半個腦袋,別人倒也罷了,像他這樣役蛇的大行家,雖不如江東蛇王那般整日與蛇為伍,但對蛇性之所知,已是強過常人百倍,一般的蛇若被斬落了頭,那蛇頭也還能從地上繃彈而起,咬向敵人貫注毒液,這人出手剛好刀刀削得蛇嘴分家,批蛇有如廚子削面一般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