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承禹這時仔細查看霍清的背后傷口,這箭沒入傷口有一寸多,他原想先折了這背后的箭柄,但稍微一動,便會扯得傷口陣陣疼痛。見傷口上仍舊有血滲出,高承禹說:“你先忍著點,我?guī)闳メt(yī)館。”
霍清用沒受傷的右手一把抓住高承禹胸前的衣服,咬著牙說:“不要告訴老師,還有那個尸體。”
高承禹遲疑片刻,這事情若是不告訴旁人容易,唯獨想要瞞沈思難。又轉(zhuǎn)念一想,為何偏偏要瞞著沈思,到底是什么事情,難道和他有關(guān)?高承禹十分嚴肅地問:“究竟為何?難道和緒之有關(guān)?”
霍清搖頭,也不敢看他的眼睛,說:“你別問了,也別多想,這事和老師也沒關(guān)系,若不是你撞見,我連你也得瞞。”
高承禹覺得此時也不是追問此事的時候,只得答應(yīng):“你別說了,緒之那里我不說,但瞞不瞞得住我不能保證。”
霍清聽到高承禹的回答,這才松了拽著他衣服的手。高承禹將她抱起,扶上馬背,向醫(yī)館快馬奔去。
柳醫(yī)師正在院子里翻弄晾曬的藥材,見高承禹抱著一人焦急地進來,急忙帶其步入內(nèi)院,并屏退眾人,只叫了一個女弟子跟著。
高承禹準備跟著柳醫(yī)師進屋去,被柳醫(yī)師攔住:“高都統(tǒng)請在此等候。”
高承禹這才反應(yīng)上來,處理傷口,他一男子入內(nèi)確有不便,便找了人去沈思那傳話讓阿湘過來。
高承禹站在門外,聽著屋里的動靜,突然聽到里面有人抽氣和低喊的聲音,他攥緊了拳頭,卻是無計可施。
阿湘來時正看到高承禹一會兒趴在門上,一會兒來回踱步,哪里像個見慣血雨腥風(fēng)的少年將軍,倒像是等待妻子生產(chǎn)的焦急丈夫。
阿湘行禮道:“高都統(tǒng),娘子傷的要緊么。”
高承禹由于太專注于屋內(nèi)的動靜,都未察覺阿湘來了院內(nèi),聽聞?wù)f話聲急忙轉(zhuǎn)身:“柳醫(yī)師正在拔箭,你先莫進去。”
阿湘驚呼一下,焦急道:“怎么會是箭傷,來傳話的人并不清楚情況,直說讓婢子來醫(yī)館。沈司馬猜想是娘子受了傷頗為擔(dān)憂,霍小爺也要來,被沈司馬攔住了,怎會這么嚴重?”
高承禹道:“此事待回府再說。衣服帶了嗎?”此事干系重大,高承禹還在猶豫要怎么和沈思說,若是不說,總得編個名目,還需與清娘統(tǒng)一說辭方可。
阿湘點點頭,心里慌得很。
焦急等待了許久,門吱呀一聲開了,高承禹和阿湘邁入房門,見霍清額前的頭發(fā)全都濕了,眼睛緊緊閉著,臉色慘白,地上一盆帶血的水和紗布看得人驚心。
阿湘哪里見過這場面,只覺得腳步虛浮,踉蹌著撲到霍清床前。
柳醫(yī)師道:“傷口有些深,好在未損傷骨頭,但也是失了不少血,又受了驚嚇,晚上務(wù)必仔細觀察,若是燒起來,要用溫水勤擦四肢、脖頸和腋下,再按我的方子服藥,大約十多天傷口便能好,但是所傷之處在肩膀,半個月之內(nèi)左臂需固定,以免牽拉傷口。以后每隔一天,我派人去府上換藥。今夜你們便將病人留在此處,有什么便叫我。”
阿湘乍看一驚,險些哭出來,檢查了下被角,便坐在矮塌上守著。高承禹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府里人多,眾人對清娘受傷的事定然十分關(guān)注,要尋個什么名目才不讓人疑心。正想著,看見霍清睜開眼睛。
若說平時這雙眸子像是陽光,照的人暖融融,又燦爛無比,那此時便如同陰天被遮住的蒙蒙日頭。
霍清先開口,聲音有些啞:“你跟老師說我騎馬摔下來,傷到了肩膀。”
高承禹點頭道:“柳醫(yī)師讓你今晚先歇在醫(yī)館,便也見不到緒之,先不必想這些。”
霍清點點頭,便睡著了。今日驚嚇一場,哭得累了,拔箭又受了些罪,這一覺睡得很沉。
雖有阿湘在,但高承禹滿心的擔(dān)憂,不敢離開,守在屋子里。
阿湘覺得高承禹待在屋里不甚合適,便攆了他去休息。高承禹有些不放心便坐在門外的廊下閉目養(yǎng)神。
阿湘牢牢記住柳醫(yī)師的叮嚀,隔一會兒就摸摸霍清的額頭,果然到了半夜十分,額頭溫度燙起來,阿湘摸了摸手和腳,手腳變得冰涼,便欲去叫柳醫(yī)師。剛一打開門,見高承禹靠在門廊上,忙道:“高都統(tǒng),勞煩您去請醫(yī)師,娘子已經(jīng)燒起來。”
高承禹聞言只一點頭便往出走,須臾時間,隨柳醫(yī)師拿了藥返回屋子,阿湘正抱著霍清的腳在懷里暖著。
柳醫(yī)師將隨手帶來的罐子遞給阿湘,道:“將退熱藥給病人喝小半碗。”
阿湘正準備接過,被高承禹攔了先:“我來喂藥,你幫她暖足。”
高承禹側(cè)坐在床前,將霍清扶起來一點,用小勺一點點給霍清嘴里喂藥,小心翼翼,生怕流出來。霍清只是有些迷糊,十分配合將送到嘴邊的藥都喝了下去。
高承禹微微放松了神情,才意識到自己這小小的動作竟出了一頭汗,他拿起帕子在額頭抹了抹,又起身將帕子在盆里清洗干凈。
這一切被阿湘看在眼里,心下微微笑起來,沒想到高承禹做起這些瑣碎事如此周到和隨意,對娘子頗為關(guān)心。又想起上元節(jié)種種,心中已有數(shù)。
過了半個時辰,霍清體溫退了下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柳醫(yī)師道:“已無大礙,若是再燒,用溫水擦洗,天亮后再服小半碗藥即可。若體溫正常,就按日間說的方法換藥服藥。”
高承禹將柳醫(yī)師送出后,拉上霍清的房門回到另一間客房。此時夜深人靜,白天的種種一一浮現(xiàn)在腦海,高承禹想,這殺手訓(xùn)練有素,若是霍泉趕到,沒準均已遭難。他定了定神思,將今日所有的細節(jié)都理了一遍,又將那幾人的武功招式推敲一番,他能確定的是這幾人大致是長安來的,而且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再與李忠言聯(lián)系起來,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室的人,極有可能是皇帝派來的,但這等秘密任務(wù)只能是皇帝身邊親信來完成。很自然地他便想到翟臨幫陛下訓(xùn)練的寒鴉衛(wèi),心下隱隱有了主意。