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麻子顯然不知道這些人的性情,只得接過劍來,滿臉是苦笑,也不曉得說什么了。
杜牽腸看了那錢麻子好一會,終于嘆出了口氣:“果然是個笨蛋,腦子半點轉也不會轉,難怪三腳貓說你笨,唉!”
錢麻子只是干干地笑著。
俞文照忽地跳了起來,直跳到石掏膽面前,起手就是一拳。
石掏膽見了那一拳,不覺呆了一呆,眼見俞文照一拳到了肩頭,身子一卸,避到一邊,卻不還手。
俞文照大喝道:“橋上拆橋!”身形躍起直到了石掏膽的頭頂,雙拳打他后心左項。
石掏膽聽了這四個字,面色大變,劈空一掌迫開俞文照,冷冷地道:“這拳法你從哪學的?”
俞文照笑嘻嘻地停下了手:“老子從哪學的這拳,你竟不曉得么?”
石掏膽眼里精光一閃,沉聲道:“他們來了?”
俞文照淡淡地道:“老子只是告訴你他們來找你了罷了,我只見過一個女的用這拳法,你有什么打算?”
石掏膽怔了一會,一掌拍得破廟里油漆剝落的天王石雕神象的一只腳斷了,那天王本是惡狠狠地拿著照妖鏡站著的,石腳一斷,就向石掏膽撲壓了來,石掏膽連看都不看,一腳踢過頭頂,踢得那數百斤的石像又倒了回去,斜倚在后墻上,眼里像是要冒火了一般,卻又淡淡地道:“我沒什么打算!
俞文照點點頭:“那就好,那臭婊子下次再敢惹老子,老子就把她殺了!”
石掏膽冷冷地道:“那也由你,他們的死活根本就不關我的屁事!
有眼無珠在少林受了重傷,此時張開眼來苦笑:“老大,小的若再不回鬼愁谷去,只怕小的這條小小的小命就要完蛋了,我們快些吃些東西,上路好么?”
俞文照瞪起了眼:“吃吃吃,你這飯桶都被人打斷了好幾根骨頭了,還想著要吃,吃罷!撐死你們!”
※※※
十三惡人重出江湖的事總算是傳開了。
“唉,當真是好人命不長,當年雙龍山莊高莊主設計誘殺十二惡人,卻根本連一個人都沒有殺到,反倒被他們從封魔洞里放出了囚禁的那幫惡賊,十二惡人居然又多了一個,這可叫人怎么了得?”
“唉氣有什么用,難怪古人有言,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這幫人非但一出手就弄出了雙龍山莊的血案不說,就連武林正宗,泰山北斗一般的少林寺,竟也被此慘重之劫難。十三惡人氣焰之囂張,真是從所未見,聽說那些人揚言下一步就要對付武當派,豈不是全然不把我們天下武林同道放在眼里了么?我輩自居正道,必要下手除去這等惡獠,方得甘心!”
“兄臺言之有理,如此方是我輩正道行徑,兄臺若有舉動,小弟必然全力相助!”
總之,十三惡人的聲名更見其惡,奇怪的是除了鬼愁谷之外,世人都他媽的全是了好人,是君子,是俠士,連了所有的烏龜蛋王八蛋臭雞蛋爛鴨蛋二百五草包加混蛋都他媽的一臉正氣,說的全是大義凜然字字鏗鏘落地有聲的話,而賣國害民殺人越貨強奸搶劫招搖撞騙坑蒙拐騙的那些壞事全都是鬼愁谷十三惡人以及手下那幫豬朋狗友狐群狗黨一奸助紂為虐狼狽為奸之人所為。
當真是去他媽的蛋,原來世上人只要說得好聽便是好人了,所以么,人都他媽的應該多說那些讓人聽得舒服的話,多說那些大義凜然的話,非便如此,人都還應聽信這樣的話,并覺著這樣的人方才是真真正正堂堂正正的大好人大義士,樣的人是從未做過半件有虧德行的事的,更不要說什么大奸大惡了——總之,只要說得好聽,那就一定他媽的是好東西!
那好人要怎樣對付壞人呢?
壞人就他媽天生的是壞坯子,人若殺不死他就應當打傷他,傷不了他就必須罵他,縱然當面不敢罵,就是背后也非要找機會罵不可,不但自己要罵,還要讓別人跟著一起罵,讓天下人一起罵,然后群起而攻,這樣才真他媽的是正人君子的行徑!
※※※
其實不只是有眼無珠傷得極重,就是王砍和屠還原也傷得不輕,有眼無珠當時就被打得吐了血,王砍和屠還原受的卻是內傷,一路快馬疾行顛簸,過了睢州兩人的內傷終于發作了起來,但絕命崖前錢有錢使出江東蛇王不傳之秘的大役蛇術,關洛武林中人再是膽大,也不敢再追了,總算一時沒了后顧之憂,眾人松了口氣。
這一天,正在路上,丁七郎帶著人迎了上來,他自己一身蒙古百夫長的打扮,手下人也是元兵的裝束,還沒說話,石掏膽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肚子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錢獨腳緊緊地繃了一會臉,都繃不下去了,跟著也笑了,只是沈小凝和錢麻子沒有笑。
丁七郎陪著笑:“老祖宗們,孫兒在后面帶了些車馬來,少林寺的那幫賊禿不是省油的燈,老祖宗們縱能全身而退,若是說一點都沒受傷,那我是不敢相信的,于是就準備了車馬。”
丁高天忽地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丁七郎一怔:“一百個,你要怎樣?”
丁高天道:“分一半給我,我再順著路去看看后面有沒有尾巴綴著我們!
丁七郎道:“你小子殺得也該夠了,你和老祖宗們回去,老子到后面砍那些孫子的尾巴!”
俞文照大笑:“那好,你就去后面防著那些孫子,假慈悲他們幾個傷得不輕,若你再早兩天來接我們就好了,快些弄他們到車上去!”
丁七郎連忙問道:“王老祖宗,你老人家傷得怎么樣?”
王砍三人面色白得嚇人,卻大笑道:“老爺們總算是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就是再傷得重些又打什么鳥緊?你小子放心,我們還死不了!”
眾人一路疾行,都極是疲乏,丁七郎一離開,丁高天對著甘大慶道:“老甘,你再回去弄些大轎來接老祖宗們,這里的事就交給我罷!這幾天在馬上玩命,我們骨頭都他奶奶地要散了架了!
甘大慶聽得嗯了聲,卻看著面色古怪的吳沒骨頭不說話。
吳沒骨頭也疲憊之極,只是他嘴角始終噙著冷冷的冷笑,眼中深藏著凌厲之極的殺意和不屑的神色,一見甘大慶看著自己,說道:“那你就跑一趟罷!”
甘大慶不敢多說,應了聲:“那孫兒就去了!彼砩像R,又看了看錢麻子和沈小凝一眼,足尖微微一點馬腹,那馬就絕塵而去。
丁七郎一路接來,算著時間路程,把些荒棄的草屋收拾得干凈了,好讓十三惡人晚上歇腳,跛子帶著眾人借了月光走到戌時初,才到了一個茅屋,進去歇下,丁高天不知俞文照為什么要帶著沈家莊的那個女子一起走,一路上俞文照也并不跟沈小凝說話太多,他根本瞧不出半分端倪,也不知道要怎么分派才好,俞文照卻看出了他的意思,道:“獨眼龍,你讓她睡在里面的那間草屋里,賊砍頭的他們就放在馬車就就是了,你帶著人在外面草屋里打好地鋪,這也總共兩間草屋,我們都擠一擠罷!”
丁高天點點頭,安置好了眾人睡下之后,自己就在外面馬車的駕坐上瞪大了眼守著。
半夜里,丁高天正坐在車座上運氣調息,忽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頭,他竟然事前全無半點察覺,不由嚇了一跳,剛一抬手,卻聽了俞文照輕笑道:“怎么?”
丁高天怔了怔,苦笑了笑:“小祖宗,你怎的不睡?”
俞文照道:“我們睡了這一會,也都調整過來了,你這幾天也夠累的,就去睡一會。”
丁高天怔了怔:“我運了這一會內功,差不多也休息過來了,倒不用再睡。否則老祖宗他們若要換藥,豈能沒人照顧?”
俞文照想了想,輕輕地笑笑:“那好罷,反正老子也睡不著,你此時倒可以躺一會了,這狗天,霜得把地上打白了,怕也不會有人來找我們麻煩了,有事我叫你就是了!
丁高天正要說話,卻見月光照得樹影映在馬車前,卻晃晃然有什么影子在一搖一晃地來回蕩動,又吃了一驚,左手抓起了長劍,右手按在了劍柄上:“有人!”
俞文照卻像是沒聽見他話似的,丁高天也不管他,順了那樹影看去,卻見不要臉坐穩穩地坐在一株全無樹葉的樹上,雙腳來回搖蕩,怔怔地看著天上的明月,想要說話,卻聽得俞文照忽地道:“喂,你也不怕著涼么?躺在地上干么?”
丁高天呆了呆,又順著俞文照的眼光看去,卻是吳沒骨頭四平八穩地張開手腳睡在白霜晶晶的地上,他頭發上反射著月光,顯然也淡淡地被冷霜浸打了好長時間了。
吳沒骨頭看都沒看俞文照一眼:“我在想事情!
俞文照得意之極的道:“老子自然曉得你在想事情,但你拿定了主意么?”
吳沒骨頭盯著俞文照看了好一會,終于笑了。
俞文照瞪起了眼:“你笑什么?”
吳沒骨頭笑笑:“你知道的!
“你知道老子知道?”俞文照問得有些像是在繞口令。
七十三兔子和寡婦
吳沒骨頭點點頭道:“小的自然知道老大你知道,而且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丁高天聽得頭都大了,實在想不通這兩個人說什么,但他卻不敢說話,只得呆呆地看著聽著。
俞文照瞪得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了:“你說老子知道什么?”
吳沒骨頭忽地向丁高天道:“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丁高天又呆了呆,立時就道:“就是刀山火海,孫兒也去!”
吳沒骨頭點點頭,又發起了怔來。
俞文照居然背起了手,老儒一般踱起步來,好一會才道:“你不用去!
吳沒骨頭一怔:“我不去?誰去?”
“我去!”肚子痛從柴門里走了出來,轉動肩頭伸了個懶腰。
不要臉忽地道:“我也去,我們帶上丁高天,三個人足夠了!
吳沒骨頭罵道:“他媽的你們都不睡覺了么?”
“睡覺?我去年才睡過了八個時辰的大覺,這時候精神著呢!”不要臉漫不在意地道,“你以為我們睡著么?酸丁他們也是看到我出來了才沒出來的!
吳沒骨頭眼里閃著光,怔了一會,這才點點頭:“你們記好了,就是死鬼,從棺材里拉出來也要殺他幾刀才解恨!”
丁高天眼珠子直轉,忽地想到了什么,問道:“老祖宗們,現在就動身么?東西都準備好了!”
這一下輪到俞文照發呆了,他呆呆地問道:“你準備好了?你準備了什么?”
丁高天道:“銀子,只要有銀子,還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剛好小祖宗那天交給我了十萬兩銀子的票子,還沒有用完,三十多車的油,連運費下來總共也用了不到三千兩銀子,雖然那富貴錢莊開的銀票在河南還不能用,但是到了山西,那卻是通行無阻的。只是不要臉老祖宗做的那幾匣箭,反正那關洛武林的那些孫子自相殘殺,你們留下來的那兩匣一枝都沒發,不如就也讓我帶去的好。”
不要臉點點頭:“也好,不過那箭匣用過之后就必須要毀了,不然讓別人撿去照著尺寸做出來,那就不好玩了。”
吳沒骨頭看著丁高天道:“很好,你很好!
丁高天不好意思地笑笑:“老祖宗們對我們恩重如山,為你們做什么都是應該的!
俞文照皺皺眉:“那你們走罷!天亮時我叫苦瓜臉和那許老歪跟你們后面接應,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丁高天拉出三匹馬,背上背了兩匣弩箭,伺候著兩人上了馬,這才翻身跟著上馬,瞬間沒在了夜色月光之中。
俞文照又向眾人道:“你們看什么看,沒見過老子這么俊的人么?還不去睡覺?”
吳沒骨頭就閉上了眼,已經走出來的吸血老線也回身進了草屋。
俞文照跳上草屋的房頂上,躺了下來,瞪著眼睛看了一會月亮,又覺著沒勁,想了一想,把雙手伸到自己眼前,左手扳著右手的指頭數了起來,數完之后,右手又扳起左手的指頭,像是始終不能確信自己兩只手一共有十個指頭似的。
俞文照在數著自己的指頭,也不知數了幾百遍幾千遍了,卻都始終不停,像是世上再沒有比他數指頭更有趣的事了。
又像是他死都不信自己的兩只手回起來總共只有十個指頭一般,總想要反來復去地看是不是以前自己數錯了,數到了四更天時,他也一直沒從手上找到自己的第十一根指頭,卻還不死心一般,翻來倒去地跳著數,順著數,從中間數,每一種數法他都試了成百上千次,兩只眼還是瞪得大大的。
忽地草屋起響起了人聲,俞文照看了看睡在屋外地上的吳沒骨頭,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細一聽屋中,卻是大才子在吟詩,平日里大才子總是搖著白紙扇搖著頭晃著腦袋地作些狗屁不通的歪詩,什么“我們的大王,真是好大王”、“母雞下了蛋,正好來炒飯”之類笑掉人大牙的東西,常常冷不丁地叫人笑得直是罵人,此時他嘴里吟出的詩卻全無平日的狗屁不通,反倒氣勢極大:“有朝一日劍在手,挑激血浪打赤天”。反來復去地念了幾遍之后,俞文照已是聽出了大才子是在說夢話了,那些詩也殘不成章,“……誰念將軍血滿鞍?——殺機荼毒九萬里!
俞文照跟十二惡人相處這六七年,對這些人知得極深,知道十二惡人每一個人都是滿腹辛酸的心事,心頭所積的怨毒已是浸蝕得心死成灰,甚至連自己的死活都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平時嘻笑怒罵,外人就是冤魂不散寸步不離地跟著,對于他們的說話做事,也根本看不出來這些人有什么積郁,通常也都只是在酒醉之后,深夢之中,才有些許本心地透露。大才子本是宋朝的一個將軍,雖也有心國事,但總受人排擠,甚至堂堂一國的戰將,竟然根本就無從跟元人交手一戰,國事便再無可濟了,心灰意冷之下流落江湖的事眾人也都知道,只是忽必烈把宋朝滅了之后,當年排擠他的那些大臣也沒人有好下場,相對來說他的仇可以說蒙古人已是報了,較之其余眾人來說,反倒他最是心無記掛。
俞文照想著平日大才子的一言一笑,忽地發起呆來,輕輕地道:“幼時爹教我背李太白的《將進酒》,總是覺得那是酒鬼胡說八道,甚至屠還原他們跟我講解其間的意境,我還是不在意,此時一想,我——”從袖子里拿出從鬼郎中那里弄來的那把短匕,對了月光照著自己的臉,短劍里,自己的鬢發上竟也有了幾根白發,癡癡地怔了好一會,“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俞文照怔怔地看著冷月清暉反照出的自己的影子,忍不住長聲嘆了口氣:“老子現在也只有十九歲,怎的這鬼天他媽的總放老子不過?不過這樣的年紀,老子連鬢發都在白了?為什么當年老子不干脆跟著爹媽一起死了算了?現在老子過得真的很好么?”
俞文照忽地悲從中來,忍不住仰天長嘯了一聲,嘯聲如雷,直振云天,所有的人都醒了,吳沒骨頭身子一晃,已是到了房上,他也根本睡不著,只是閉了眼躺上地上,俞文照自言自語雖輕,他卻聽得清清楚楚,心頭也莫名地一陣酸楚,輕輕地道:“老大,我們都不要太難過了,這樣傷人。”
屠還原、大才子、吸血老張也躍上了房頂,一看上面的情形,心頭就明白了七八分,就只是默默寺立在俞文照身側,并不作聲。
沈小凝也出來,想要躍上房去,卻見吳沒骨頭冷冷向草屋檐邊隨隨便便地踏出半步,自己的身形竟硬是被他逼得停了下來,想換幾個身法和位子,也始終過不了吳沒骨頭那一關,她知道吳沒骨頭學武本是半路出家的,快到二十歲了才開始練武,根基底子比起自己來實在差得太遠,但也練得一身功夫出神入化,登峰造極,而自己再練上三十年也絕不可能有這樣的造詣,不覺駭然變色,而俞文照在草房上面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一般。沈小凝怔怔地在柴門外上又不是,不上也不是;在外面不是,進草屋也不是。
石掏膽冷冷地道:“都進去睡覺,明天還要趕路!”
鬼愁谷眾人聽了,也不敢多說,就全都進去了,石掏膽冷冷地看了沈小凝一眼,也不說話。
屠還原咳了聲,陪著笑說道:“老大,這鬼他天媽的吃錯了藥,日頭毒得要命,還是你進去罷,不然中了暑就不好玩了!
俞文照地不作聲,只是呆呆地又看著匕首上自己的影子,過了好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俞文照嘆了口氣,突地草屋前馬車里王砍也嘆了口氣。
喬斷手本來平時很少說話,此時也勾起了心頭的積郁,沒好氣地喝道:“姓王的,你又嘆什么鳥氣?”
王砍在車里咳了聲,慢條斯理地道:“去年中秋那天晚上我吃的東西太多了,所以現在我的肚子痛,都痛得忍不住了,叫喚兩聲好像也沒犯著哪條王法罷?你又何苦看著不順眼呢?你年青人還年青,自然不曉得動氣傷身的道理,但你到了我這樣的年紀,自然就會懂得得的,只是那時懂得就太遲了。想開些罷!”
吳沒骨頭搖頭晃腦地道:“老喬你怎么這么大的火氣,其實這賊砍頭的壞東西這次倒沒什么壞水,不過是他生來沒有吃過月亮,此時正好月亮這樣的晴明,所以想打主意把那東西弄下來嘗嘗,要么瞧瞧月宮里的小寡婦到底長得怎樣,若她當真長得美,那正好給我這老光棍湊成一家子,你們不也高興么?”
大才子呆了一呆,忽地大笑,道:“好你個奴才胚子,想的這玩意倒也新鮮,月宮里的小寡婦歸誰現在也說不定,說不定你看見那小寡婦腦子里血往上沖,就這樣斷了氣也未可知,就算是她歸了你又怎樣?只怕到時候非但頭頂上的帽子要綠油油的,就連你的頭也變綠了,那可真好玩了.總歸我們先非他媽的要逮住那只兔子來做下酒菜!
眾人聽得眼睛一亮,大才子又道:“想要弄那月亮下來,若是弄來韃子攻城的大鐵炮,只怕什么東西都打爛了,連人帶兔子只怕也要打得成了肉醬,也只有用箭射了。只是那月亮掛得究竟有多高,卻是從所未知的事,那么還是我來罷?反正你們的箭法根本就沒我高的。”
甘大慶早聽得眉飛色舞,丁七郎帶來接應的人都是元兵裝束,強弓長矛那是必然不少的,眾人擠在一間草屋里,甘大慶就拿了一張最強的硬弓出來,送到大才子面前。
大才子不由失笑:“你以為這月亮是說射就射的么?若不把內力運到極致,只怕老遠就要掉下來了。你們總也要先等我行功一會才是罷!”
甘大慶呆了呆,拍拍額頭失笑道:“不錯不錯,怎的我把這事都忘了?若那月亮是人輕易就能射落得下來的,哪還輪得到我們來收拾它?”
錢麻子跟在錢獨腳身側,瞪大了眼看著房頂上幾個人,本來他在江湖上行走時偶爾說出句鬼話來人都當他是怪物了,卻萬萬想不到這些人張口根本找不出來一句人話,更比自己怪得多了好幾倍,他看著房上的幾人,像是看見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時的怪物一般。
活怪物。
屠還原自從馬車停下來之后一直就在調息吐納,三人之中,就屬他的傷勢最輕,一路上他也恢復了六七成,此時精神大好,竟從自己的那馬車上跳了出來:“很好,就是這法子。”
有眼無珠從第四輛馬車里有氣沒力地道:“很好,我傷得這么重,那小寡婦用來安慰安慰我,豈不應該么?”
俞文照笑罵道:“他媽的,不如把那個婆娘大卸一十兩塊,每個人分一塊算了。還沒弄到手就想著要動手窩里斗了,這算個屁么?”
七十四彎弓射月
屠還原從甘大慶手里接過強弓,在手里試了試,苦笑著搖搖頭,這些人雖然是武學大行家,但總只是在江湖上行走,各樣暗器都能無師自通,但這弓箭確是大異于其他的暗器,在那時候的人雖不知道月亮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但這些人久歷江湖,心知這月亮在半天之中,清光竟能灑遍神州,離地只怕高得會很高,真要用心射下來,準頭力道必須要有極深的功夫才行,只得作罷。
過了一會,大才子張開眼,從草屋頂上站了起來,飄身落到地上,道:“再拿幾張最強的弓來!”
甘大慶雖不明所以,也飛快地回進屋里拿了三四張弓出來:“老祖宗,就讓那幫混蛋也出來看看,開開眼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